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与分院帽
TikTok证明了,机器学习可以穿透文化的隔阂。
去年我跟美国科技博主Eugune Wei都参加了声网的RTC大会,一起做了场关于国际化和短视频行当的圆桌。结束时约着一起做个互动,他的英文博客将独家授权由「乱翻书」来做中文发布,他也会翻译「乱翻书」的文章到他的英文博客。
Eugene Wei. Former product guy at Amazon, Hulu, Flipboard, Oculus. Blog at eugenewei.com
其实我对他最感兴趣的其实是他做Flipboard那段故事,因为在移动初期中国做信息服务的QQ邮箱和今日头条团队,都曾试图从他主导的这个产品上寻找可借鉴的灵感。他问我的主要是关于刷抖音和玩快手,单列和双列的差别这块,对于关注内容还是关注人这背后的不同,他很感兴趣。
在TikTok对美国政府的起诉书中,字节跳动披露了TT过去两年在美国的业务发展。在18年1月,TikTok月活1100万,19年2月,月活2600多万,19年10月,月活4000万。今年疫情过后,TT在美国月活已经过亿,TikTok全球月活差不多达到了Facebook全球用户的四分之一。
TikTok激进的增长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
Eugene 一直对中国科技公司保持关注,月初发了一篇文章《TikTok与分院帽》,从他的视角来论述为什么TT能够在美国市场取得超越Facebook和YouTube的成功。全文一万多字,感谢团队的翻译和校对。
去年我也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为什么TT的国际化非常成功?当时我的答案是:
潘乱:首先要感谢 Facebook 不努力,16 年扎克伯格曾经找过 musically 聊收购最后没有下文,很像是另外一个腾讯与 WhatsApp 的故事。如果 Facebook 当时收了今天 tiktok 很可能只能去打第三世界了。另外小札那时候在赌 VR,公司核心在盯 Snap,Facebook 主端和 Instagram 在做 story,结果错过了更有效率的短视频。
Musical.ly 已经在海外已经证明了产品的可行性,但他受限于自身的局限,没有推荐算法。
字节跳动在国内运营上也总结出了若干可以直接复制到海外的模式,比如全球爆款联动+本地化运营,今天在中国流行的手势舞扇子舞,到下周在日本东南亚流行也是大概率事件。同时用户增长推荐算法和商业化变现这套打法都是可以复用的。
最重要的是短视频是世界通用语言,音乐的文化穿透力更强,门槛更低,全世界最流行的短视频就是 MV。之前字节跳动做 Topbuzz 和视频出海都不行,版权太贵难搞定是一方面,另外图文内容带有语言就有理解门槛,意味着你要去琢磨语言和文化,短视频这种形式超越了语言和文化。
最后我还想提一点,今天移动互联网战役的发展和结束太快了,信息流用了 5 年,短视频不到 2 年,不管你是腾讯还是 Facebook,来晚了都没啥你啥事了。(在2020年因为微信的视频号和Instagram的reels将会发生一些变化)
终于我们有一款产品,在内容逻辑,分发和创作,都比美国快和领先,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中国终于长出了比美国更高级的东西。
其实中国在移动互联网的技术和模式上的创新都领先于美国,Facebook开始学习微信做游戏和支付,美国的Uber和东南亚的Grab都在走类似美团集成多服务的超级APP路线。中国在这个时代就该长出来领先全世界的产品,尤其字节跳动还是这一代最能打的移动互联网公司。
TikTok与分院帽
文/Eugune Wei
翻译/校对:团队
我经常说自己是文化决定论者,倒也不是什么“忠实的信徒”,更多是想把自己与其他主流世界观区分开来。不过在许多情况下,当人们把事情的始末归结到文化以外的因素时,我会立即产生怀疑。
2010年是中国消费技术行业蓬勃发展的一年。尽管我在2011年离开了Hulu,但仍然与Hulu北京分公司的许多团队保持着联系,在过去的十年里,很多团队成员分散去了其他中国科技公司。2011年,在我最后一次访问Hulu北京分公司时,我很怀疑中国的新兴科技公司能不能打入美国市场。
这不仅仅是因为美国拥有强大的科技巨头,也不是中国的科技公司仍处于起步阶段。我认为,是一种叫“文化空白”的障碍太难以逾越。
来自非WEIRD国家的公司(约瑟夫·亨里希提出的WEIRD是西方(Western),教育程度高(Educated),工业化(Industrialized),富裕(Rich)和民主(Democratic)的缩写)很难融入WEIRD国家的文化。我甚至对美国公司能否在中国或印度竞争表示怀疑。两国之间的文化差距越大,一个国家的公司要在另一个国家竞争就越困难。克服困难的方法似乎就是雇用当地领导团队,或从本国派遣一个通透了解当地文化的人。
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方法是对的。但总体而言,中国至今还难以在美国取得真正的成功。微信曾尝试在美国占得一席之地,但最终真正的用户只有华裔美国人,用微信来与他们的家人、朋友和在中国的同事进行沟通。
从另一方面看,美国也也没对中国造成太大影响。显然,中国的“防火长城”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阻止了很多美国公司进入中国市场,也有少数美国公司,比如 Uber China,在中国市场做出了一些尝试,结果也好坏参半。
因此,我对TikTok非常感兴趣。当下,TikTok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最有意思的短视频App,包括我自己。美国政府因国家安全风险的原因,正在考虑禁止该App。尽管这已经是每个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但我更有想研究TikTok是如何在中国以外的市场,尤其是拥有强大科技公司的美国市场站稳脚跟的。
人们总说失败乃成功之母,所以,各种例外也让我更深入地了解了自己的心智模式。由两个在上海的设计师打造的应用如何成功地绕开YouTube、Facebook、Instagram和Snapchat等一众美国短视频App,最终在一个和中国文化大相径庭的异国文化中,成为了文化产生、变化和传播的沃土?
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未来跨国技术竞争,以及理解产品开发人员如何实现产品与市场的契合具有重要意义。TikTok的兴起改变了我原有的想法。TikTok证明了在某些情况下,具有极强响应能力和高准确度的机器学习算法可以穿透文化空白的阻隔。
如今,文化有时可以被抽象化。
TikTok的故事始于2014年的上海。朱骏和阳陆育推出了一款教育短视频App,但没有引起很大反响。于是,他们决定转型做“对口型”类的音乐视频App,在美国和中国推出了Musical.ly。他们没有料到,这款App反而在太平洋地区受到更多欢迎,因此他们放弃了在中国市场,主攻美国市场。
Musical.ly的早期用户主要是美国年轻少女。后来,这款App支持用户使用正版流行音乐来对口型,并鼓励用户分享这些视频以获得更多的社交反馈。
Musical.ly的进步之处在于获得了热度,但也给朱骏和阳陆育的团队带来了一个问题:他们并不了解美国年轻少女这一用户群体。
老实说,大多数美国父母也会说自己并不了解他们的女儿。
在中美技术领域碰撞的时代,由于“防火长城”,中国市场在很大程度上对美国科技公司来说是无法渗透的。反过来讲,同样因为美国的文化防火墙,中国公司在美国也几乎完全没有渗透力。除了大疆无人机之外,在Musical.ly之前,我想不出有什么中国App能在美国真正占有一席之地。为了在早期吸引更多用户,Musical.ly必须克服这一文化障碍。
我认为大疆在美国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是无人机控制接口大量借鉴了标准的飞行控制接口,这并不是某一文化的特定产物。 因此,大疆可以凭借其强大的硬件实力打入美国市场。
人们总说,如果你问客户他们想要什么,他们肯定会回答,一匹更快的马(据说是亨利·福特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实话,这就是胡扯,当然不关马什么事儿。首先,如果你的客户是一名赛马骑手,你确定他会想看到更多更快的马吗?
其次,虽然你不能完全只听客户的意见,但关注客户对于建立稳定的SaaS业务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即使在消费者领域,客户的需求也可以提供有用的市场信号。 正如我之前所写,客户可能会说他们想要一匹更快的马,但你听完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给马注射兴奋剂,而是意识到,客户是在说当前的交通工具,也就是前面所说的马,对他们来说太慢了。
朱骏和阳陆育就听懂了早期用户的诉求。 Musical.ly设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用户反馈通道,每天使用这款App的美国十几岁女孩非常愿意提出意见,告诉设计者她们想如何简化视频创作的流程。她们反馈了大量的产品要求,帮助Musical.ly团队缕清了产品优化路线。加上一些精明的传播技巧,例如允许用户轻松下载带有水印的视频,然后分享到YouTube,Facebook和Instagram等其他网络平台,帮助他们在目标市场中取得了快速发展。
尽管如此,Musical.ly最终还是进入了一个无形的瓶颈。在美国,十几岁的女孩就那么多。当这一用户群体达到饱和时,使用量和增长率就会趋于平缓。就在这时,一桩曾被Musical.ly拒绝的“亲事”就显得很有吸引了——中国科技公司字节跳动有意收购Musical.ly,就像《小女人》结尾里乔·马奇和鲍尔教授一样。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字节跳动仿照Musical.ly,在中国推出了一款名为抖音的应用程序,并取得了巨大反响,现在字节跳动却准备收购抖音的原型Musical.ly——一个在中国构思和创建的App,在中国失败了,反而在美国大受欢迎。
收购后,字节跳动将Musical.ly更名为TikTok。到这里,仅凭这些努力还不足以让这款App走出增长停滞的困局,达到那个令人震惊的高度。毕竟,字节跳动当时只花了10亿美元就买下了这款App,现在有传言说字节跳动准备出售TikTok,如果美国政府批准这一交易,那售价就可能高达300-700亿美元。
为了加快TikTok的增长,字节跳动做了两件事。
首先,字节跳动拿出大手笔,开始在美国花钱购买用户,就像中国的有钱人之前在美国买房一样(我才没有对六年前找公寓的时候中国人只收现金让我屡屡不爽的破事儿耿耿于怀呢)。据说TikTok每个月在广告上的支出就高达八九位数。
TikTok无处不在的广告让我更加确信这个传言。我在YouTube、Instagram、Twitter、Facebook和手机游戏中到处都可以看到TikTok的广告。如果字节跳动能以千人成本(CPM)不到20美元的价格在我的眼皮子上打广告,我觉得他们丝毫不会犹豫这么做。
TikTok的广告看起来很奇怪。从手机游戏里的TikTok视频广告里,你根本看不出来这个App是干什么的。有一个广告我看过十几次了,就是一位老太太在客厅里做弓步,另一则广告是一个小孩在吹头发,然后他的头发就变色了。我当时觉得,这个公司的广告还有待改进啊,但现在看来我什么都不懂。
乍一看,这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有很多传言说,涌入TikTok的新用户30天留存率不到10%,感觉字节跳动就是在广告里烧钱。
最终,这笔支出的投资回报率将会让TikTok转危为安,但广告投资仅是字节跳动进军美国市场的第二大手段,字节跳动运用到TikTok里最重要的技术,还是更新后的For You页面推送算法。
字节跳动有很大一部分软件工程师专攻算法,其中超过一半的算法都是最新的,这也是为什么字节跳动被称为算法公司。他们首先是凭借其突破性的算法打造了新闻类App今日头条,其后是仿照Musical.ly推出抖音,现在则是TikTok。
在TikTok之前,我会说YouTube拥有视频App中最强大的利用(Exploit)算法。但是与TikTok相比,YouTube的算法感觉很原始(YouTube上的顶级创作者很久以前就摸清了如何利用YouTube严重依赖点击率和观看时间/完播率的算法,这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YouTube视频变得冗长无聊,让我很失望)。
利用与探索难题是算法设计中的经典问题,在多臂老虎机(multi-armed bandit problem)的相关问题中经常会提到。 在本文中,我们可以将其简单理解为,算法会选择向你推荐哪些视频的问题。利用算法会为你推送更多你喜欢的东西,而探索算法会尝试扩大你的接触范围,不局限于你喜欢的东西。 YouTube通常就被归为利用算法,因为推荐的都是你喜欢的东西,然后不知不觉你就沉迷于一些另类右翼视频,给你洗脑。
在字节跳动收购Musical.ly并将其更名为TikTok之前,其Musical.ly的仿照品抖音已经在中国市场引起了轰动,其高效的算法就有很大的功劳。
几年前,在我访问北京时,我遇到了一群来自北京Hulu的前同事,他们都跟我分享了自己对抖音的看法。 他们将抖音描述为一款让你欲罢不能的App,并且认为抖音的算法拥有难以置信的感知能力。不止一个人说,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只能强制让自己卸载几个月,不然每天晚上就要躺在床上刷一两个小时的抖音。
也是在那次旅程中,我和一位前Hulu开发人员喝咖啡,他现在是字节跳动工程部门的高管。当然,他对他们的算法原理是闭口不谈,不过他们专用于算法的基础设施规模是显而易见的。在进出办公室的途中(当然只是字节跳动在北京众多办公室中的其中一个),我惊讶地看到数百名员工在开放式的平面办公室里并排坐着,这种场景我在Facebook等美国科技巨头公司里也看到过,但字节跳动的密度更高。
那次看到的一切令我眼花缭乱,我可以说他过得很好。他把我和我的朋友带到办公室地下一层的Luckin咖啡,告诉我可以用他手机上的App下单。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人民币来准备付款,他立刻把我拦了下来, “别担心,这我还是买得起的。”他笑着说。他并不是在吹牛,甚至有点羞于表达自己的成就。随后我们在办公室外的停车场里等车,他走过来问我是否需要载我一程。我说,不了,我坐地铁就好了。然后一辆特斯拉Model X在我们旁边停了下来,泊车员立马下了车,然后他跳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据说字节跳动比其他公司研究了更多的视频功能。如果您喜欢带有游戏画面拼接而成的视频,算法会记录下来。如果您喜欢带有小狗的视频,算法也会记录下来。我收到的每一个抖音用户的感受都是不同的。我所有的朋友都指出,只用在抖音上花一点时间,它就能知道你的口味。
最重要的是,字节跳动已把这种技术应用到Musical.ly中,并将其转变为TikTok,这是至关重要的升级。字节跳动的朋友自豪地说,他们在Musical.ly(现在的TikTok)中插入字节跳动的后端算法后,用户的使用时间增长了一倍。我之前一直持怀疑态度,直到我问了一些朋友,他们有插入算法之前和之后的数据。图中的阶跃变化确实是显而易见的。
当Musical.ly更名为TikTok时,主要用户群体依然是对口型类视频的美国年轻少女。当时,许多美国青少年将TikTok形容为“尴尬癌聚集地”,这对于想在年轻人中扩展的社交软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年轻人对“酷”的理解也是变幻无常的。当时,刷TikTok就好像在偷听高中时代的儿童戏剧团表演,有一些娱乐性,但绝不是主流的娱乐方式。
紧接着,字节跳动庞大的广告支出与TikTok强大的算法功能开始发挥作用,让TikTok转危为安。为了帮助App从其早期走出早期的用户群体,需要吸引更多新用户和引入更多亚文化(这就是大量广告支出的作用),同时还要帮助不同的用户群体1)快速找到彼此的群体 2)形成他们自己的圈子。
跟我能想到的其他推送算法相比,字节跳动的短视频算法确实可以满足这两个要求。这是一个快速,高效的传播媒介。 只需观看一些视频,无需关注或与任何人成为好友,你就可以让TikTok快速了解你的喜好。在TikTok这样的双边娱乐网络中,该算法可充当快速,高效的做市商,将视频与目标观众联系起来,且无须任何清晰的粉丝数据图。
同时,TikTok可以制定个性化的热门推送页面,分别推送不同口味的独特亚文化。一个人的尴尬可能是另一个人的乐趣,但区分谁会觉得尴尬、谁会觉得是有趣可是个不小的壮举。TikTok的算法就像“哈利波特”宇宙中的分院帽,把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分到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这些不同的学院。TikTok的算法则将用户分类为数十个亚文化。没有两个用户的推荐页面是完全相同的。
分院帽可能是哈利·波特宇宙中最古怪的情节设置。这是遗传决定论的隐喻吗?德拉科有没有希望不分到斯莱特林?把德拉科分到斯莱特林是否就决定了他的命运?这顶分院帽是在隐射美国大学招生系统带有众所周知的偏见吗?哈利·波特被分到格兰芬多是一种继承录取吗?
尽管所谓的“思想市场”抱有天真和理想主义的梦想,事实证明,第一代大型社交网络大多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由此引发的文化战争。在他们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想法和激励措施来调解那些有分歧的陌生人之前,最好的做法就是将这些人分开,当然这种调解本身就是一项昂贵的任务。唯一喜欢与意见不一的人一起被扔进网络“角斗场”的,好像就是那些在网上“钓鱼”的人,他们可以从网络互喷中大大受益。
想一想Twitter的内容审核问题,有多少是由自由主义者和保守主义者同台互喷导致的呢?Twitter员工经常说,要改善公众言论的环境,但对于Twitter来说(当然社会也一样),最好还是把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分开,直到他们想出一些实质可行的方法来解决低信任度对话的问题。
NextDoor也是如此,一些用户一看到有色人种和少数群体就会在NextDoor上发表种族主义言论,最好的做法就是关闭这个功能。但无论如何,NextDoor需要面对一个事实:他们解决不了种族主义问题。Nextdoor大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整这个功能,为用户发表种族主义言论设置重重障碍,但逆向选择导致的结果就是,最想突破这些障碍的正是种族主义者。
一段时间后,TikTok确实出现了新的亚文化,不再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做做对口型的视频。TikTok上有太多亚文化,我也没法一一道来,因为我只能在我的个性化推荐页面中看到一部分。这大大提升了TikTok的吸引力,并扩大了整个潜在市场。抖音在中国走的就是这条路,因此在这场昂贵的赌注中,字节跳动至少还有一个先例可以参考,但我不确定这条老路在美国是否走得通,毕竟美国的社交媒体和娱乐市场竞争更为激烈。
在更大的社交网络中,即使是亚文化也需要一些最小的可行规模。字节跳动花了大价格买来了顶级用户,但最终是其算法让众多亚文化聚集到一起,并超越了这些最小可行规模。更值得注意的是,字节跳动完成这一过程的速度相当惊人。
大多数社交网络都采用一种渐进的方式来扩大规模。 鼓励用户与其他人互关,一次建立一个联系。但这样做的问题就是速度太慢,而且你需要某种理由让别人留在这个社交网络中并跟你建立联系。这种方法一言以蔽之,就是“为工具而来,为关系而留。”。但如今,很多功能都已经被开发出来了,想用“工具”来留住用户并不容易。并且规模化网络可以复制任何工具,达到任何程度的吸引力。
在西方,Facebook是“跟风大师” 。他们努力推出新研发的社交网络,但一旦发现有竞争者达到了一定程度的吸引力,他们将锁定这个目标并以极快的速度完成抄袭。好的艺术家靠借,伟大的艺术家靠抄,顶级的艺术家就比谁抄得快?
Facebook作为竞争对手,让我想起了电影中的丧尸,他们大多数时候就是行尸走肉,慢慢悠悠,但是当他们发现目标时,就会像猎豹一样群起而攻之。没错,就是《惊变28天》和《我是传奇》里的那种丧尸,细思极恐。
某些人仍然认为,新的社交网络要围绕一种新的内容形式建立,但就算你把Facebook团队锁在一个屋子里,好吃好喝,一日三餐,让他们连续高强度工作两到三个月,他们也想不出来一种无法被抄袭的形式。没错,之前我在《Status as a Service》一文中也提到了,一种新的内容形式可能会创造一种新的工作量证明,但是同样重要的是,要构建正确的架构,将这些内容推送给正确的观众,以完成社交反馈的闭环。
最近几年有什么社交网络达到了这种规模吗?你可能一个也想不出来,因为真的就没有。甚至Facebook都没有发布过真正意义上成功的社交产品,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Facebook还在围绕一些花里胡哨的内容形式来构建社交网络。
回忆一下我在《Status as a Service》中提到的用来区分网络的三个目的:社会资本(状态),娱乐和效用。 我很快会在另一篇文章中解释为什么我要用这三个轴对网络进行分类,不过在本文中,只需知道尽管几乎所有网络都可以兼顾这三个目的,但大多数网络都倾向于只选择一种目的。
例如,像Venmo或Uber的网络主要用于公用事业:我需要付钱给别人,或者我需要从这里到那里去。YouTube之类的网络就更多用于娱乐:让我觉得开心。还有一些网络,比如人们口中常说的“社交网络”,就主要用于社会资本, 例如Soho Club。
字节跳动没能建立起一个能与微信相抗衡的社交网络,当然并不是缺乏尝试。我认为字节跳动如果下定决心要做的话,方法是多种多样的,但跟很多公司一样,社交并不是字节跳动创建的初心,所以也没有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Facebook在构建大规模功能性社交渠道的能力上被低估了,不过这种设计能力确实非常难得。亚马逊和Netflix之类的公司都有尝试过,但最后都放弃了。我怀疑他们在没有足够的用户来达到突破性的社交规模时就开始了尝试,不过值得佩服的是,这些公司在社交方面不强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去尝试。而Facebook作为社交能力的领头羊,也就意味着在非社交产品方面处于弱势。Facebook的“视频”或“观看标签”到现在还是一片混乱的局面。
人们永远可以争论社交网络是由什么组成的,但重要的是娱乐性网络也可以被称为一种兴趣网络。 TikTok从一群人中获取内容,然后它们匹配给另一群喜欢这些内容的人。TikTok试图找出世界上亿万观众的兴趣。当你从这个角度看待TikTok的算法时,你就会被其巨大的、还没有完全发掘的潜力而吸引。
用社交关系来构建一个基于兴趣的网络,一直都是一种“近似法”,也像是黑客。你关注了某些人,然后App就会假定对这些人发的内容很感兴趣,接着就会为你推送这些人的其他内容或相似内容。Facebook发现这个方法在大学校园里很好使,因为那些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大学生们对彼此真的很感兴趣。Twitter虽然花了一段时间,但最终也掌握了这个方法。Twitter提供了单向关注功能,让用户可以更灵活地选择去关注谁,比Facebook更加灵活,但是Twitter在早期并未提供足够的反馈机制来告诉用户可以发什么推文。所以在早期,Twitter上就充斥着各种日常动态分享,人们批评社交媒体的时候甚至都会引用这些分享,“没有人在意你午饭吃了什么。”
在《Status as a Service》中我也谈到了Twitter是如何缓慢适应产品市场的。
但是试想,如果有一种无需你关注任何人就能为你建立兴趣圈子的方法,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可以跳过建立社交联系那些漫长而艰难的过程,直接跳到你的兴趣圈子里,你又觉得怎么样?那如果这个过程快速、廉价,并且拥有数百万的用户规模呢?还没完,如果实现这一目标的算法还可以与你不断变化的口味几乎无缝衔接,无需你主动进行调整,你觉得怎么样?
用社交联系推断兴趣圈子的问题就在于,在社交网络达到一定规模时,社交联系就会产生消极的网络影响。以Twitter为例:单向关注的模式非常适合兴趣圈子的构建,但问题是你不可能对一个人的所有内容都感兴趣。比如你可能会喜欢格鲁伯关于苹果的看法,但不会喜欢他关于扬基队的推文。或是喜欢我科技方面的推文,不喜欢我电影方面的推文。你可以打开Twitter List,不接受某人的消息或屏蔽某人,但这是个很大的麻烦,很少有人有能力或愿意去这么做。
想一想,当你的Facebook好友从同班同学,扩展到朋友,再扩展到千上万的人,包括同事、父母以及你在婚礼招待会上的露天酒吧遇到的陌生人, 可能第二天早上迎着清晨的寒气酒醒了之后,你觉得他们开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但是不接受他们的好友请求又会很尴尬。有人称其为“社交情景崩溃”,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每个人都懂的烦恼。在许多人群中,Facebook上发帖量和帖子的访问量都在下降就体现了这一点。
再想想Snapchat,Snapchat在区分其实用功能(与好友聊天)和娱乐功能(网红直播)上可下了一番功夫。在一次有争议的改版中,Snapchat把红网直播移到了右侧“发现”栏里,而把用户与好友的对话留在了左侧“聊天”栏里。这就好像在说,“醒醒吧,凯丽·詹娜可不是你的好友。”
但TikTok并没有遇到大规模社交联系带来的负面影响,因为TikTok根本没有社交联系。它更像是一个纯兴趣圈子,从短视频里生成出来的,其优点在于它的算法非常高效,用户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享受自己的兴趣圈子。这是被动的个性化,通过消费来学习。由于视频很短,因此用户在单位时间里提供的训练数据量就很大。由于视频具有娱乐性,因此用户在训练算法的时候不会感到费力,甚至觉得有趣。
我总喜欢说“当你看TikTok时,TikTok也在看您。” 想想那些产品经理、设计师和工程师没日没夜地想方设法扩大社交网络——鼓励用户添加好友和关注其他人、说服用户允许App访问他们的手机通讯录,这一切都是为了穿过那片盲区,找到最小可行的社交联系,为用户提供健康、稳定的内容。(旁注:每位社交产品经理都反复听说过Facebook和Twitter的关键指标,即最小可行好友数或关注数)
回想一下,在你开始使用一款新的社交产品之前,你要选择多少个烦人的兴趣标签:你对哪些主题感兴趣?你最喜欢的音乐家是谁?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上一次我打开Twitter的新用户登陆界面时,它给我推荐了一系列用户,其中居然有特朗普。这些公司明明有更多更有效的方式来吸引用户,为用户提供更好的体验,但这些兴趣标签显然不是。
TikTok直接跳过了这些步骤。在一个双向娱乐市场中,TikTok一方面为创作者提供了无与伦比的视频创作工具,同时还有超大规模的传播渠道,另一方面为观看者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娱乐视频,并且可以越来越个性化。如此一来,虽然TikTok大部分的产品团队和基础设施位于中国,但他们走出了中国,走到了全球市场的中心,与Facebook、Instagram、Snapchat、YouTube和Netflix等巨头同台竞技。如果不是灰姑娘的情节的话...也许是花木兰的故事?
TikTok不仅在美国爆红,在印度和中东地区也是一发不可收拾,中国字节跳动的产品团队可能对这些国家的语言和文化不那么熟悉。想象一下,有一个非常聪明的算法,能让构建者能将另一个市场和文化完全视为一个黑匣子。那个国家的人喜欢什么?不,甚至更进一步,每一个外国人喜欢什么?产品团队不需要知道,这是算法应该去了解的事,交给算法就好了。
就对外国文化,比如对美国文化的了解方面,我并不认为近几年遇到的中国产品团队要比2011年我遇到的那些进步很多。但是字节跳动的算法将文化问题抽象化,从而解决了这个问题。
有人担心字节跳动和中国政府之间的关系,认为中国政府可能把字节跳动当做对美政治宣传的工具。我个人认为这个问题被夸大了,因为我的感觉是很多中国人仍然不了解美国文化的细微差异,就像美国不了解中国的细微差异一样(尽管我会说普通话,一些抖音上的梗我还是无法理解)。但是,或许将文化抽象为一系列刺激反应的算法会更加危险一些?
现在想象一下,将这种超高效的兴趣匹配算法用于其他领域和市场。 未来的个性化电视?答案是肯定的。教育? 我已经在TikTok上看到很多教育视频了,从烹饪到魔术到iPhone破解,应有尽有。如果教育类视频的规模继续扩大,朱骏和阳陆育在Musical.ly之前创立的教育类短视频App的梦想说不定还真能实现。
购物?这在中国已经实现了,抖音和今日头条已经给中国带来了大量的网上交易。就业?有点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微软收购了TikTok,我肯定会建议TikTok团队改进一下我的LinkedIn推送功能,现在的推送太糟糕了。那个性化阅读呢,从书籍、新闻通讯到博客?音乐?播客?是的,是的,都会实现的。约会?我们肯定能找到一个替代品来取代基尼系数高、不平等程度高的约会市场,没错我说的就是Tinder。
抖音已经通过包罗万象的短视频和收入模型向我们展现了未来的许多可能。中国的视频电商要比美国领先几年。(原因有很多,但也不是不可逾越的;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我们下次再谈)。在我看来,TikTok仍然是一个纯粹打发时间的娱乐App,但抖音(我有另一部手机专门安装中国App来进行研究)不只是这样,感觉像是把短视频当作一个用途更加广泛的平台。
为什么很多美国人把今天的社交软件看作是工作?为什么许多人像我一样,觉得TikTok是一款更有趣的App,适合打发时间?有一个原因。Facebook、Instagram和Twitter等App是基于社交联系构建的,因此也放大了我们行为性社会负担的重量、普遍性和影响范围。因此,这些App正在努力把自己的社交功能与娱乐和实用功能分开,引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社交体验。
Facebook一直在努力向实用功能过渡,这将给Facebook提供一个机会打造社交型操作系统,就像中国的微信一样。实话实说,其中许多功能在美国的竞争更加激烈。例如,在支付方面,Facebook必须与信用卡竞争,但信用卡现在还挺好的,大多数美国人也默认用信用卡支付,而在中国,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已经可以与现金文化分庭抗礼。尽管如此,在美国,Facebook尚未在电子商务等重大实用功能中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
我经常说美国的技术精英低估了短视频这一传播媒介。 在另一段平行时空中的Facebook,他们将艰难地向短视频App转型,从文本到照片再到视频逐步改变,也许他们会在TikTok之前成为TikTok。但就算只这样,我认为Facebook也会花更多的时间。毕竟 Facebook过去也曾试图自我突破,但是他们能走多远也是有极限的。
我准备之后再写一篇文章比较一下中美科技生态系统,但现在可以透露一下最广泛,最重要的结论之一,中国向视频技术转变的步伐已经超越了美国。这并不意味着美国下次就不会超越中国,但就目前而言,美国在几个类别中都处于落后位置。
Instagram是社交联系和兴趣圈子的一种奇怪混合体,现在也是杂乱无章,其中Stories(小故事)动态栏被放到了App的顶部,而静态的、不会动的动态则默认维持垂直状态,需要用户划动。消息功能被放到了一个单独的窗格,由一个单独的App提供服务。时间较长的视频会让你跳转到Instagram TV,大概只是用来上传时长超过限制的视频?不然很快可能容纳不了这么多视频,然后出现阻塞?同时,Instagram还有有一个叫“Discovery”的选项卡,具体叫啥我也忘了,反正也是个默认选项卡,可以让用户发现更多基于兴趣的内容(类似TikTok)。但是,Instagram好像在一些艰难的决定上尝试太久了,导致现在的App就像是一个拼接怪,一个糅杂了各种动态、内容和功能的复杂程序群。
Twitter好像还没搞清楚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App,问十个Twitter员工会得到十个不一样的答案。可能这也是为什么Twitter的主导产品理念一直处于一种瘫痪状态,偶尔的危机缓解才能稍微打破一下这种状态。我一直希望Twitter能成为开放协议,让更多开发人员加入进来,因为Twitter的发展速度简!直!是!龟!速!
遗憾的是,Twitter在兴趣圈子上原本是处于领先地位的,主要是通过用户反馈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内容。这一优势原本可以成为他们开发全新市场的根基,甚至可以以此开发基于兴趣的社交网络,但不幸的是,大多数用户都选择用几乎被遗忘的直邮产品来实现这一价值。
当然,Twitter也曾经收购过Vine,然后就让它,呃…自生自灭。 在所有可以收购TikTok的科技公司中, Twitter是最不够格的一家。如果要收购,Twitter起码要提交一份“读书报告”,证明他们真的了解自己收购的是什么产品。
其他一些科技公司也可以在这里说一说。YouTube是一个庞大的视频网络,但老实说,这些年来YouTube的出货量甚至可能少于Twitter。YouTube连值得一提的视频创作工具都没有(他们有吗?!),这才让TikTok趁虚而入,占领了短视频市场,这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亚马逊不久前也推出了一款短视频商务App。这款产品面世和夭折的速度太快了,我甚至没有机会去体验一下。尽管亚马逊擅长很多业务,但他们就是没有这种意识来打造TikTok这样的App。亚马逊未能实现中国引领的短视频商业愿景,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失误。
太多短视频都是通过苹果的摄像头拍摄的,但可惜苹果公司根本不懂社交。好在苹果还是会在每一代新iPhone上改进他们的摄像头硬件。
但凡苹果有一点点社交意识,iMessages就可能会成为社交网络的巨头,但现在,其他消息类App每天都在在功能和设计上与苹果拉开越来越大的差距。但是好像苹果终于要在下一个iOS版本中的iMessages里添加线程功能了? 哈哈。
这并不是说TikTok就已经接近上述任何美国高科技巨头的市值了。如果你只把它看作是一个新颖的短视频App的话,那你离现实可能还近一点。更近一步说,字节跳动和TikTok在美国还有很多机会要把握,即使他们这次避开了美国政府的禁令,未来也有可能会丧失很多机会,对此我毫不惊讶。很多东西都需要新的构架,现在我们也不清楚TikTok产品团队的实力到底如何。尤其是如果字节跳动从TikTok撤资的话, 在微软(在消费市场上的历史表现非常不稳定)的领导下,尚不清楚TikTok是否能发挥全部的潜力。
TikTok有缺点吗?
当然,还远非完美。有时候算法可能过于死板。有时我喜欢一个视频中的某个梗,结果第二天TikTok为我推送了太多这个梗的后续视频。但是,超响应算法的优点是你可以快速进行调整,几乎就像启动GPT-3来获得想要的结果一样。
通常,在你的推荐页面上引入一些新的亚文化只需要找一些短视频(可以在YouTube上找到或者是好友分享的与之前不同的视频)并点击喜欢。TikTok的另一个问题是,许多其他用例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原本只是用来做对口型视频的App。垂直视频适合录人像、舞蹈和化妆视频,但对于其他类型的视频和拍摄就不尽如人意(我仍然讨厌篮球和橄榄球的精彩片段不能显示更多的场景,这对于IG和TikTok都一样;在斯蒂芬·库里投出漂亮的三分球的时候,你不能同时看见库里和篮筐,只能看到两者其一,哈哈)。
尽管如此,没有一个产品可以一蹴而就,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更重要的是,TikTok如果在字节跳动撤资后还能继续使用算法,那就拥有了一个通用的兴趣匹配算法,让TikTok能够从侧面挑战美国科技巨头,而不用正面硬刚。此时,如果还把TikTok视为一款面向儿童的新颖短视频App,那就大大忽视了其潜在的颠覆能力。从中国走出来的App能够进入美国,并占据市场的中心位置,成功融入美国文化,这给自满的美国科技公司敲响了警钟。现在很多美国科技公司还在依赖用户的直觉兴趣向他们销售产品,投递广告,而TikTok已经找到了建立用户兴趣圈子的捷径,这足以给他们敲响警钟了。
如果传说中的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不准备完全禁止TikTok,那么更多的美国科技公司应该会拼尽全力收购TikTok。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这次百年一遇的强制资产甩卖。我在网上见过300亿美元的报价,如果真的以这个价格成交,那绝对是大赚一笔。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开出两倍的价格。
我可以找出TikTok一长串的问题,但只要有正确的产品愿景和执行力,这些问题最终都可以轻松解决。TikTok已经解决了最难的部分,算法。有了这个算法,即使庞大的团队里大多数人没离开过中国,就算未来也不打算离开,他们也可以在文化和市场中抢占巨大的份额。对于我这种文化决定论者来说,这就像是黑魔法。
当我在2018年到中国访问字节跳动时,一位Hulu的前同事为我组织了一次访问Newsdog的行程。这是一家总部位于北京的初创公司为印度市场开发的新闻App。当我离开电梯进入他们的大厅时,对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壁画,上面写着杰夫·贝索斯的著名名言“ It's Always Day One”。
一位朋友的朋友是那家公司的CEO,他让我坐在会议室里,带我浏览他们的App。他们在同年的几个月前从腾讯募资了5000万美元,并且在当时是印度排名第一的新闻类App。
他在手机上打开了那个App,然后递给了我。界面与今日头条相似,顶部的滚动条中有不同的主题区域,每个主题下方都有垂直的新闻提要。所有这些都是通过算法选择的新闻,颇有今日头条和很多其他中国App的风格。
我浏览了一些新闻,用的都是印度语(没错,其中一个新闻中插入了一张照片,是一个诱人的印度女孩身着暴露的服装,正好站在瀑布之类的东西下面,这在某些文化是比较普遍的)。然后,我抬起头,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墙看向外面,办公室里挤满了约40位中国工程师,其中大多数是男性,他们都在敲着键盘。然后我又低下头,一页一页地浏览着这些用印度语写的新闻。
“等一下,”我问道, “您的办公室或者公司里有人会印度语吗?”
他笑着看向我。
“不,”他说, “我们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