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7岁男童脑出血网上筹款事件家属再发声！记者暗访发现筹款平台“没那么简单”
近日，备受市民关注的7岁男童脑出血网上筹款事件引发轩然大波，本报对此进行了报道。目前，男童母亲退还了平台捐款，其他渠道捐款也在退回中，并对自己的不当行为向社会致歉。而作为网络筹款平台，360大病筹应该负有怎样的责任呢？
记者调查发现，包括360大病筹在内的诸多网络公益筹款平台，并非单纯做公益这么简单。
此前报道：
7岁男童颅内出血治疗费3万，网上筹款提现66万深陷舆论漩涡！男童母亲通过本报致歉并称……
男童母亲再次发声：
其他捐款也会一一退回
平台回应：有房有车不影响网上筹款
7月27日，记者通过360大病筹官网联系了该平台，平台工作人员针对网友的质疑进行了正面回应。
问：这次360大病筹收到善款696355元，与家属收到的66万余元相差3万多元，这部分钱哪里去了？
答：7月23日接到大量投诉举报后，将项目加入特别关注，禁止提现，余款36242元，直接退给致电退款的捐款人。
问：一般募捐的善款都是对公打入医院账户，这次善款为什么打到私人账户？
答：我们参考2017年新修订的《新慈善法》，对大病筹款的定义是个人互联网求助，法律明确收款方允许为个人和直系亲属，对公打款是用户指定或医院要求打入对公账户。
问：360大病筹平台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平台，患者发起求助需要什么条件？
答：360大病筹是360数科集团旗下的免费网络大病救助平台，致力于通过互联网科技手段，为经济困难的大病患者提供网络筹款服务；平台不属于公益组织。
大病筹款平台服务的对象为身患重大疾病及突发性疾病、意外，但是无法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的用户，即家庭财产无法覆盖医疗费用。而不是限定有房有车的患者则无法发起大病筹款。
问：那么即使有房有车也可以发起筹款？
答：房屋和车辆是目前家庭的必需财产，平台无法要求患者及家属不持有房产或车辆。另外，平台会要求用户提供房产、汽车、储蓄等家庭财产证明，并做相应承诺。包括用户家中房产属于什么类型，在当地房屋价值，对于有2辆以上车辆的，平台会建议用户先行卖掉一台车，对于有两套及以上住房的，建议用户先低于市场行情价卖掉一套快速变现，进行自救。
问：这次事件的几位当事工作人员怎么处理？内部有没有启动整顿措施？
答：平台将对此次事件进行复盘，如工作人员在业务开展过程中出现违反公司内部规定的，平台会根据内部合规管理办法，做出相应处置。也将通过此次事件，不断自我审查每一个流程，不断加强案例审核和团队管理。
记者走访：筹款顾问蹲点医院热情“推销”
推销式筹款是网络众筹平台的一大工作方式。记者走访市区一些医院发现，这些自称众筹平台工作人员的人会在急诊室、重症监护室、肿瘤病区等地方出没，那些打扮并不光鲜亮丽的人都会被搭讪询问。
众筹平台工作人员在医院分发的资料和小礼品。
几位患者家属表示，有筹款顾问告诉他们，帮病人发起众筹，平台会给予奖励。正是因为利益的驱使，让原本公益的行为逐渐变了味。
章女士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去年下半年，她的一位长辈摔伤送入急诊。此时，一名自称某平台筹款顾问主动上前搭讪游说章女士进行网络筹款。
章女士表示，自己的经济条件尚可，而且不想让人知道长辈生病，以免给别人添麻烦。
被章女士回绝后，该筹款顾问并不死心，一直跟着章女士要求加微信，称章女士有需求可以随时联系他。在对方的不停游说下，章女士最终添加了对方为好友。
一位筹款顾问发布的微信朋友圈内容。
“给大家重申一遍，水滴筹是不收费的，我帮你写文章、补充材料、审核提现，都是免费的”“专业的事情交给我们，不要自己找人搞，这几天有好几个自己发起筹款，因为没有经验，只筹到一点点钱”……7月27日，记者打开水滴筹的一位筹款顾问的微信朋友圈看到，其经常在朋友圈发送一些求助链接、平台筹款广告等信息，称只要找他们帮忙，筹款人不需要忙里忙外，很多事情都可以轻松搞定。
“的确是他们帮我编写了文案，几天时间筹集了2万多元。”在温医大附二院，新温州人丽丽（化名）对帮她筹款的顾问表达了感谢。丽丽说，7月21日孩子因脑膜炎入院治疗，其间某平台筹款帮他们发起众筹。但丽丽不知道的是，筹款顾问热心的背后也牵扯着利益。
“众筹本是走投无路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作为慈善行为，众筹筹的是社会公众的爱心。”一位公益人士表示，这些工作人员蹲守在医院，主动鼓动患者发起众筹，已经走样变味。
暗访得知：一个项目筹集20万可提成2000元
7月27日上午，记者按照水滴筹平台招聘公告，以求职者身份致电询问入职情况，并添加了一位朱姓工作人员的微信。记者自称丽水人，开过网约车，现在想入职水滴筹平台，寻求一份筹款顾问的职位。
记者和朱姓工作人员的对话。
问：一个月的工资待遇有多少？
答：新人入职就有五险一金，底薪4000元+提成，一般的人月薪6~7千，勤快点一个月能轻松赚1~2万元。做成一个项目的提成是200~2000元，筹款金额越高提成越高，筹款达到20万的项目，每个可以提成2000元，20万元以上的项目很少做得到，当然提成也会更高。工作不仅仅局限于温州地区，如果你去外地医院出差做项目，还有外出补贴和差率费报销。
问：新人上岗需要培训吗？
答：新人上岗不需要培训，跟着老师做几单就会了。
问：上班有无业绩考核要求，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答：每天早上9点半在医院打卡，下午6点半下班打卡，中间的时间都十分自由，具体的工作就是到医院找有需要筹款治病的病患家属，取得他们的同意并帮他们操作网上筹款事宜。
问：新手要怎么做才能提高项目成功率？
答：要多观察，看到衣着朴素，眼神游离的病患家属，通常都是遇到大病且缺钱治疗的目标对象，基本上都是符合条件的。文本都是有模板的，只需要改一下名字基本资料，然后根据平台的要求操作就可以了。
律师观点：
平台应平衡公益和利益
对虚假信息零容忍
浙江震瓯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鹿城区政协法律服务团成员贺君律师认为，男孩家属与360大病筹工作人员没有及时真实地披露男孩病情和家庭财产情况，让许多使网友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进行捐助，让社会公共资源和爱心被人为消费，这个行为不仅在道德上层面被谴责，一旦存在事先串谋占有，并将所得款项据为己有还将涉嫌刑事责任。
近年来因为门槛几乎没有，监管形同虚设，众筹泛滥成灾，这样继续下去，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得不到帮助，而有钱人却哭穷卖惨，轻松获利，会让爱心人士因此受到伤害。导致社会对网络捐助平台的信任度急剧下降。
对此，贺君建议：首先，网友无论是在实施捐助前还是转发前都应仔细辨别平台发布的信息，对于虚假信息要及时举报；其次，行政主管部门应当加强平台监管，对违规行为依法严惩，倡导捐助平台逐步非营利化；还有，现有的网络筹款平台并非纯公益机构，作为商业平台运作模式，需要利益的支撑，通常它们的盈利模式是利用筹款项目赚取转发和点击的流量，以此获得商业利润。因此，在发展过程中，应当以壮士断腕的勇气改革以业绩论的运营模式，平衡公益与生存的难题，同时切实加强自我监督，对虚假信息零容忍；最后，信息发布者要充分认识行为的违法性，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一旦实施将承担相应民事责任直至刑事责任，并将承受舆论压力。
谨防公益众筹变成推销式“乱筹”
■商报评论员 徐再杰家里有车有房，却在网上发起公益众筹；治疗费用仅花掉三万，却迫不及待提走66万余元善款。最近，温州一患儿家属在“360大病筹”平台筹款引起轩然大波。经过一番调查，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除了患儿家属一方的过错，众筹平台推销式“乱筹”难辞其咎。
这些年，公益救助模式发生了很大变化，互联网平台成为重要的捐助渠道，在社会治理和民生建设中发挥重要的助力作用。人们通过网络来参与公益活动，参与门槛更低、捐赠方式更多元，具有高效、面广等优点，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一步到位。如温州这位患儿家属发起筹款后，短短两天时间就有1万多名热心人士参与捐赠，筹得善款69万元。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已经有超过500万大病家庭通过大病筹款平台发布求助信息，获得超过20亿人次的爱心响应。许多困难家庭因为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救助，从而获得新生。
这也愈加说明，公益事业的初衷和意义在于帮助那些深陷困境的人，容不得任何利益的染指和私心的亵渎。如果网络众筹平台把公益当成生意，把广大网友的爱心当筹码，那么不可避免地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以温州患儿家属众筹事件为例。“360大病筹”平台有盈利要求，筹款顾问也因业绩考核而进行主动“推销”，再加上平台对求助者信息的审核能力有限或主观上不重视，难以尽到审慎审查的义务，让不缺钱的人也能堂而皇之地进行网络募捐。反观患儿家属，在金钱的诱惑面前，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平台筹款顾问的“一番好意”。如此一来，双方都可以获利，但这个“双赢”的结果，是通过肆意践踏广大网友的爱心而获得的，结果必然是一片声讨。
很显然，网络捐助的所有信任都基于“透明”。众筹平台一旦失去了公益性和公正性，以后即便有真实的求助，爱心人士或许也会因为不信任，而不敢轻易伸出援手。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针对网络众筹平台存在的问题，主管部门有义务加强监管，同时尽快完善网络公益的法律规制，以厘清众筹平台的活动边界，规范网络募捐行为，避免公益众筹变成不负责任的“乱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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