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在音乐中做具体的事,做正常的人
编者按///
创意工作是什么?创意人都在关注哪些工作方式?我们历时15个月打磨推出的四开系列书首本《四开01:工作,就要不拘一格》中,对话了40+国内外顶级创意人,看他们如何保持工作原力,解读最前沿新潮的工作方式。
今天这期分享的主角是「小河」, 从1995年背着一卷铺盖进京,到今天于全国各地搜集老童谣,小河在音乐里已经晃荡了近三十年。这期间,他组乐队、出专辑,进行包括戏剧、舞蹈、电影在内的各式声音设计。但无论怎么兜转,小河对外的个人简介始终是那一句话:田巧云和何萍所的第三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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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开01:工作,就要不拘一格》
从疯癫成魔的音乐鬼才到滴酒不沾,小河身上的极致,满足了大多数人对“艺术家”的想象。但在谈论自己的工作时,小河却出人意料的朴素,他能把工作的方方面面从头到尾说得明明白白,包括创作灵感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朴素背后,是他在每日工作中对于“做具体的事、成为正常的人”的反复练习。
以音乐为媒介,连接更多人
小河原本没想跟音乐发生什么联系。他喜欢画画,还是孩子时就梦想成为一名画家,常常自己待在家里画上一整天,谁说话都不理,饭也忘记吃。但家里不希望小河考美术院校,小河从村里人口中的“绘画神童”,转身成了流连街头的混混,之后被送到部队。
在部队,画架或者铁棍都是不允许出现的物品,但吉他可以。 也正是因为吉他,小河重拾了儿时画画的体验,“特别地喜悦,特别地专注,每天一睁眼就弹琴,一直到睡觉”。部队复员的当天,小河连家都没回,背着吉他和一卷铺盖直奔北京。
20世纪90年代的北京,蓄积着中国摇滚乐的黄金时代。小河挤在那股热浪里沸腾,在大口喝酒的路边野餐中组建了乐队“美好药店”,造就了好些花样百出的舞台神话。直到2010年的一次装置展览,小河在表演时从两米多高的舞台上纵身一跃,把两只脚后跟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骨折像是小河音乐生命中的一个暂停键,生理上的脱节推搡着小河重新审视眼前的真实世界。也就是在这一年,小河重启了“音乐肖像”计划,“每个月去见一位陌生人,和他相处几天,然后为他写首歌”。“音乐肖像”采集前期,小河在应征的300多人里精选了数位,其中有煤矿工人、乡村教师、失聪女孩……
在选择煤矿工人侯师傅时,小河满心期待着一位浑身漆黑的底层劳动人民画像。实际碰面时,小河见到的却是一位干干净净、上班时会穿西装套皮鞋的侯师傅。直到做完6个月的选题,小河才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我选择人物的眼光跟那些小报记者一样, 戴着有色眼镜和博人眼球的猎奇”。
这让小河对自我的认知从“一位艺术家”变成了 “一个恶俗的人”,也让他意识到“世界的真相就在于它永远超越我们的认知”。因为“音乐肖像”,小河得以把创作的目光从自己转移到他人身上,化被动为主动。也是通过“音乐肖像”,小河发现“创作其实是有一套发生机制的,而灵感只是模糊创作机制的代名词”。
2015 年,小河带着“音乐肖像”已完成的12首歌,召集海峡两岸暨香港、澳门 12 位独立音乐人进行重新演绎, 其中有“暌违八年未出新歌”的老狼,也有当时的新起之秀陈粒,还有近年因为综艺一炮而红的五条人。 大家抛开身份、阶层、产业、排行,重新变回了一个个“真真正正弹琴唱歌的人”。
如今,小河已是滴酒不沾,和酒精一并消失的,还有他为圈内津津乐道的舞台传说。
“刚到北京做音乐时,总觉得自己在台上得起范。偶像既定了一种表演模式,那我就创造一种新的表演形式,疯子、巫师……反正不能是正常人。现在我觉得,正常人很重要,首先要做一个正常人。”
作为正常人的小河,在2018 年发起了“寻谣计划”,面向全国各地采集老童谣,并通过现场进行活化。在根据“寻谣计划” 制作的同名专辑中,我们看到许多老人、孩子的名字在采集栏、合唱栏中,倒是“小河”这个名字, 偶尔挤在乐手栏里,或者干脆消失不见。比起个人在音乐中的原创性,小河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如何以音乐为媒介连接更多人。
“寻谣计划”持续至今,已采访了七百多位老年人。和“音乐肖像”一样,这个过程再次打破了小河对老年人的偏见,让他时不时地冒出“老了多好啊, 好想快点变老”的念头。小河打算把“寻谣计划”一直做下去,“因为土地上的好东西是找不完的”。
「四开」对话「小河」
Q四开 你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的音乐教育,关于音乐的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A小河 当你要进入一个系统,你肯定要了解这个系统的构成方式或者是游戏规则。像我们这些非 学院派的,自学可能是所有创作的基础。
我觉得自学有一个前提,就是喜欢。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情,你就会投入百分之百 甚至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像我之前基本上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弹琴,一直弹到睡觉。另外就是方法,方法因人而异。我那个时候网络不发达,主要就是听打口带。因为能听的音乐不多, 反而会特别珍惜,一首歌能听上千遍,把里面的每个细节信息都听出来。最后就是刻苦了。因为所有东西都是从一到二,再从二到三,关键就看你有没有往前走的刻苦。
我觉得有了这三个元素,任何东西都可以学成,不一定要去学校。就像《西游记》里的七十二变,只要你想学,老师就会化身成不同的形态出现,可能是一本书、一段录音、一个弹琴的人……
Q四开 创作者总是难逃“灵感”二字,对你来说,灵感是什么?
A小河 2010年做“音乐肖像”之前,我跟大多数人一样,总等着灵感从天而降。但通过“音乐肖像”, 我发现创作其实是有一套发生机制的,而灵感只是模糊创作机制的代名词。因为我们不了解创作是如何发生的,所以就用灵感来简而代之。
创作者常常会冒出一个新想法,但那只是想法。如果要以此创作出一个东西,还需要让自己进入到新的想法中,和新的素材接触。创作机制就是这样一个反观自我、相互作用的过程。这个过程会松动甚至改变你已有的认知,当你的认知发生了变化,创作的驱动力 就由此而生,创作的主题也会慢慢显现出来。
Q四开 感觉你常常同时参与多个项目,你怎么处理多线程工作?
A小河处理多线程工作就像拨手机号码。你不可能同时拨出11个数字,只能一个一个地来。压力 很多时候是来自心态,如果手里做着一件事,心里还想着别的事,那肯定完蛋。
我自己的经验是:哪怕需要同时处理多个工作,也是有条不紊地推行,全情投入地做完一件,再做另外一件。好的心态会让工作更高效,再加上我现在没什么“不良嗜好”, 不抽烟也不喝酒,所以时间更多了。
Q四开 你身上有很多标签,民谣、摇滚、实验、先锋……你自己怎么和这些标签相处?
A小河我们说的标签,是包括媒体在内的信息传播所必需的。就像超市里的商品需要被分类,传播信息的人就是拣货员,他们需要通过标签,让人们进入某个门类,找到某样东西。
但标签并不是这种商品或这个人的唯一价值。比如有段时间,大家一提到民谣就觉得是和弦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音乐。当这样的作品被反复贴上民谣的标签时,大家就会对民谣产生这样的认知。假如别人对我的标签是民谣,我一点都不反感,因为我知道那只是主观认知,并不是客观的真实。
有些时候我们反而要尊重贴标签的人,因为如果他们不做这些工作,我可能要花很多时间跟别人解释,而现在只需要一句“你听听看”就好。
Q四开 周云蓬老师说你早年的梦想是“做一支中国最好的重金属乐队”,而现在我们看到你多是背一把阮、带一喉嗓,最多再加个效果器。你的“作案”工具是怎么演变到现在这个局面的?
A小河 所以说,不要相信年轻人的誓言(笑)。另外我觉得,人真的需要允许自己变化,而且要敢于承认自己的变化,越变化你的生命才会越趋向多面、完整。
为什么换阮这个乐器?我觉得这也挺值得分享的。吉他弹久了,弹得再好,都有套路。为什么会有套路?因为套路好使,套路可以给我们带来安全感。
换一个乐器就等于要换一种思维,重新认识它的音色、演奏方式。而这种局限恰恰会带来新的思考方式。未来我还想出一张钢琴专辑,因为我也不想成为中阮演奏大师。但不着急,慢慢来。
以上内容节选自
《四开01:工作,就要不拘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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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牧之
副主编:忧忧
编辑:李琼、肉肉
撰稿:李琼
供图:小河
校对:梦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