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头条｜中国粽子被曝含古城墙成分
本图片纯属虚构
舌尖上的古建筑
主讲：崔彪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曾经流传过一则蛮吓人的新闻：XXX面包被曝含有橡胶鞋底成分，其实，所谓的成分就是一种安全的食物添加剂。今天为了吸引眼球，在这个消息的开头，也要吓吓你——
端午节前，中国粽子被曝含有古城墙成分。
哈，你大概已经猜到，这个成分就是——糯米。
最近，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青年学者崔彪，在浙大作了一场讲座，叫“舌尖上的古建筑”，说的是中国的古人造古建筑，用了很多好吃的：糯米、猪血、红糖、蛋清、面粉……拉萨布达拉宫的外墙里，就有石灰、牛奶、冰糖、蜂蜜和面粉，耳边飘过真以为是在说冰淇淋。
这场讲座，听得人只想直奔美食一条街，忍不住想说：中国的美食文化，怎么这么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啊。
糯米
蛋清
猪血
香港片里僵尸为什么怕糯米
也许是造古墓的时候用了糯米
今天的人们愁一套房子，老祖宗也一样。当人从山洞里走出来之后，造房子这件事就开始被不断颠覆了。
最早是就地取材，用土、石、草、竹、木等天然材料，秦汉之后，人工烧制石灰技术成熟，为了让石灰更加完美，食物开始闪亮登场了。
在建筑里，石灰被作为“胶凝材料”使用，把砂子、石子、砖块、石块粘结成整体。但石灰有不少缺陷，耐水性差，强度也低，为了改良性能，老祖宗们开始往里面添各种各样的材料，其中的大部分都可以吃：糯米、动物血、红糖、蛋清、面粉…
首先出现的，是端午节特别应景的糯米，取材方便，粘性又强，在传统建筑食物添加剂排行榜上，名列第一。古城墙、古海塘、古塔、古牌坊、土楼、古炮台里，都能发现它。
▼ 糯米
目前发现含有糯米成分的最早的建筑物，是河南邓县的南北朝彩色画像砖墓。
▼ 古城墙中的糯米
传说，秦长城用土坯砖加糯米和石灰的混合物砌筑；南昌唐代城墙用的是青砖垒砌, 以糯米石灰勾缝；宋代海洲（今连云港）城墙，则用加了铁渣的糯米灰浆勾缝。
▼ 古墓葬中的糯米
接下来重点要说的，就是这个神秘兮兮的古墓。
宋代以后，糯米常被使用在墓葬的“灰隔”里——和石灰等材料拌一拌，灌在整个墓葬底部，把棺椁放进去，再灌满整个墓。防盗、防渗、防腐，全靠“灰隔”。
这一切都是有依据的。首先是防盗，当年苏州张士诚母曹氏墓，盗墓者挖了好几层，实在是挖不下去了，只能放弃，可见强度有多高。南京发掘的明代徐俌夫妇墓，挖掘机都使不上力，铁镐都撬坏好多支，最后用的是钢钎。
湖州明代潘季驯墓
长兴泗安南宋韩杕墓
龙游寺底袁墓地M59南宋墓
然后是防腐。上海松江杨福信墓曾经挖出来一具尸体，500多年了还保存完好。央视的《走进科学》里猜这个人是个习武之人，是不是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最后搞了半天，才发现就是“灰隔”的作用。
插播一个笑话。都知道在90年代的香港僵尸片里，遇到僵尸就用陈年糯米来对付他，这是为什么呢？
据崔老师的推测，会不会是因为看到古人用糯米浆来修墓，以为这个糯米浆能防止他诈尸呢？
他推荐考古所的同志们，可以买一点糯米来防身。
有机会去西藏
要尝一尝舌尖上的布达拉宫
放眼全球，人类建筑史上不光只有“中餐”，美国东密歇根大学的一位教授曾总结过西方建筑史上的有机物添加成分，食物种类一样不少，当然，听起来就比较“西餐”化了：蛋白、奶油、糖、牛油、乳酪、啤酒、树汁、蔬菜、面团……但都是零星使用，不像在古代中国，应用广泛，还形成了一个固定体系，水平，也是古代中国的高。
为什么？还是那句话：中国的饮食文化比较悠久。
除了糯米，红糖、猪血、蛋清等等也是常用的材料，在上下五千年里，每一种都有系统的用法。
比如说，女孩子们每个月那几天要喝的红糖，就被发现使用在闽西土楼、开平灰雕、潮汕嵌瓷等建筑里。
拿闽西土楼为例，有两种不同的干湿做法，“食谱”分别是：搅拌灰土与小石子或碎砖，再加上红糖水、糯米浆和海菜浆或蛋清，以及适量的水，直至湿润；将糯米研磨成粉，以冷水拌匀，再加入大量热水调成稀薄的浆汤，加入红糖水，待冷却之后再加蛋清水。
▼ 红糖
▼ 古建筑中的红糖
闽西土楼：
干拌三合土：以红壤、石灰和沙拌合而成，多用于土楼的一层外周底墙体，使用时搅拌灰土与小石子或者碎砖再加上 红糖水、糯米浆与海菜浆或者蛋清以及适量的水，直至湿润。
杨村太平桥（清）
位于赣州龙南县杨村镇车田村，为两孔三墩、四拱双层石拱桥，重建于清嘉庆至道光年间，以精磨花岗石为料，石灰、 桐油、红糖、 糯米浆为灰浆，精工砌筑而成。
南投糯米桥（民国）
位于台湾南投县国姓乡北港村，四孔石拱桥，建于民国二十九年，由于日本殖民政府物资缺乏，所以由 糯米、 红糖与石灰等物质代替水泥，桥因此而得名。
还有著名的布达拉宫的外墙，白宫由石灰、牛奶、冰糖、蜂蜜、面粉制成，红宫由石灰、红土、红糖和一种叫“汪腊”的植物皮熬成的汁做成。有些游客听了导游的讲解词以后，会忍不住去舔一下“舌尖上的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外墙：
白宫：石灰、 牛奶、冰糖、蜂蜜、面粉
红宫：石灰、红土、氧化铁红、 红糖和一种叫“汪腊”的植物（即手掌参）的皮熬成的汁
开平灰雕：
石灰、稻草、 糯米粉、红糖
以50公斤石灰为例，则需备红糖1公斤、干稻草7.5公斤、糯米粉1.5公斤等作为辅料来制作
潮汕嵌瓷（剪贴瓷）：
源于明万历年间，把许多大小不同、色彩各异的瓷片剪裁后用以镶嵌造型的一种民间建筑装饰技艺。
坯体材料：
早期（棉仔灰）：石灰、碎棉花、 海带浆、糯米汁、海带粉或红糖
中期（布袋棉灰）：石灰、布袋棉（麻绒）、 红糖
晚期：水泥
添加在建筑里的食物材料，当然也不全是甜蜜的，也有血腥的，比如猪血。血料可以起到黏合、防水、提高柔韧性、防止龟裂的作用。
▼ 猪血
不知是不是巧合，最著名的例子就和以暴政出名的秦始皇有关。当年秦咸阳宫遗址发掘时，地面是泥质朱红色的，被称为“丹地”，由猪血、石灰、料姜石拌合而成，具有防潮、装饰作用。在清代官式建筑里，猪血被普遍使用在木构件油饰彩画或者壁画的基层里，考究的要用好几层。
现在一些小地方做家具，木料不是很平的话，还会抹一层猪血灰，抹平了再上漆。
咸阳一号宫殿遗址模型
有人问，今天都在讲建筑污染，这样环保的材料为什么不能在幼儿园等场所推广呢。很遗憾，古人造房子的速度是很慢的，这些用食物建成的建筑，可能要等上好几年才能完全坚固，这样的慢节奏，现代人是真的等不起了。
▼ 其他含有食物成分的古建筑
水利工程
钱塘江海塘（海宁段鱼鳞大石塘）：
用条石以糯米灰浆丁、顺间砌，条石之间以铁件嵌联
镇海后海塘
水运工程
长安闸：
下闸条石之间灌注的灰浆，经浙江大学文物保护材料实验室检测，添加有支链淀粉成分
天台国清寺塔（南宋）
寺墓塔群（宋、明），嘉定法华塔（元）
古桥梁
武汉南桥（元）
陕西三原古龙桥（明）
古牌坊
歙县稠墅吴氏节孝坊（明）、歙县状元坊（明）、绍兴樊浦石牌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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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浙江大学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文：林梢青
郑施诗对本文亦有贡献
编辑/制作：林梢青 付玉婷 郑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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