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应当有一定的仪式感
过年回家，腊月收拾屋子
找到高中时用的一本巴掌大的小本子
是用来记作业的
密密麻麻写了厚厚一本
却看不到几个完整的字
都被四四方方的黑色笔迹盖过去了
想起那段书山题海的日子
我最痛恨的就是写不完的作业
每完成一项，便用笔狠狠地划去
还要全部涂满
淹没那些简洁却带给我沉重负担的字句
这项活动是我在写作业时唯一的放松
也是最有效率最解乏的放松
当时并未深究其理
而今联想起
发现这正是一种
仪式感
它不仅仅划掉了作业任务
也划掉了我心里的压力
仪式感
人们赋予某种行为特定的意义，通过实施这一可以成为仪式的行为，获得某种感觉和情绪。
就像黛玉葬花以歌相泣
作诗来殓
就像折一枝白玫瑰摆在餐桌上
铺好漂亮的桌布
将每一道菜摆的恰到好处
就像碰到数学解答题
不管会不会
先把一个“解”写得铿锵有力、龙飞凤舞
本都可以用更加简单甚至粗陋的方式来进行
却偏偏加上繁复优雅的过渡
使这些时间带上了特殊的意义
成为记忆中美化过的图景
若曾住在乡下
你一定见过人办红白喜事吧
那种竭尽所能的夸张与怪异
对此我一直嗤之以鼻
前些日子回姥姥家小住
同村的一位老人高寿而终
孝顺的儿女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
扫阴、守灵、开墓、入殓
灵堂烟火缭绕
笼罩得邻近几个屋舍如临梦里
唢呐与月琴的凄厉声音在每天特定的时辰响起
令闻者心下怅然
入殓那日
老人的儿女在街上披麻戴孝
一路上一直在哭喊老人的名字
高呼“回家了”云云
小表弟第一次见
有些害怕地问我人已死还回哪个家
姥姥说他会魂归故里
小表弟不同意
说人去世之后哪里还会动
姥姥轻轻叹了口气
“以后你就会懂了”
图片来源：电影《入殓师》
人在去世之后魂魄真的会回归故里吗？
不会
姥姥知道
老人的子女们也知道
只是千百年来人们都是这么做的
情理上他们相信
通过这些古老怪异的行为
老人就真的回到本源、安享极乐了
想到这些子女们也不会太过悲恸
这应该是最古老的仪式感了
时间的捶打已经将这种丧葬的方式
与对至亲生者的安慰锚定在一起
人们相信完成这些仪式后
逝者便再无遗憾
这也是乡人们把高寿而终称作喜事
而不许小辈流泪的原因吧
这样的仪式已传承千年
可谓仪式感古而有之
而今这一概念
只是将各种具象的行为更加抽象化罢了
“仪式感诞生于寂寞个体的卑微，存活于遍寻认可的恐惧。”
这话虽然尖锐
却不无道理
仪式感一词听来古老而又陌生
让人眼前浮现出上世纪古老卷宗的画面
确实，其中的仪式最初所指便是宗教行为
信徒或修行者通过
唱赞歌、做礼拜、打坐诵经和闭关修炼等
特定的行为
加强对宗教的敬畏和信仰
获得精神力量
而现在
人们特别是年轻一代
他们往往独立于群体
有着高度的个性
保持着个人独特的见解
在思想和价值观念上呈现多元化趋势
这样一来
志同道合的人便越来越少
内心深处的价值观与思想得不到回应
不少人的心理变得越来越孤独
如同深海中的那只鲸Alice
只能发出自己独特的频率
接收不到其他同伴的回应
只能孤独地歌唱
而仪式感则使人们在仪式的完成过程中
有机会反躬自身、反复认定
强化自身对本体行为和思想的认同感
从而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孤独
大部分人的生活不可能总是妙趣横生的
在单线直行的时间里
仪式感让生活变得有质感
使时间的性价比提到高峰
周末宁静的夜晚
斟一杯红酒
换上最舒适的衣服
在暖黄色的灯光里
窝在沙发看一部电影
直到深夜沉沉睡去
这便是对周末作为一周休息日的确认做一个仪式
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仪式感
因为内心收到一种平和而向上的情绪
世态炎凉丝毫不会影响仪式感能给予你慰藉的分量
有时甚至不减反增
在孤独彷徨的日子里
仪式感能让你感受到对人生的控制
让你发现自己的力量对生活的改变
无论你是享家业荫庇的簪缨世族
还是靠自己拼搏的寒门学子
仪式感的创造和使用权都无条件地赠送于你
它隐秘地属于你
只存在于你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雅俗之分
没有高低之别
它是对生活最微妙的较真
仪式感是什么？
也许是上帝给予高度进化的人类的一点怜悯
让人在流程化的枯燥生活里
得到的一点专属的、自由的安慰吧
供稿：王苏娇
编辑：山雨
图片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