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羽毛球,是怎么崛起的?
当斯里坎特杀下最后一球后,激动的他无视球网对面跪在地上一脸沮丧的乔纳坦,转身一把摔了手里的球拍。印度队的球员和教练越过观众席,冲向场上的斯里坎特疯狂庆祝。
印度,令人惊讶的“一黑到底”,3-0横扫印尼,捧走了代表当今羽毛球男子最高水平的汤姆斯杯。
虽然比分是3-0,但其实印度队的实力和各队比并不完全占优,比如本届汤杯担任印度队第一单打的拉克什亚·森,4年前还只是印度队的第三单打,在2018年汤姆斯杯小组赛,稚嫩的拉克什亚与彼时已经进入职业生涯尾声的老将林丹在第三单打不期而遇,悲催地成为了林丹职业生涯名场面“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球”的背景板。
然而在2021年选择加入安赛龙的迪拜训练营后涨球迅速,拉克什亚仿佛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进入2022年后,先后拿下印度德国两站公开赛冠军,全英赛亚军,一举杀入世界前十,成为印度队的第一男单。
论战绩,拉克什亚与各队的王牌依然有不小的差距,在淘汰赛与周天成(中国台北)、李梓嘉(马来西亚)、安赛龙(丹麦)和金廷(印尼)四位名将交手中,拉克什亚三负一胜,只在决赛赢了状态低迷的金廷,却是最关键的一场。
担任第二单打的斯里坎特,才是印度对阵中的“真王牌”,2021年新加坡少年骆建佑“一黑到底”勇夺世锦赛冠军的奇迹故事里,斯里坎特是那届世锦赛的亚军,而他在半决赛击败的就是拉克什亚。再往前四年,2018年,斯里坎特登顶世界第一,并在当年的英联邦运动会羽毛球混合团体决赛上,爆冷击败李宗伟,帮助印度队夺得了英联邦运动会混合团体冠军。
面对各支队伍的第二单打,斯里坎特稳如泰山,比他强的没他有经验,比他有经验的没他强。
而普兰诺伊作为一名30岁的老将,坐镇印度队的第三单打,在1/4决赛淘汰马来,半决赛淘汰丹麦的比赛中都拿下关键分,稳稳地把印度抬进了决赛。
再加上担当第一双打的印度“双塔”兰基雷迪/谢蒂提供硬度,印度队的这套汤杯阵容,奇兵担当先锋,主力坐镇中军,老将负责兜底,虽然没有一位世界名将,但每个人都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上,合理得出奇(也要感谢国际羽联改变了汤尤杯的出战规则,各队都直接按世界排名往下排,避免了被人田忌赛马的可能)。
而为了攒出这一套阵容,印度羽协花了将近20年。
回到斯里坎特赢球摔拍的那个画面,如果按照印度宝莱坞电影的套路,斯里坎特球拍一摔,这时音乐就该起了,然后斯里坎特双手合十邪魅一笑唱跳起来,背景是印度队的教练球员们伴舞。
但印度队来自世界各地的教练们显然跳不来。这支首捧汤杯印度队里,担任印度队单打组教练的,是韩国人柳镛成,而双打组的教练,则是丹麦男双名将鲍伊。
柳镛成作为2000年悉尼奥运会羽毛球男双亚军,退役后本来一直在韩国羽毛球队执教。2019年至2021年间,柳镛成还曾跟随姜京珍,加入中国羽毛球队教练组,担任李俊慧/刘雨辰的教练。东京奥运会结束后柳镛成与中国队的合同到期,随后加入印度羽毛球队任教。作为羽毛球传统强国的韩国,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夺得过汤姆斯杯,柳镛成也成为了第一位获得汤姆斯杯的韩国人,虽然是以印度队教练的身份。
现代羽毛球起源于英国,作为英联邦国家的印度,虽然上世纪80年代也出过全英赛冠军普拉卡什这样的上古大神,但势单力孤的普拉卡什远不足以让印度成为羽毛球强国。
直到21世纪初,普拉卡什开设的羽毛球学院培养出了一个名叫戈比昌德的男单选手。戈比昌德在2001年的全英公开赛决赛中力克中国名将陈宏,继普拉卡什之后,时隔20年再夺全英冠军。
戈比昌德2003年便因伤退役,退役后的戈比昌德,抵押了自己的房产,在2008年成立戈比昌德羽毛球学院,并一步步成为了印度羽毛球队的总教练。在戈比昌德治下,印度羽毛球开始了漫长的崛起之路。
2016年里约奥运会,名不见经传的印度女单辛杜一路爆冷杀进决赛,与西班牙名将马琳打出了足以载入羽坛史册的名局,将内维尔的铜牌,换成了银色。自此,印度成为了世界羽毛球的新生力量。
戈比昌德的努力,为印度羽毛球奠定了厚实的基础。
2013年,印度羽毛球超级联赛诞生。虽然当时中国、马来西亚等国都有各自的羽毛球联赛,但印度羽超从第一届开始,就通过高度的商业化运作,把自己打造成了“羽毛球全明星大乱斗”。
没办法,印度人给得实在太多了。
印度羽超的赛程只有三周,奖金收入却比世界羽联一年的比赛奖金都多。2019-2020赛季的印度羽超联赛,总奖金高达589万人民币,担任印度羽超执委会成员的戈比昌德就曾放言:“印度羽超提供的奖金非常高,大多数球星在联赛中获得的收入将远远超过他们职业生涯比赛奖金的总和。”
印度羽超采用独特的“竞拍制”。根据规定,外籍球星加入羽超,将由各俱乐部竞标拍下。以2019年印度羽超为例,每个俱乐部每队在开赛前拥有顶薪2000万卢比(约合174万人民币)的配额,一位球员身最高为770万卢比(约合人民币76万)。那一年的印度羽超,中国台湾女单名将戴资颖和辛杜以770万卢比成为了“标王”,已经有点NBA选秀那味儿了。
而安赛龙、马琳、李龙大等一众羽坛头号明星,长期以来一直都是印度羽超的常客,包括中国球员蔡赟、田厚威都参加过印度羽超。
这里又要提起鲍伊和他的女友了,2018年,鲍伊的女友塔丝组建了一支名为“Pune7 Aces”的羽毛球俱乐部参加印度羽超,并斥巨资拍下了马琳、伊万诺夫等名将,当然,也拍下了鲍伊。
印度羽超的豪掷千金,并不是“人傻钱多速来”式的赔本赚吆喝。印度羽超规定,每个俱乐部人数上限11人,最多只能有6名外籍球员,那些因为排名不足无法出战世界羽联高级别公开赛的印度年轻选手们,受益于这条规定,在印度羽超获得了大量与世界一流高手过招的宝贵机会。
举个例子,上面我们提到的印度第一男单拉克什亚·森,当初就在那支“Pune 7 Aces”俱乐部中,彼时他还只是个世界排名100开外的小屁孩,而加盟印度羽超俱乐部, 正是他职业生涯开始的腾飞的起点。
印度羽超的疯狂热度直到2020年新冠疫情席卷全球后,才逐渐沉寂下来。
经过羽超几年的运作,印度羽毛球实力有了长足进步,但却也不知不觉摸到了自己的天花板。奥运摘银的辛杜回国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但在里约之后,辛杜多次在世锦赛等世界大赛上屈居亚军,也在球迷中收获了“收银员”的称号。半路出家从排球改练羽毛球的辛杜有着劲爆的身体素质,但粗糙的技术和印度队一脉相承的拉吊突击打法,无法让她捅破那层从银到金的窗户纸。
至于那时的印度双打?已经退役的国羽奥运男双冠军蔡赟在印度夺得汤杯冠军后的直播中,回忆起了他们那个时代的印度男双,蔡赟尽力地做了各种心理建设,想要给出一个“中等”的评价,仍是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印度的双打就别提了,原来的印度男双,最多也就是中中中中中中等……可能还得偏下一点的水平。”
这些问题印度羽协早已意识到,固步自封成不了羽毛球强国。早在2015年前后,印度羽协便已悄然展开了聘请外教的工作。
陈金和,首位赴海外执教的马来西亚人,他在韩国羽毛球队执教期间,培养出了金东文、罗景明等世界冠军。2015年,陈金和加盟印度羽毛球队。从2015年到2019年,陈金和在印度执教了四年,四年间,陈金和调教出了男双组合兰基雷迪/谢蒂。没错,就是今年汤杯出任印度队第一男双的兰基雷迪/谢蒂。
也是在2017年,韩国羽协内部斗争导致了时任韩国队主帅的姜京珍带着一批韩国国家队教练离职,“韩国名帅超市”正式开张。中国队招揽了姜京珍和柳镛成,而印度队,则为辛杜聘请了韩国女单教练金志贤。
金志贤执教辛杜后,打磨了辛杜的技术细节,完善了辛杜的战术打法,2019年世锦赛,进化为“究极体”的辛杜以绝对实力击败各路好手,登顶女单冠军,摘掉了头上的“收银员”绰号。
印度羽协聘请外教的举措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却也暴露出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金志贤在帮助辛杜夺冠后不久,便与印度羽协分道扬镳。事后,金志贤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印度羽协官员与辛杜“太过于功利没良心不懂感恩及好内讧窝里斗”,自己在印度生病时,无论是印度羽协还是辛杜,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望。
无独有偶,2019年,原本与印度羽协的合约签到东京奥运会结束后的陈金和,选择提前一年半与印度羽协解约,赴日本羽毛球队任教。2019年7月,印度羽协转而邀请前印尼双打名将林培雷执教。林培雷也接过陈金和的教鞭,帮助兰基雷迪/谢蒂跻身男双世界排名前十的行列。不过林培雷赴印度执教仅仅8个月后便宣布辞职,在接受采访时林培雷表示:印度双打选手太个人主义,训练态度不好,也不肯接受更多的体能和力量训练。
之后转投马来西亚队执教的林培雷,透露了离开印度的原因:“离开印度让我很难过,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的家人简直无法适应那里的生活方式。马来西亚靠近印尼,疫情结束后,我准备把家人接到马来西亚来。”
于是心思活络的印度羽协又有了新的打算。
2021年,安赛龙夺得东京奥运会男单金牌后,宣布脱离丹麦羽协,在迪拜成立自己的羽毛球训练营,并邀请了世界各国的年轻选手加入共同训练,其中就包括新加坡小将骆建佑,和印度小将拉克什亚。二人在安赛龙训练营获得了飞速的成长。
2022年,除了带队夺得汤杯冠军的柳镛成和鲍伊,“印度羽协的老朋友”陈金和又重返印度羽毛球队执教。这一次,陈金和有了新的任务,除了执教以外,陈金和还负责制订教练系统和规划,并发掘具有潜力的印度教练人选,帮助他们的发展。
陈金和回归后的新职能,标志着印度羽毛球已经开启了新的阶段,由“培养选手”,逐渐朝着“培养教练”的方向转变。
至于印度赢得2022年的汤姆斯杯,究竟是黑马爆冷还是实至名归?
戈比昌德的这段话或许能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在我打球的时候,全印度都找不出50名羽毛球运动员,今天这个数字已经是好几千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印度将赢得更多的羽毛球金牌。”这段话是戈比昌德在2021年9月接受印度媒体采访时说的。
现在是2022年5月,印度人已经捧回了汤姆斯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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