大数据之外的人性空间——维克托·迈尔- 舍恩伯格访谈
特别策划
编者按: 在大数据领域，舍恩伯格是最有发言权的专家之一。他是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信息监管科研项目负责人，哈佛国家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网络监管项目负责人，在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弗吉尼亚大学、芝加哥大学等高校担任教职，一直致力于网络经济、信息监管、网络规范与战略等研究。他的著作《大数据时代》和《删除》，对大数据在生产、生活各个方面影响做了深入全面的剖析。本刊邀请中国美术学院的学者汪芸对舍恩伯格做了一次邮件专访。在专访中，舍恩伯格还特别谈到了设计在大数据时代应该承担的责任。
维克托· 迈尔- 舍恩伯格(Viktor Mayer-Schönberger) 教授肖像
装饰：在您的著作《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中收录了许多有意思的故事，例如，第五章里有关于“海洋探路者”马修·方丹·莫里的故事，第六章里路易斯·冯·安的故事，第七章里谈到了电影《少数派报告》。这些例子使得阅读充满了趣味。请问创作这本书历时多久？您是如何找到这些案例的？
维克托·迈尔- 舍恩伯格：我的合著者肯尼思·库克耶和我花了4 年时间发展并撰写了《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要找到合适的故事和案例确实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其中有一些是意外的收获，但是许多其他的案例都是我们积极主动搜寻数月的成果。
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地与案例有关的所有人直接交流，确认事实并获得更多细节。相比我们用到的案例，那些没用到的大量案例可能更为重要，之所以没有采纳，是因为它们不是特别切合主题，或是我们阅读的资料不够精准，或者是我们无法确认所有的事实。所以，我们对于案例的筛选非常严格，努力只保留在我们看来确实能为读者提供价值的那一部分。
蛇形萨克勒美术馆(The Serpentine Sackler Gallery)，伦敦，内景。建筑设计：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摄影：卢克· 海因斯(LukeHayes)
装饰：根据您书中所述，《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正在导向一场巨大的转型——我们的社会及其运作越来越大程度地基于数据。是否有以大数据为题材的文学作品？您是否了解任何在艺术与文化领域内研究大数据的学者？
维克托·迈尔- 舍恩伯格：一方面，在人文学科中，大数据的运用为文学、历史与艺术提供了新视角，成了一个快速发展的领域，通常被称为“数字人文学科”。伴随越来越多的人文学科转向社会科学，数字人文学科变得非常吸引人。另一方面，作者和艺术家们早写过与大数据相关的作品，就像预见到一样。例如，美国科幻小说家艾萨克·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书籍。而且大数据的视觉化已经成为公认的一种艺术创作形式，位于伦敦的著名的蛇形艺廊最近的展览正体现了这一点。
装饰：正如您在书中所描述的，大数据将成为一种新经济价值与创新的源泉，它将带来以下三种转型：1) 我们能够分析更多的数据；2) 放宽对精确性的渴求；3) 放弃长期以来对于因果关系的探究。显而易见，如同人类历史上任何一场技术革命或发明，大数据正在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如果有了大数据的帮助，《源代码》中的美国空军飞行员科特史蒂文斯上尉或许就不必经历数次时空穿越搜索罪犯。斯派克·琼斯最近执导的影片《她》所展示的未来的场景被Wallpaper 杂志评为“最佳未来愿景”。正如影片的服装设计师凯西·斯托姆所说，“没有牛仔裤，没有运动服，没有腰带，也没有领带”。您认为大数据会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蛇形萨克勒美术馆(The Serpentine Sackler Gallery)，伦敦，外观。建筑设计：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摄影：卢克· 海因斯(LukeHayes)
维克托·迈尔- 舍恩伯格：这个很难预测。我的感觉是无论在个体层面还是社会层面，大数据将有助于我们反思，给予可持续生活更多动力。因为运用大数据可以预测我们的行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就会更加关注自己的所作所为对环境。以及他人的影响。同时，基于所有这些“做对的事”、“遵守规矩”的愿望，我们或许会看到一种反对理性主义的年青人的反文化发展( 或许是在他们步入中年，拥抱理性主义之前) 并倡导反对预测。这是正确的，因为真正的创意是不可能借用大数据预测的。因此，就像本书最后一章中所说的那样，要产生真正的创意，我们可能需要预留开放的空间，无视大数据的声音。
装饰：身为大数据的研究专家，您是否运用大数据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大数据对您的生活有怎样的影响？
维克托·迈尔- 舍恩伯格：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大数据：用互联网检索，从亚马逊( 以及其他电子商务卖家) 订购书籍，用谷歌翻译查看中国读者对我们的书的看法。不过，我走得更远，运用23andme 分析我的DNA，根据我特有的基因数据更好地了解自己未来的健康状况。
装饰：您本人在建筑与设计领域的兴趣是什么？您能列举一件代表大数据时代的设计作品( 可以是产品设计、服装设计、工业设计或平面设计) 或建筑作品吗？您个人有最中意的建筑或设计作品吗？
维克托·迈尔- 舍恩伯格：是的，我是一个现代主义者，在奥地利拥有一所非常现代的避暑别墅。我喜欢极简主义，高度功能化的建筑。例如，扎哈·哈迪德的参数化建筑设计就非常接近大数据的思维。当然，当我来到中国时，我会有很多机会见到挑战极限的设计与建筑。
装饰：大数据时代是否带来新的成本问题，产生数据、获取数据的门槛如何？大数据时代是否意味着一种更为理性而有点冷酷的社会结构，决策都通过数据，是否会动摇传统社会的价值根基，人文层面的价值标准是否会受到影响？
维克托·迈尔- 舍恩伯格：这不一定。作为人类，我们需要问自己，我们真得能比电脑做得更好吗？在计算数据和检索数据方面确实没有可比性。所以，为了保留人类这个物种、我们的存在，我们需要强调原创、非理性，即便调动世界上大多数的数据也不能预测的事物。我们需要为人类创造并坚守一片空间——不是因为这么做很酷，而是因为这样做对于物种的长期自我保存至关重要。
装饰：大数据时代的到来对于设计专业可能会有什么影响？是否数据可视化会成为更为重要的方向？设计至今仍然是一个相对主观的领域，尽管历史上市场调查的方式试图产生一种通用化的生产方式和设计结果，但并不那么成功。大数据时代，怎么区分群体的特性与个体特性之间的关系？乔布斯不做市场调研，他信奉的是用户体验，而他对用户体验的把握则完全依赖自己的体验。对此您如何看待？
维克托·迈尔- 舍恩伯格：对那些自封的专家，我希望大数据能揭示他们专断而无理的面具。我希望大数据能帮助我们理解到好的设计基于好的想法，大数据分析即便不能预测到这些想法，至少可以意识到并理解这些想法。你看：我是永远的乐观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