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医生的回忆:17年前,我第一批进入了SARS病房
作为经历者,感慨万千,向指挥战役的将帅们致敬!向牺牲的战友们致敬!向众多的无名英雄们致敬!
岁末年初,新型冠状病毒的阴霾笼罩着大家。这一切,让我不由想起,2003年作为医院第一批进入SARS病房的我。
17年过去,记忆依然清晰。
当时北京疫情严重,医用供给跟不上。我们医院也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我们的SARS病房是原肠道门诊改造的,属于轻体楼。第一批进入SARS病房的医护都是未婚;或已婚但没孩子的;工作时间在5年左右、有经验又没有家庭负担。
医院给我们进行了严格培训。领导们就像父母一样,不断嘱咐,让我们做好自我防护。而我们就如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不顾一切冲了上去。一切都是未知。
我们进入隔离区不久,陆陆续续有确诊病人送进来。当时我们穿的防护服,里面是从下到上的连体衣,外面是隔离衣,还要戴护目镜。
对于病人的治疗,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很快发现,一些病人基本上在送进来第二、三天开始出现呼吸困难,血氧饱和度下降,胸片每天都要拍一个,肺里的病变进展迅速,很快就出现肺实变。很多病人需要使用无创呼吸机,却依然维持不住血氧饱和度。
接下来,形势更加严峻。危重病人越来越多。我们每个班要连上8小时。上班期间,我只喝一盒巧克力奶。这样感觉有力气但不用上厕所。穿脱一次防护服,太费时间,而且不能有一丝马虎。
午饭由外面送来。他们把饭放在轻体楼的最下面一级台阶,然后迅速离开。这也是对的,能避免感染。
那时正值北京的春天,刮风有尘土。我们忙于病人与工作,从没能按时吃饭。那段时间,我们吃的午饭都是凉的,还能嚼出一口沙尘,但我们不觉得苦。直到我们的队伍里,开始有人感染,从护士开始。
第二名护士被确诊。看着她的胸片,我流泪了。心疼、担心、委屈、恐惧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那天,我姐打电话关心我。我嚎啕大哭。姐姐安慰我:“刘青,坚持下去,等你出来时,我一定会给你送一朵大大的红花,你是我们家的骄傲!”我爱人每天都会发信息鼓励、安慰我,给我讲逗乐的笑话。那时没有微信、没有视频,通讯也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好在已经普及了手机。
工作间的紫外线灯一直开着。我们都知道紫外线的危害,但在生命与疾病之间,我们选择先活着。那时,真正体会到以前的生活是那么美好,活着是那么幸福的事情,怎么以前会有那么多的抱怨与不满足?一切都是那么无足轻重——只要能活着。
在去世的病人中,青中年居多。现实很残酷。
坚守SARS病房将近一个月,领导通知,我们可以出去了。第二批医务人员会来接手。
和我一起进去的一位大夫上完最后一个夜班,圆满完成任务,出去了。我想着,上完最后一个白班,我俩儿就能在外面的医务人员隔离房间会面了,心中按捺不住地欣喜。
到当天下午2点多,那位战友却出现在SARS病房门口。我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落下什么东西了吗?”她说:“青儿,我发烧了。”
瞬间,我泪如滂沱。我们两个痛哭流涕。那是一种生离死别,那是一种心如刀绞。
再后来,我被隔离一个月后,回到急诊岗位上。我的那位好朋友却还在SARS病房里面。我们只有通过手机短信联系。她很坚强,也非常优秀。
回顾SARS刚开始时,也有些混乱,北京各个部门之间很难做到统一调配。在2003年4月22日,王岐山临危受命,担任北京市代市长,也是在那个月,时任国家副总理的吴仪兼任卫生部长,这一系列人事安排,对于SARS,有了历史性的改变。
对于一场战役,总指挥的战术与能力直接关系到胜负。当时,所有学校和单位停工、停学,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相关企业加大生产力度,所有必备物资保证货源充足;非典特殊时期就地涨价、想发横财的人,受到严厉的处罚;谣言止于透明,增加新闻透明度,每天都有新闻发布,散布虚假谣言者亦被处罚。
如今,我们或可以借鉴2003年非典防疫工作的先进经验。同时,我们也要看到二者的不同。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传染性强,潜伏期长,危重症病例多是有基础慢性病的病人,以老年人居多。有一部分隐性感染者,自身没有明显症状,给预防与控制带来很大的困难。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响应政府的号召,不要抱侥幸心理,一定要做好个人防护,适度而为。
虽然前期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虽然还发生了一些让我们伤心的事情,但是作为共产党员,我感到自豪的是:我们的党和国家发现问题后,能够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及时调整,然后向着正确的方向全力以赴。
更让我骄傲的是,我们的医护人员召必回,战必胜,不辱使命与誓言。这是多么善良而勇敢的一支队伍!
当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所有战斗在一线的医务人员会继续回到岗位上工作。
或许人们总是善于忘却的。但,我想说,不要等到病毒肆虐时才想起医生护士;不要等到大火燃烧时才想起消防官兵;不要等到地震、水灾时才想起解放军和武警官兵;不要等到神舟五号升空、辽宁舰下水时,才想起科研工作者。请不要忘却,伟大来自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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