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竟然漏了这部「怪咖」电影
还有一周多，《阿凡达2》就会上映。
以广州某家知名影院为例，它的预售票价，刷刷售票平台，0点场IMAX3D得200多元，非IMAX 3D也要近百元。
聪明的电影都不会跟它同台PK，因为面对这部如此大体量的年度巨作，胜算太渺茫了。
正在上映的《名侦探柯南》《航海王》《坠落》《放牛班的春天》得在最后一周多加把劲了。
而有一部非常奇怪的电影，上个月末悄悄地上映了。它的奇怪在于，你可能没在国产电影中见到过如此“异色”的电影。
可能很多观众，都还不知道有这部名不见经传的小片存在。上映两周多，它的排片就已跌至0.1%，总共也仅仅收获了40来万票房。
但它也许是年底最值得一看的佳作。《鱼花塘》曾入围过第74届洛迦诺电影节、今年的FIRST青年影展并获奖，当时收揽了一众影评人的好评。
电影上映之初，看过影片的演员周迅、袁泉、易烊千玺、文淇、宋佳也都在第一时间在微博上进行宣传。对比之下，一边是几十万的转赞评数据，另一边则是凄惨的票房成绩。
难道是《鱼花塘》太难懂、门槛太高，把观众给拦在了影院之外？
但它其实并不是一部特别难懂的艺术电影，与之相反，影片相当低门槛，讲述了一个大部分观众都能有所思、有所感的故事。
电影刚开场，就给出了一个叫人非常熟悉的场景。
大学毕业后，还没找到工作的女孩叶子回家休养，和奶奶一起度过自己的最后一个暑假。爷爷前两年去世后，奶奶就独自一人在老家生活。叶子总是懒洋洋地窝着睡觉，而腿脚不便的奶奶却仍要操持家务。
这是大多数孩子和老一辈人的相处模式，也许你看着看着，就会回想起不少家中老人同样的日常细节：比如奶奶会在洗菜时与邻居闲聊；或是稀里糊涂地买了个推销的智能台灯；又或是吃饭时突然闲扯家长里短，说起领居家失踪的孩子和一些亦真亦幻的都市传说。
但随着日子缓缓流淌而过，这个家的“鬼魅感”也油然而生。叶子发现家里好像住着其他人，并不只是她和奶奶。墙上、家具上总是投下奇怪的光斑，花园里有看不见的隐形人拿人参果砸她，去世的爷爷重新回到家中与她对话，甚至还有野兽会神出鬼没地触碰时钟。
而当叶子在傍晚时前往小区旁边的鱼花塘公园散步时，她看到了更为魔幻的一幕。
这里聚集着一群“妖怪”，有穿着闪亮裙子的小女孩，有被剥除人皮缝上熊皮的男生，以及一个偶尔能说话的哑巴。他们拉着手、唱着歌，诸如《渔家曲》这样曾经在上世纪流行的老歌。歌声怅惘而古怪，在欢快的曲调中，几个妖怪疯狂地在公园里又蹦又跳。
看到这些，叶子已经无法分辨，围绕在自己身边发生的日常生活，到底是现实，还是恍惚的记忆，或者是混沌的梦境。
奶奶困在记忆中，叶子却沉浸在回忆里。最终在一个晚上，所有人都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告别。
牛小雨导演在电影的100分钟内，将日常、记忆、梦境的界限打乱，剧情也由此被解构为一张张拼图，交由给我们观众自己拼凑。而拼凑的过程并不烧脑，甚至连复杂也谈不上。
大部分观众都能从影像中看到，牛小雨是在缅怀与纪念自己的童年和去世的家人。无论是与奶奶的相处，还是在鱼花塘边看到的那些魔幻场面，都是她对“长大成人”、“如何面对失去亲人”这些议题的思索和追问。
每个在小镇里长大的90后孩子，应该都会有和牛小雨相似的经历，从而唤起自己对童年的印象——在七八月的傍晚时分，炎热散去的晚饭之后，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漫步在池塘公园边，听他们口述着那些志怪传说。
但十多年、二十多年过去后，由于城市化的发展进程和亲人的逐个离世，我们没机会再和他们去散步，也已经很多年没去池塘，忘记它长什么样子了。而小时候的那些同伴，如今也已天南海北，很少联系。
2017年时，牛小雨的爷爷去世了。爷爷去世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呆在家里，发现家里有一些没注意到过的光斑打在墙上，绕在她的脚边走来走去。这让她想到死亡并不是消失不见，爷爷也许从没真的离开过她，而是变成了她身边的万物。只要他不被忘记，就不会离开。基于这个想法，她就写了《鱼花塘》的剧本。
不得不说，《鱼花塘》会令人想起泰国导演阿彼察邦的电影形式。凭借《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拿下戛纳金棕榈大奖的他，就是通过对个人记忆的切入，让电影走进观众的集体记忆中去。在他的那些电影中，人们逐渐拾回、重组自己的记忆，万物有灵、万物平等，记忆也由此被植入进超现实的空间。
因为曾就读于北京电影学院的动画系和实验影像创作专业，所以牛小雨在剧本中对电影叙事的建构，也是偏动画感和实验性的。统领全片的不是具体的情节，而是游走于“特定空间”的情绪。
无论是被具有年代感的餐桌、沙发等家具布满的老家，还是城市角落里充盈着森林气息的“异度空间”鱼花塘，都成为摄影机观察的主角。淡淡的离别愁绪与怅惘感充斥其间，带着观众追忆起自己小时候生活在这些空间里的感受。
牛小雨在接受采访时提到，鱼花塘既是她从小到大上学的必经之路，也是都市传说的发生地。她小时候觉得鱼花塘的树林和水里藏着无名尸、妖怪、鬼和全世界在逃的“罪犯”。
鱼花塘是她童年全部想象的集合，是她的《双峰》。这也是她为什么把如此多的记忆投射到这座公园里。
但与此同时，由于情节被让位，电影也显得几乎毫无起承转合可言。仅仅只是追忆感，并不能让观众在观感上被持续、深入地吸引。而在商业化导向的电影市场，易懂、共情、让人能追忆起童年，很难构成观众必须购票入场的理由。这也是《鱼花塘》票房失利的原因。
也许有影迷会觉得，一部百万小成本投资的独立电影，其实不需要票房表现多好，重要的是能做到导演彻头彻尾的作者表达。但一部独立电影如何更好地找到并打开它的受众面，如何尽可能大地产生影响力和传播性，同样是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议题。
观影映后谈里，牛小雨用“疯狂”形容自己拍这部电影时发生的事。因为她拍片的成本完全靠家人支持。
牛小雨的妈妈就是电影的出品投资人，为了让她安心拍片，瞒着她卖了家里的房子。她的发小叶子，辞掉互联网平台的工作，来专心帮她出演电影的女主角。而片中饰演奶奶的，就是牛小雨本人的奶奶。
庆幸牛小雨导演能有这样一群“陪她一起疯狂”的家人和朋友。她们共同给我们呈现出了一部带着真诚和真情的电影。
即使《鱼花塘》不是一部尽善尽美的成熟作品，有着不少青年导演必然会犯的缺陷，但它仍然是当下院线国产电影的一抹“异色”，值得感兴趣的影迷入场观看。也希望牛小雨导演日后能够加油，在继续发扬天马行空的影像风格同时，将叙事逻辑、事件安排、人物内心动线，在下一部作品中以更好的方式传达给观众。
作者简介：徐若风，知名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