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黄志友 ：故乡孕育人才，人才回馈故乡

本文原载于《有机慢生活》杂志，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国仁乡建”。

人物简介

黄志友，国仁乡建社会企业联盟秘书长，北京小毛驴市民农园联合创始人、总经理，北京爱故乡文化发展中心总干事，中国人民大学硕士研究生。
自 2001 年起投身大学生环境保护事业，“2002西安大学生绿色营”营员。2004年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毕业后，积极加入当代中国乡村建设实践队伍，先后参与了河北定州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2003-2007）、北京国仁城乡互助合作社（2007-2008）和北京海淀小毛驴市民农园（2008-至今）的创办与运营工作，推动社会生态农业（CSA）在中国的兴起与发展，并培养了一大批新农人。
2012 年，为保育乡土文化，以“故乡情怀”唤起人们发现乡村价值、助力家乡建设的热情与行动，参与发起了全国“爱故乡计划”，并于2016 年创办“北京爱故乡文化发展中心”。
2018 年，参与发起“国仁乡建社会企业联盟”，以聚合城乡社企力量，助力乡村振兴。

★★访前语

从认识黄老师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个年头了。每次见他，总是黑黑瘦瘦的，也总是匆匆忙忙的，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牵挂着他。我们都知道，他在忙乡建，忙爱故乡，忙三农问题。《有机慢生活》老顾每次见到他，也总是说，再忙，要搞好身体啊，不然工作谁来做呢？

是的，从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粪尿分集式生态卫生厕所，到小毛驴市民农园，到校园农耕， 再到全国CSA 大会，亲子自然教育、爱故乡计划……这些耳熟能详的项目或活动，哪一个没有他亲历亲为的身影？哪一个不是他用双脚去丈量现场？

梦想的路上，不仅要付出真挚的爱，更要体会酸甜苦辣，还需要不断地总结和反思。那么， 我们就来听听黄志友老师怎么说吧！

韩：

黄老师您好！感谢您百忙中接受我们的访谈！我们都知道您很忙，从事的都是与乡村乡建相关的事业。今天请您系统地给大家介绍一下您开展了哪些方面的工作？做了哪些事情？

黄：我 2004 年毕业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毕业后就到河北定州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 三农专家温铁军教授担任学院院长）工作，成为首批工作人员。我到学院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作为中国台湾生态建筑师谢英俊的助理，主持建造学院的第一个粪尿分集式生态卫生厕所。

小毛驴航拍图小毛驴市民农园创始团队

2005 年我和几个农大毕业的青年发起并主持生态农业工作室工作，工作室下设生产部、工程部、培训部和农业实验室，致力于试验一种“ 立足于生产、服务于生活、发挥有机农耕示范教育作用的农业”。在 26 亩的校园农场里，种养结合，研发适用生态技术，同时举办短期全国生态农业培训班、翟城村儿童夏令营、大学生秋收体验营等活动，推动翟城生态农业示范户，开办乡土家园小超市，并在整个校园开展垃圾分类。作为北方农耕和畜力农业的象征，当年春天特地买了一头毛驴，也就是后来“ 小毛驴市民农园以小毛驴命名的缘由。

在小毛驴长大摘韭菜

与此同时，我还先后兼任过学院出纳、《翟城报》编辑、翟城村 312 经络锻炼法推广项目协调人等。“ 革命同志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在学院的三年，不仅得到包括温铁军、刘健芝、谢英俊、钱理群等众多三农专家、学者的指引，更结识了众多志同道合的乡建同仁，在农村一线的锻炼中不断成长。

2007 年学院停办后，我和学院生态农业工作室团队来到北京“ 闯荡，先是在海南白沙县道银村、北京朝阳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等地设计建造了几座粪尿分集式生态卫生厕所（根据这些探索经验，我后来于 2008 年 6 月编著完成《粪尿分集式生态厕所理论与实践》一书）。10 月开始参与运营中国农业大学何慧丽教授发起创办的准消费者合作社——国仁城乡互助合作社（前身是 2006 年何慧丽发起的河南兰考南马庄无公害大米“购米包地小组），并在北京林业大学附近经营一个有机农产品社区店，开始与市民互动，探索城市“ 乡建。通过不定期举办国仁消费者论坛、农产品生态价格听证会、健康农产品的共同购买、市民下乡体验游，以及以北京林业大学翱翔社的校园农耕为切入点推行都市农耕，推动城乡互助，实现公平贸易，也为一年后启动小毛驴试验做好了团队储备和市民群众基础。我主要负责行政宣传工作，以及与北京林业大学翱翔社合作的“校园农耕项目。

十周年合影

2008 年 4 月，在海淀区政府和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的支持下，以原学院生态农业工作室团队为核心，我们在海淀后沙涧村创办了占地 230 亩的北京小毛驴市民农园，并于 2009 年以国际上较为成熟的社区支持农业CSA 模式对外运营，引起海内外的强烈关注。在生态保育（种养结合、自然农业）、产业发展（菜地认养、生鲜宅配）、人才培养（小毛驴 CSA 实习生项目）、组织建设（发起全国 CSA 大会和农夫市集、举办全国CSA 培训班）和文化复兴（亲子自然教育、全国“ 爱故乡计划）等方面做了卓有成效的探索，推动了中国 CSA 运动的蓬勃发展。在小毛驴的十多年里，可谓是历经风雨。我主要分管行政人事宣传工作 ，主 编《小 毛驴 CSA 简报》（《田间地头》），主抓小毛驴 CSA 实习生项目（12 年间，共有 12 期 133 位新农人从小毛驴毕业），发起并操盘全国社会生态农业 CSA 大会 、全 国CSA 培训班等。2015 年第七届全国 CSA 大会后，CSA 大会正式由石嫣接手继续办下去，我于 2017 年参与编著出版《中国农业的生态化转型—— 社会化生态农业理论与实践》，算是对近十年的CSA 推动工作的一个阶段性的总结。2018 年开始，我全面统筹小毛驴的经营管理工作，并于 2019 年完成十个全国CSA 典型案例集《有机乡村》，也是对小毛驴十年历程的纪念和记录。如果说学院时代我是“坐船的角色，在小毛驴， 我必须去努力“划船了，不仅要开得稳，还要保证不偏离航向。

热闹的农园

王府学校劳动

一家人收菜

2012 年，为保护乡土文化，以“故乡情怀唤起人们发现乡村价值、助力家乡建设的热情与行动，我参与发起了全国“爱故乡计划，通过组建团队、寻找资金，先后发起了发现故乡之美、寻找故乡之歌、爱故乡年度人物评选、爱故乡工作站搭建、爱故乡专题工作坊（乡土书写、乡土博物馆、乡土工匠、乡村文艺等）和全国爱故乡大会，促进人们重新认识乡村价值和乡土知识，让城乡资源有效流动重新配置、市民和农民平等对话、互助合作。2016 年，我创办了“北京爱故乡文化发展中心并担任总干事，将之前的“爱故乡计划作为“小毛驴下的一个公益项目推动，变成独立机构运营的事业。这是一个全新的探索之路，爱故乡怎么做，此前没有任何路子可循，这个阶段，自己深感“造船的责任重大。2018 年，在中国农业大学何慧丽教授团队的支持下，我参与编著完成《新时代乡贤》一书。

2017 年底，中央提出“ 乡村振兴”战略，并形成“ 五大振兴的思路。2018 年， 为了壮大乡建经济，推动近 20 年乡建实践的集成创新，我参与发起“ 国仁乡建社会企业联盟并担任联盟秘书长，希望通过聚合城乡的社会企业力量，服务国家乡村振兴战略。国仁乡建是我们团队自学院创办 15 年以来的一个新的转折点， 也是我个人的新的开始—— 真正意义的全面的乡建，才拉开帷幕。

回顾这十六年来的乡建，我的工作主要围绕社会生态农业（CSA）、都市农业、乡建人才培养和乡土文化保护的倡导与实践展开，经历了多个机构的沉浮、跨越了多个乡建领域，不变的是对乡建、对生态农业、对乡村生活的热爱。这一切，我经历过，也努力过，每每回想起来总是百感交集，很幸运，也很自豪！

韩：

您开展这些工作与活动的目标是什么？

黄：今年 5 月 16 日，温铁军老师带领的大乡建团队举办了“ 新时代乡建 20 年工作总结会。作为经历了整个过程的大乡建队伍的一员，我自己所做的这些工 作，始终服务于乡建运动大的目标—— 缓解城乡对立和农村衰败，夯实国家可持续 发展的基础。具体来说，就是通过传播乡建理念、文化与思想，促进社会大众认识“ 三农、支持“ 三农，促进农民与市民、生产者与消费者、农村与城市在文化、人才、经济和社会意识层面的平等对话与互助合作，促进官产学媒、工农商兵的跨界联合，理论与实践的有机结合、社会公益倡导与社会企业经营的平衡融合。

这一路，我和团队的每一个人，脚踏实地、不忘初心，目标既清晰也坚定。通过我们的行动，乡村建设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共识和潮流，并成为国家战略。

韩：

在开展这些工作中，大批的年轻人加入其中工作，或者很多年轻人深受鼓舞，走上了返乡之路，他们现在的工作、生活状态如何？是否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黄：我们在开展乡建工作的过程中， 一直非常重视乡建、农业人才的培养。“人在则事在，只有人才留在乡村，只有越来越多的青年人扎根乡村，把乡建作为生计的手段、生活的空间，才能扭转乡村衰败的局面，最终缓解“三农困境。

圆白菜
无论是当年学院的工作团队，还是后来小毛驴的CSA 实习生，大多数人留在乡建领域工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都慢慢地成了独当一面的乡建骨干。很多人回到家乡发展或创业，创办了自己的家庭农场，如四川金堂县的唐亮，注册了自己的企业或社会组织，如广西的黄国良，组建了自己的工作小团队，如重庆的陈云、罗逸。他们把乡建事业和朴素的家庭生活结合起来，推动着乡建和 CSA 运动由北、上、广中心转到地方省、市中心，更多的社会大众就近参与到乡村建设中，成为振兴县域经济的一分子，营造了乡村振兴的良好社会氛围。

韩：

我们国家有着不同于西方社会的农业背景与乡村特点，乡村建设和乡村振兴也是国家非常重视的工作，在 16 年的乡建工作中，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困难是什么？对于未来您有什么计划？

黄：记得我还在河北学院的时候，凤凰卫视曾经给我们做过一期节目——《秀才下乡》。那时候，我们扎根农村的乡建工作，常常会引来来自家庭和社会的不解甚至嘲讽，认为是开历史的倒车，是不务正业。2008 年我们刚进城创办北京小毛驴市民农园的时候，又有很多朋友说我们“ 变质了”，说忘记了农民，开始为城里的 “有钱人服务了。16 年过去了，我们已经从“非主流变成“ 主流，我们的队伍壮大了，我们的作为也影响了国家的“ 三农政策，这是一件非常值得欣慰的事情，可以说，我们所选择的乡建道路，是国家的百年大计，是一条利国利民的人间正道！

但是，困难还是很多，比如，因为大的战略调整，自己的工作重心每隔几年就调整一次，导致专业化程度不高、精力不够，农场经营能力的不足，社会保障的薄弱，导致团队成员经常面临婚姻、住房和孩子教育的难题，很难在北京长期稳定下来，因而人才可持续成为机构升级发展的瓶颈之一。目前，我参与的品牌项目主要包括小毛驴市民农园、爱故乡和国仁乡建社企联盟， 下一步将通过小毛驴实体与爱故乡国仁网络、爱故乡的社会公益与国仁乡建的社会企业，北京与各地的互动连接，强化社企孵化与经营，努力构建“三位一体（生产、供销、信用）的乡建互助网络和生态系统，把乡建过成一种生活，这是我自己努力的方向。

韩：

乡村振兴要做好乡村文明建设，您认为他们是什么关系？乡村振兴是否需要实体经济支撑？实体经济您认为需要从哪些方面考虑？怎样做好与现有经济的融合？

黄：乡村振兴和乡村文明建设是一体两面的表述。乡村振兴是推动乡村文明建设的手段。乡村文明建设则是整个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的基础与核心，也是乡村振兴的内涵与最终目标。

实现乡村振兴需要恢复“乡村百业兴旺、人民安居乐业”的状态，实体经济是乡村产业振兴的实际内核。乡村实体经济的振兴，需要发展并提高乡村资源价值的生态农文旅产业，促进乡村充分就近就业的乡村环保手工、加工业，和保障乡村社会利益的流通、金融服务业，提升现有经济的生态化水平、产业链下沉和利益均衡化分配。

韩：

有机农业对乡村建设有什么意义？在这个过程中，您认为《有机慢生活》还可以开展哪些方面的工作？

黄：有机农业不只是有机的生产技术与产业行为，更是有机哲学（生态学的世界观、价值观） 的倡导、传播与实践载体。乡村建设是当地人与在地的“山水林田湖草等生态资源良性交互的过程，有机农业是推动乡村建设最直接、全面和持久的载体和手段。

在这个意义上，《有机慢生活》应该进一步加大有机理念、有机哲学的线上、线下传播，并通过有机生活化的场景体验深入城乡社区。同时，《有机慢生活》作为有机行业的“灵魂，链接的是资本相对雄厚、社会影响力较大的中上收入人群，应该在产销、金融和文化层面，打通与全国CSA 网络的相对基层的创业新农人、成熟的农民、有机合作社的连接，促进有机农业的社会企业的发展壮大，推动乡村综合建设和乡村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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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后语

乡村兴则国家兴，乡村衰则国家衰。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必然要求。温铁军老师说：世界正在改变，中国正在改变，中国的农村正在改变，三农的形式也在发生根本的变化。我想，作为一位“ 三农” 问题专家学者，他的这一论断，是有科学的研究数据的，也是看到了活跃在乡村振兴征程上的、默默无闻的开拓者和实践者的。

社会的改变，影响力的创造，并不都是轰轰烈烈的，更多的是坚持，向着目标，不断思索，不断实践，涓涓细流汇成江河。黄老师和他的乡建伙伴们，也就形成了这样一支乡村复兴的年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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