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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是一辈子在唱自己的歌”

2015-08-21 Lens杂志
“照片是一种神秘的爆发,可以让时间停止。在我拍的母亲和女儿的照片中,看不出是拍摄于50年前还是现在。这也许就是我对世界摄影的贡献。让时间停留在某个瞬间固然很重要,但是归根结底它们总是一样的。我就是要展现这种“同一”,境遇是一样的,爱是一样的,痛也是一样的。没有谁可以被称为史上最伟大的摄影师。我所做的无非是记录我一生所遇到的人。”

2014年,Lens策划了捷克国宝级摄影师扬·索德克的个人展览《我所做的是纪录一生所遇的人》,期间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呈现了同名的讲座和纪录片放映。2015年,Lens获得授权出版索德克在中国的珍藏摄影作品集《扬·索德克 Jan Saudek》,200余幅作品完美呈现,中英双语。索德克中文传记《生命剧场》(顾铮著)也于近期出版。


顾铮 :学者、摄影评论家。作为最早将西方摄影家与摄影史介绍到国内的人之一,顾铮不仅展开一个有关摄影的视域,也传达了价值与判断的标准。“以谁也不能替代的眼睛,去认识谁都面临的世界。”他说。



“每个人都是一辈子在唱自己的歌”

顾铮采访扬·索德克




正处盛夏的布拉格,显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从我居住的布拉格市三区齐什柯夫(Žižkov)出发,经过大约半小时的车程,就来到了索德克位于布拉格西南郊区山上的住所。


我第一次到访时,索德克已经在屋外的路上等候。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之前曾经在上海见过。在索德克家里,甫一站定,他就从音响里抽出正在播放着的捷克音乐家斯美塔那《我的祖国》的CD赠给我。知道他曾经与刘铮在北京捷克驻华大使馆里一起举办过双人展,我为他带来了刘铮的新版《国人》摄影集。翻看之后,他说:“刘铮从社会学角度来拍摄也很好。他的作品里面也有可怕的东西。”他还问,这些照片是谁选择的。他明确表示,不应该由摄影家自己选照片。没有过多的寒暄,很快便进入采访。


......



顾铮(以下称顾):索德克先生,你好!你的一生都献给了摄影。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了什么而摄影?


索德克(以下称索):我所有的好照片、好作品都不是为钱而拍的。为钱而做的作品永远不是最好的作品。我是为了爱情做作品,不是为了金钱。


世界上有好些著名的摄影家,如法国摄影家亨利 · 卡蒂埃-布列松,到50岁时就不再摄影而是开始画画。我也不认为自己会再摄影了。50岁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你想说的早就已经表达完了。50岁是个判断标准。人在50岁时有没有自己新的事业,是一个人的人生分水岭。



顾:请你谈谈自己的摄影观。


索:我小时候非常信任家庭。我怀念自己的童年,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与家人在一起的童年生活是一个奇迹。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我虽然只是个小孩,但我亲身经历了那场世界大战。中国也同样经历了那场战争。我现在慢慢地失去了这种感觉。这种情况在我的晚期照片中也反映出来了。我的晚期照片有种苦涩味,这说明我的眼光与心情发生变化了。我早期作品与现在的作品差别很大。随着年纪变化,人的心理与生理会发生变化。我现在的照片更灰色,有一种伤感在里面,而年轻时则对于生活特别有信心。如果我现在还是像以前那样做作品,那一定是不诚恳的。如果我不诚恳,那么我的作品就成为谎言了。



现在很多人认为,写作、摄影之类是谁都会做的事。你从小会写字,要写小说好像不难,要拍照的话也有操作很简便的照相器械,快门一按下去就有照片出来。人们现在要做这些事似乎都很方便。但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呢?其实要做一个好的作品,非常之难。花样滑冰看上去非常简单,但必须得学会滑冰才能进一步开始花样滑冰。


我曾经试过舞蹈、唱歌与写作,也有一些东西留下来,但这并不等于那是好的作品。我真正的、唯一的成就,就是我的摄影。摄影是我唯一的强项。是的,唯一的强项。


我现在留下的最著名的五张照片,都是我导演摆布后拍摄的。它们看上去很纪实,但都是经过我安排导演的。



我也要说,我的照片不是捷克的,也不是欧洲的,而是全世界的,是具有普遍性的。


我认为好的摄影作品必须具备以下三个方面:1. 才华;2. 努力与意志;3. 运气。如果这三个方面同时出现,那就会有好的作品出现。如果这三个方面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的话,出来的作品就有可能超越时间,成为永恒的经典。


比如,我有一张很好的照片,可能我说不出是在什么时候拍摄的,或者可以这么说,是什么时候拍摄的并不重要。但那就是上面说的三个方面的完美结合的结果。(顾:是哪一张?)一个母亲与两个孩子那张。还有我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的那张也是。


在这三个方面,才华、努力与意志,还有运气同时到来的时刻,也只有摄影才能够把它作为一种奇迹保存下来。真正意义上的好的摄影家,有能力让时间停止下来。世上所有人都希望能够把时间停下。这也是所有人的愿望。



优秀的摄影家如果能够活得长久的话,那么他的一生就能够拍到7张好照片了。(顾:为什么是7张?)因为7是一个吉利的数字。(顾:在中国,6、8和9 都是吉利数字。)也许也可以按照中国的说法,说8张。7其实只是一个象征。


我喜欢瑞士出生的马格南摄影记者沃纳 · 毕肖普(Werner Bischof,1916-1954)。他生前留下了三张伟大作品。如果他能够活得再长久些,可能会有更多。至于我自己,我认为目前有五张,我希望最终能有七张或八张。



顾:可以谈谈你对自己人生的评价吗?


索:我要说明一点,我应该感谢摄影。我这一辈子有过的一切都是来自摄影。感谢摄影。我生命后半部分的40年生活是很美好的生活。我心怀感激。我希望自己不认为自己伟大,但我知道自己的价值。我并不是个骄傲的人。我觉得世界上有些摄影家很骄傲,比如出访时要求坐头等舱什么的。我觉得谦虚是美德。人应该学会低首,有敬畏之心。我有个荷兰摄影家朋友曾经说过:“摄影家就是面临两个要解决的问题,一个是女人,一个是金钱。”人生两大问题,女人和金钱。许多人并不去考虑这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矛盾, 要解决好很难。



顾:在结束采访时想再次确认一下,对于你来说,什么是摄影?


索:我有时会觉得很难过,见过一个人后可能以后永远见不到他了。而摄影呢?摄影可以抓住一个人。这个人虽然走了,但摄影把他保存下来了,让他成为记忆。 在美国,人们和我告别时说 SEE YOU。可我却意识到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虽然我们还是说“再见”。我的一个很大的愿望是,以后当我回首往事时,可以认为我过的生活是美好的,见到了有意思的人,人生旅途的风景很美好。我认为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是当下。有人会认为过去是美好的,在捷克,现在还有人在说斯大林时代有多好,其实相反。



...

以上文字节选自《生命剧场》,顾铮著。Lens策划出品,由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2015年8月出版发行。




扬·索德克:裸女摄影与生命剧场


Lens出品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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