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腾猪舍里：万万没想到我在养猪场玩了一整天，根本不想走
假如猪飞上了天，
建筑会是什么样？
猪也可以飞上天？驻足在华腾猪舍里的大门前，上方一只长着翅膀的猪，正努力地蹬着后脚向天空起跳飞翔。
显然，猪是飞不起来的。这只“会飞的猪”，是华腾猪舍里的标志，同时也象征着设计方“以靠建筑”在建筑设计的一次新尝试——为养猪场做建筑设计。
在浙江省桐乡市，华腾猪舍里自2016年开始建设，目前已经从单纯的养猪基地转变为以生猪养殖、加工为基础的观光旅游农庄。以靠建筑为华腾集团设计了包含华腾总部办公楼、田中央图书馆、猪舍里展厅、猪舍里烤肉店、华腾竹廊、小猪快跑在内的一系列建筑。
印象中总是与“土脏臭”分不开的养猪场，居然也会做“设计”这么潮的事？这里的建筑会是什么样子？
从设计教堂到酒店，甚至到养猪场，
不变的是对建筑学本质的追求。
在建筑师李以靠十几年的设计生涯中，做过大量的商业综合体、剧场、酒店、办公楼、教堂等各种类型的项目。
●山西柳林教堂。摄影：张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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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壤酒店。摄影：章勇、井旭峰
而其中教堂的设计可以说是李以靠建筑理念的缩影所在。正是教堂的设计经历，在帮助他学习控制成本的同时，也让他从业十几年一直没有偏离建筑学的本质。
比如在山西柳林教堂的设计中，除了要控制低廉的成本，更大的问题在于对使用者需求的关注。最初在李以靠看来，第一轮方案不仅呼应了《圣经》关于窄门的的典故而且外形也很酷。但很多教友都表示不满意，李以靠对神父表态，“神父，这方案坚决不能改，目前这个方案是最佳方案，只要我们坚持到底，等盖起来了，教友们就没话说了。”
●山西柳林教堂设计模型图（第一轮方案，未采用）。©以靠建筑
“设计教堂是为了谁？使用者又是谁？”历经反复思考，李以靠最终推翻了之前的设计方案，四年修改出12稿方案，教堂才得以落成。
这次设计经历让李以靠明白，“设计师更需要关注的是使用者的感受，而不是彰显自己的设计能力。”
●山西柳林教堂。摄影：张昊
因此，为养猪场做建筑设计既是一次设计方向的尝试，也是一次不小的挑战。一方面养猪场的建筑设计在国内还是一件新鲜事；另一方面要通过建筑让人们改变对传统养猪场的“土脏臭”的固化印象；再者则要考虑建筑的地域性，如何在提升建筑品质的同时在乡村不显得突兀？更重要的则是要为使用者做设计。
在李以靠为华腾集团设计的系列建筑中，华腾总部作为唯一的办公空间，也是关于他建筑设计理念的一次完整呈现。
“这是一座外形克制内部空间非常丰富的建筑，与当今社会上流行的外表夸张内部空间单调的建筑不一样，我们的外形极其简单，甚至有点‘笨’。”李以靠介绍到。的确，外表看就是普普通通的厂房，红色的瓷砖表面在乡村随处可见。不知道走进去会发生什么反转呢？
●华腾总部外观。摄影：章勇
进入建筑前经过的是一片半露天的区域，入口被巧妙地隐藏起来，让人无法一眼就看到建筑的内部，给人留下了充满想象的空间。
●华腾总部入口。摄影：章勇
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坡道状的阶梯，直达建筑的二楼。紧接着从二楼盘旋而上，跨越了七层抵达建筑的顶楼。
回旋的楼梯和空旷感让我回忆起曾在曼谷艺术文化中心看展的体验。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栋建筑不是办公楼，而更像是一座美术馆。
●摄影：章勇
事实上，坡状的阶梯不仅可以成为人们短暂休憩的座位，也可以用来展陈艺术作品。我们参观的时候，正赶上华腾集团举办的第二届全国漫画大赛，数十件画作就被放置在楼梯上。
●摄影：章勇
更有意思的是，只通过这一条楼梯，就能掌控各个楼层的整体状态。它就像“一条立体的街道”，串联起了不同楼层的人和风景，我在楼梯的不同位置观察建筑，都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摄影：章勇
我注意到空间内一灯未开，但光却是这栋建筑里最大的主角。这是因为建筑中间被“掏空”，在三到五楼、五到七楼有一侧建筑立面完全没有墙面，因此自然的光线从屋顶、侧面泻入，蔓延到建筑的各个角落。
与此同时，无须依赖排风系统，外部的空气也能源源不断地和内部的空气交换、融合；凭借华腾集团自己研发的立体种植技术，李以靠还设计了“绿墙”，在阳台栽种了绿植。植物、空气和阳光共同创造出了宜人的内部环境，这便是李以靠想要营造的“立体的山水意境”。
●摄影：章勇
而“教堂是精神空间，而办公楼更偏向于世俗空间，最重要的就是让身处其中的人能在休憩的时间感到愉悦。”正是李以靠设计这栋建筑的出发点。
显然，作为华腾集团最重要的形象展示空间，华腾总部不仅展现了一个办公楼设计的新方向，也打破了人们对于养殖企业的传统认知。更重要的是，它从“内向的精神空间”出发，赋予了办公楼人的情感与温度，人性化的设计使得人们可以在空间内舒适地休息、彼此畅快无阻地交谈。
●从外面看华腾总部，身处不同楼层的人共同形成了奇妙的一幅画面。摄影：章勇
●屋顶镂空的木板以及灯具、地板图案的设计，与华腾集团的logo相呼应，这是设计师的巧思。摄影：雨婷©一筑一事、章勇
用廉价、粗糙的材料，
建筑也能“外糙里不糙”。
李以靠用厨师做菜来比喻建筑设计。“好的厨师不会依赖于往菜里加糖、味精等调料，而更善于在食材本身的味道上做文章。”所以，在李以靠的设计中，不会故意“加糖加味精”。更何况在乡村，过于精致的外表反而会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如此，以靠建筑为华腾猪舍里设计的一系列建筑从外表上看并不惹眼，非常低调。看不到迎合市场的“网红建筑”的花哨，不追求流行，也不追求表面形式感。
李以靠更多使用的是取材于自然的建造材料，比如回收的枕木、粗糙的陶瓷缸、廉价的水泥砖等。但粗糙不意味着不能精致，在与人亲近的室内空间，则更多的使用了温润的木材，并通过人性化的设计，达到“外糙里不糙”状态，让建筑安静地蛰伏于乡野间。
●鸟瞰华腾猪舍里。摄影：章勇
进入华腾猪舍里农场，先回经过一条长长的廊道，与廊道一渠之隔的便是用于展示销售产品的猪舍里展厅。
●摄影：章勇
展厅内设计有放映室，可以观看猪肉生产的过程；透明的橱窗将销售区一分为二，购物的同时也能观看猪肉产品的现场制作......如果把空间里的猪肉产品换成艺术品，这里甚至也可以成为一个美术馆。
●摄影：章勇
展厅外立面使用通透的玻璃，让自然光源从多个角度进入空间中。在展厅上方，设计师特意设计了三个耸立的“塔”，从外面乍一看可能不明白它的功用，当走进展厅方才发现其实是采光筒，同时也起到自然通风的作用。这种做法源于设计师以往设计教堂的经历，身处展厅内部，似乎也能感受到教堂般的崇高感。
●采光筒。摄影：章勇
我们参观时是雨天，展厅一旁的水渠被雨水激起阵阵涟漪，和水渠里的景观组成一幅绝妙的画面。但很难想象，这个水渠里流淌着的竟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猪的尿液，可是没有一丁点异味。
这归功于华腾集团高科技的养殖技术，他们不仅全方位监控猪的健康情况，更将养猪产生的尿液粪便进行循环处理。猪粪被制作成了肥料，尿液经过净化过滤成为了循环水。在设计之初，李以靠受到启发，方才设计了这处水景。
“这里的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水景’，还有保护环境的意义，所以我希望把它提升为一种建筑材料，成为建筑空间的一个组成部分。”李以靠说到。
于是在循环系统、廉价蓄水缸和植物的组合下，空间既装进了在地的传统元素，又给初进农场的游客自然的感官享受。
●摄影：雨婷©一筑一事、章勇
继续往前走，我们来到了猪舍里烤肉店。因为周围绿植的包裹和暗灰色的屋身，这个建筑显得比较隐蔽，从旁边经过很容易就会错过。
建筑下半部分是四面通透的玻璃，而上半部分是枕木拼接而成，像一个倒扣的灰色盒子悬浮在低空中。这些被特地收集来的枕木来自于废弃的轨道，看起来陈旧粗糙，却和周边的自然环境很搭配。
●摄影：章勇
在建筑的四周，有序地堆砌着浅灰色的混凝土空心砖，它们被巧妙地用作栽种绿植的“花盆”。和枕木一样，这些廉价的砖头被赋予了新的使命。
●摄影：章勇
同样的，李以靠再次在这个空间里发挥了对自然光线的运用。在屋顶开了四个天窗，以使室内的光线达到均匀；而窗户外又增加了钢制的遮阳板，这样便抑制了靠窗的座位接收到过强的光线。
●摄影：章勇
建起一间“教堂”，
守望一片麦田。
离开猪舍里烤肉店，不远处伫立着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田中央图书馆。养猪场和图书馆，这样的搭配真是让人“大吃一惊”，这两种类型的空间感觉完全不搭边。
最初，业主方想要在田间放一座简易的成品木屋当图书馆，因为是工业化复制成品，价格低。但在李以靠的建议下，他们在荞麦田的中央重新建起了一间真正符合农场气质的图书馆，远远看过去，很像是一间大型的粮仓。
●俯瞰田间图书馆。摄影：章勇
“我故意把外表做得‘难看’一点，像是一个表皮干瘪粗糙、黑乎乎的‘烤地瓜’，但剥开后却带着惊喜。”
李以靠认为一间图书馆，本质是供人阅读的地方，更需要为人们营造舒适的阅读体验，乃至精神氛围。因此比起外表，内部的设计更应是设计师所关注的部分。
●摄影：章勇
通往田中央图书馆要走过一条笔直的竹廊，这条道路也穿过图书馆，将图书馆平分成阅览室和咖啡馆。而道路经过的间隙空间，则成为了工人和游客们休憩的驿站。
●华腾竹廊。摄影：章勇
当走进这间图书馆，一眼就能发现，书籍不再是摆设，所有的书对于成年人而言皆触手可及。李以靠摒弃了形式主义，而没有采用一般图书馆和书店经常出现的高大书架。
●摄影：章勇
身置于田中央图书馆之中，安静的氛围和窗外的田间景色，让我们忍不住坐下来。靠窗的桌椅和下沉式的座位，让窗外的田野一览无余，看会书又可以看看风景、发发呆。
值得一提的是，图书馆室内的木材都是东北红雪松原木，没有保护漆的覆盖，难怪能闻到一股独特的木香味。
●据说宇航员回到地球后会住在红雪松的房子疗养恢复身体。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在田中央图书馆翻开一本书，好似有了翻开一本《圣经》的仪式感。事实上，刚走进来就能发现，这个空间更像是教堂和图书馆的结合体，拱顶的屋顶和一端的小窗，分明带着教堂的影子。
李以靠想要通过建筑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建筑除了造型外还有更本质的东西——让人安静下来。
为养猪场设计建筑，
意味着什么？
设计一个乡村建筑，也是设计一个乡村的过程。
从籍籍无名的养猪场到的广受欢迎的生态旅游地，华腾猪舍里系列建筑的设计可以看作是一次关于“乡建”的空间实验。它的成功为“乡建”创造了一种新的发展可能——当设计介入乡村，既可以在现代与传统、城市与乡村之间找到平衡，也能为当地产业注入新的血液。
将来，或许会有越来越多但乡村企业敢于尝试，把目光放在建筑设计身上。这些建筑在发挥功能性的同时，也承托着当地文化精神载体，成为一支活化乡村的催化剂。
●雨天的田中央图书馆。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而对于一个从业十数年的建筑师而言，设计一个乡村建筑不外乎只是多个作品中的一个，但它更可能让建筑师回归到最初的起点——关于建筑设计的可能性的发掘和对建筑本质的继续追寻。
正如李以靠所说，“华腾总部办公楼这个项目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项目，之所以说重要，是因为这栋建筑算是我个人十年独立执业过程中，对建筑的思考、理解以及对建筑态度的一次总结。我已经从公司开设初期对建筑夸张形式的热衷回归到探求建筑本质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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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以靠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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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以靠
设计总监、创始合伙人
以靠建筑认为建筑是为了解决问题，建筑师的作用是为问题的解决提供方法。一直致力于创造性地解决问题，当问题解决时形式随即出现。不同项目会遇到不的问题，建筑形式也将随问题的不同而改变。因此他们的风格就是创造性的解决问题，反对任何形式上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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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牧之、鹤鹤
编辑 | 忧忧
撰稿 | 忧忧
摄影 | 雨婷©一筑一事、章勇、张昊、井旭峰
设计 | 三金、11©ZASHE杂社
档案 | 194
拍摄 | 1909
发布 | 191008
类型 | 展厅、餐厅、图书馆、办公空间等
设计 | 以靠建筑
面积 | 320亩（华腾猪舍里）6000㎡（华腾总部）
位置 | 浙江省桐乡市洲泉镇周家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