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郑大一附院伤医现场细节曝光……
今天下午,中国医师协会、河南省医师协会就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孟庆军医生被刺事件发布联合声明。
声明称,疫情期间医务工作者仍奋战在第一线,我们很痛心地看到又发生一起伤医事件。应依法从严从快严惩凶手,切实保障医护人员的人身安全。
中国医师协会、河南省医师协会联合声明
“这人有刀”、“杀人了”
22日下午,刘教授正在出诊,他所在的泌尿男科门诊挤了一屋子病人。虽是疫情期间,医院门诊的一楼大厅和泌尿男科门诊仍然是人头攒动。
他一开始听见外面的争吵时并没有在意,第一反应是可能有哪个医生和病人正在争论。但仅在几秒钟后,争吵声变大了。
刘教授抬头,看见男科门诊的三个实习医师和一位护士循着声音迅速赶来,斜对面的13诊室里突然传来了孟教授的喊声:“救命!杀人了!”
刘教授也赶紧起身走出诊室,只见孟教授已经半蹲在地,一个壮汉一手拿刀,另一只胳膊紧紧勒住孟教授的脖子。
孟教授的白大衣上、手臂上、脖子以及手上均被鲜血染红,地上也有血。实习医师刘永飞急忙上前摁住壮汉的双手,壮汉奋力挣脱一只手后再次搂住孟教授的脖子,一边高喊“戳死你”。
凶手也想冲出诊室,有人叫喊“把门关住,别让他跑了”,离门更近的其它人迅速退出诊室,将门紧紧关住,两位实习医师则死死地拉住把手不让凶手逃走。
诊室外面的地上血迹斑斑,泌尿科门诊一片混乱。
几分钟后,医院保安来了,将门口拉着门的两位实习医生换下来,他们这时才发现刘永飞的手指被刀划伤了。十分钟后,特警前来将凶手擒拿。
刘教授此前并不了解这个患者,只在事发后和其他医生聊天才知道,他已经来找孟主任“索赔”过两三次。
“他被擒拿后还一直嚷嚷,大概是说他是阳痿患者,孟教授没有给他治好病,又添了尿道感染,多次找孟教授索赔未果,所以今天是来报复的,要杀人。”刘教授告诉“医学界”。
无力自保的医生们
事发后,受伤的孟教授和刘永飞医师被紧急送往手术室,而其它的医生们继续看诊。
下午的诊疗结束,五六个医生在诊室里谈起此事,心有余悸地讨论“如何自保”,有人提议准备警棍、辣椒水。刘教授当时没有发表意见。
“这样的事件、这样的讨论,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不出三天,大家都又在忙碌中把这些所谓的警惕抛到脑后。只有下一次伤医事件发生,大家才会再度重视起来,重复相同的话题。”
孟庆军教授的伤情很重,据医院事发后发表的声明,患者尹某某的持刀攻击,造成孟教授的面、颈部及双上肢等部位12处受伤,其中右颈部伤险及颈部动脉,左上肢为贯通伤。
刘教授与孟教授差不多同时踏上工作岗位,在他印象中,孟教授是一个对工作很负责的医生,平常尽职尽责,和同事关系融洽,没想到竟遭此毒手。
经医院初步核查,尹某某因男性勃起功能障碍、精索静脉曲张、前列腺炎等数次来医院门诊就诊。2019年11月21日,尹某某就诊于孟庆军教授。至今,医院从未接到过尹某某及其家属的投诉。
刘教授告诉“医学界”,之前发生过很多次伤医事件,作为医生他依然觉得很遥远,但现在发生在眼前,在为孟医生恢复情况担忧时,他也感受到面对患者的敌意时的无助。像孟教授这样的泌尿科专家,一天要接诊30到50位患者,而其中有一个患者可能会毫无征兆地拿出凶器,刺向手无寸铁的医生——这样的情况怎么防?
据《河北青年报》报道,伤医事件发生后,医院里增加了安保力量。“这事儿没法避免,医院又没专业安检设备,他包里装个什么凶器谁知道?”事发楼层的一位保安接受采访说,“为了不给患者增加紧张感,我们连防暴钢叉都不能拿。”
郑大一附院伤医事件发生后,除了谴责犯罪嫌疑人之外,更多的呼声是医院要实施安检。北京、上海、山西等省份已经率先推行在各大医院门口设立安检门,携带管制刀具者禁止入院。目前,河南尚未出台医院安检相关措施。
但刘教授认为,在医院门口设立安检门可能“帮助不大”,毕竟医院不像机场、地铁,可以控制每一个入口,别有用心者依然可以想办法把刀带进医院,医生想要保护自己依然困难。
男科:医患矛盾的高发地?
男科是医患纠纷的高发地。此次伤医事件发生后,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生殖医学科住院医师方祺在微博上发文称:性功能障碍的诊疗领域一直是发生医患冲突的潜在重点区域。
方祺在文中介绍,男科的矛盾主要是两个原因导致的:一是替某些同行“背锅”,一些资质不合格的医院给患者开没有证据支持有效的药物,动辄上千,患者在花费成千上万后没有效果,就被推给其他医生。患者把愤怒转移到新接诊的医生身上,冲突爆发的概率自然更高。
第二则是因为有些患者期待值过高,虽说PE(早泄)和ED(勃起功能障碍)有指南和共识可循,但有些患者依然对治疗效果不满意,想要彻底根治,而在实际诊疗过程中又难以实现,有些患者因此采取极端行为。
另有研究发现,精神疾病、治疗用药和性功能障碍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也有可能是双向的。可能是性功能障碍本身是抑郁症或焦虑症的一个症状,也有可能是社会心理、人际关系压力导致性功能存在障碍,在服用精神类药物后进一步让用药者感觉性功能发生变化[1]。
也就是说,来到男科诊室的患者们可能有一部分已经长期处于抑郁、焦虑的精神状态,而在治疗效果与预期不符时,与医生的沟通可能更为困难。
但任何原因,都不是患者向医生“行凶”的理由。
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声明显示,两位受伤的医生已无生命危险。但孟庆军教授身体多处受伤,作为泌尿外科资深专家,日后还能否走上手术台,目前依然未知。
在孟教授被刺伤的一小时后,刘教授也经历了一次困难的面诊。
一个50多岁的患者,半年前在某民营医院做了包皮环切,术后自觉阴茎麻木,来刘教授这里检查。患者认为是之前的手术导致的,但经过神经测试,该患者全身神经传导均出现延迟,因此刘教授初步判断,该患者阴茎麻木与手术关系不大,应该继续检查找其他病因。
但在听完刘教授的分析以后,该患者却和他吵了起来,认为医生们有意袒护同行。刘教授无奈地告诉患者,一些莆田系医院的确可能会对患者造成伤害,但他只能按照检验结果给出结论和建议。
然而病人仍旧不满意,离开的时候还在喊:“我就是对你不信任!”
“那一瞬间我感觉有切身的威胁扑面而来。”刘教授感叹道。“刚刚才结束激烈的打斗,一起鲜血淋漓的伤医事件发生才没多久,这是下一个医疗纠纷的苗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