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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考古打破次元壁!岳南×阎铁成×鱼禾探讨“河南考古文学”新可能丨顶端无界
良渚古城、汉文帝霸陵、太平公主旧宅、三星堆再上新,接连不断的考古新发现,掀起了一阵又一阵“考古热”。
许多人未曾预料到,曾几何时还是冷门学科的考古学,居然也有成为显学的一天。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考古学术性太强了。如果用文学的语言来解读考古成果,是否能让“高冷”的考古学变得平易近人,让老百姓都听得懂?
著名作家岳南就在做这样的事。他的一部《岳南大中华史:从北京猿人、三星堆到清东陵》,将发现发掘的遗址遗物或帝王陵寝连成一条线,勾勒出华夏的历史轮廓。
8月4日下午3点,著名作家岳南、历史文化学者阎铁成和河南省作协副主席鱼禾做客“顶端无界”文化沙龙。恰逢七夕,有超25万名网友在各大平台的顶端新闻直播间,共同见证考古与文学的双向奔赴。
顶端文化:想必大家都很熟悉岳南老师,他是《南渡北归》的作者,在全球华人里都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阎老师是郑州市文物局原局长,曾是中国古都学会的副会长,郑州能跻身八大古都,阎老师功不可没。鱼禾老师的最新力作《大河之上》,当中也提到了关于中华文明探源的一些内容。在三位老师看来,该如何定义“考古文学”?
岳 南:其实我不懂考古。当考古工作者把东西发掘出来,我就问一下人家,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怎么发掘出来的。我感觉和当新闻记者差不多。但和记者唯一不同的是,我比记者写得更全面、更宽泛,内容多一些,还带着我自己的思考,其他就没什么不同了。
我写书的时候尽量加上一些秘闻趣事,让读者读起来更生动好看,但是秘闻趣事不能胡编,应该是有历史依据的,否则就成《鬼吹灯》那样的小说了。哪怕它只是个传说,都需要找到来源,不能乱写。
阎铁成:现在人们有一种对探索历史文明非常强烈的愿望,这其实是对中华文明的热爱,所以考古新发现被大家所追捧。在我看来,考古是一个凝固的诗篇,如何把它活化,让不懂考古、历史的人读懂并产生兴趣,我觉得是现在考古界面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岳先生恰恰从文学的角度来阐述考古成果,根据现有成果推演出关于那个时代的带有故事情节的文学作品,我觉得这是他的作品受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我这几年主要是做公共考古,把考古成果介绍给大众,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和岳先生是异曲同工的。
鱼 禾:叫考古文学也好,或其他称谓也好,文学的命名永远是跟在创作后面的。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瞬息万变,作为反映生活的文学,它的样式、体量,甚至文学的边界都在发生变化,所以必然有一些东西溢出在传统文学的范畴以外。
文学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概念。古代文人都是全才,并没有散文家、诗人这样明确的说法,所以我认为文学家应该是杂家,不一定要精通全部,但要有对事物的好奇。只有好奇,文学的视野才能不断被拓宽,文学源头活水才有可能更壮大。
△岳南
顶端文化:岳南老师在90年代就写了《风雪定陵》,也就是说从30年前就开始做考古文学了,这在文学界里都是比较少见的。那您最初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领域写作?
岳 南:90年代的时候我在解放军艺术学院读书,周末没事就去十三陵玩,觉得那里环境特别好。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农村的小墓只有一米多长,哪见过这么宏伟的皇帝陵寝?让我感觉很震撼,比清代皇陵大气很多。我看完之后就决定回去写一写,千字30元,我写了3万字,给了900块。
最早以为考古就是刨坟掘墓,后来我有一次和北大的一个考古队长聊天,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人家问我,你懂田野考古吗?我一下就傻了,还有田野考古?田野我懂,田野考古是不是就在田野上刨坟掘墓?
△鱼禾
顶端文化:我们都知道郑州是八大古都,最重要的原因是人们在郑州发现了商代早期都城,所以郑州又被称为是一个考古发现的古都。阎老师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商都遗址这一考古发现很快就成为了全社会的共识,这一点是怎么做到的?
阎铁成:郑州在中国现代考古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在安特生发现仰韶遗址的时候,还同时在郑州发现了包括青台遗址在内的三处遗址。有意思的是,新安县的一个女传教士把安特生吸引到了仰韶去。如果没有安特生和修女玛利亚在火车上的相遇,中国现代考古学的诞生地可能就是郑州了。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第一批考古培训班就是在郑州办的,他们在郑州找到了3600年前的商代都城遗址,从而找到了安阳殷墟的源头,把中国历史往前推了300多年。
当时安金槐先生就说,商代找到了,那么夏代应该也不应当仅仅是传说。于是他根据文献记载,到郑州的登封王城岗找到了传说中的禹都阳城。后来我们还发现了裴李岗遗址,一下子把中国仰韶时期6000年到7000年的文化阶段推进到9000年。而郑州李家沟遗址的发现,把历史又提前到一万年。
所以我们这几年一直在致力于用通俗的语言把考古学家的考古报告、博物馆里的文物,用老百姓读得懂的语言阐述出来。郑州商城的南城墙在紫荆山路有一个断面,商代、春秋战国、秦汉、隋唐、明清和现代的地层都展示得很清楚,所以我说,谁不相信郑州这座城3600年人脉不息、城址未移,您就来看看这个断面。
△阎铁成
顶端文化:鱼禾老师,关于《大河之上》这本书,您提到您对黄河的感情是很深的,在写的时候很容易陷入情感,故事性很强。但读到后面发现您愈发谨慎,感觉像是有一种考古的精神在里面。
鱼 禾:现在的文学,特别是虚构文学,讲究小切口大叙事。小切口的写作,也能有很大容量,就像铁拐李的宝葫芦一样,但并不是人人都能驾驭。真正容量大的,我觉得还是旷野式的写作,一览无余,不抖包袱。
岳南老师的写作其实是突破了传统文学所谓纯度的讨论,它其实是一种更开阔的人文写作。这和中华文化史上的本源性的写作,恰恰是一脉相承的,文学本来就是包罗万象的。
旷野性的写作一旦展开后,你自己就会发现,那种传统的抒情方式已经不太适合放在这种写作里。像大地一样深沉的情感,无需直接表述。就像老子说的,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郑州商代都城遗址
顶端文化:您在写考古成果或遗址的时候,都不止一次地去现场看过,但实际上这也是一种跨界,那么您创作的时候有没有自己的方法让表述的内容尽量保持准确?
岳 南:个人情感、心理活动,这些是可以以艺术的形式来呈现,但是对于一个现实存在的东西,你不能胡编。自己个人的想法不能跟专家的成果混淆在一起,要实实在在地描述。
阎铁成:我觉得作家有表达自己对问题的看法的权利,但我相信有责任的作家在发表观点的时候,一定是真心实意的。所以考古和文学的区别,在我看来,考古是有1说1,甚至是0.5,但文学可以有1说2,甚至到5都是允许的。一件文物,它是怎么被发现的,这些考古报告里都有,但古人拿它来做什么,这些考古报告里是不讲的。这些不讲的东西,才是岳南老师自己要向读者传达的内容。
鱼 禾:我们都说,文史不分家,文和史并不是a和b的关系。中国历史上有很多优秀的典籍,既是历史也是文学。离开了历史就等于离开了时间,这样的文学是不成立的,二者之间有天然的联系。
△郑州商城遗址考古发掘现场
顶端文化:岳南老师,您是最早做考古和文学跨界的人,最近这些年有没有注意到跟随您脚步做这块的人越来越多了?
岳 南:我反而觉得看考古这类书的人少了。前两年《鬼吹灯》《盗墓笔记》火的时候,我儿子都不看我的书。年轻人都喜欢看带有玄幻色彩的书,但是我以前认识的几个玄幻小说作家,当时非常火,现在就不太行了。
顶端文化:我们今天谈的是考古与文学,河南是考古大省,也是文学大省,可以说两者之间有天然的基础优势。在未来,我们该如何让考古和文学在河南这片土地上更好地链接在一起?三位老师一直从事这块工作,能不能提一些建议给我们河南支支招?
阎铁成:河南是中国现代考古发源地,也是获得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成果最多的省份,郑州又是获得十大考古新发现最多的城市。
因此,把郑州和河南的这些考古大发现,用大家喜闻乐见并读得懂的方式进行展现,我觉得不仅是人民群众的愿望,也是考古工作者和文学家的社会责任。岳老师已经蹚出一条非常好的路子,我们非常热切地期待岳老师能够多到河南来,多到郑州来。我也希望河南的作家能够多多走进考古现场,把他们的成果展示出来。
鱼 禾:文学、历史和考古,本来就是紧密联系着的。如果我们想把丰富的考古资源传递给更多的人,就要把考古这门专业性很强的学科和人们的日常生活进行融会贯通。
岳 南:所有的文物,都体现了劳动人民的血汗。我们要把河南考古的那些发掘成果用我们的笔加以描绘,让更多的人看到,从而让人们更加地热爱这片土地。
注:本文原刊发于顶端新闻·顶端文博,作者 张弋,编辑 刘梦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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