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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C对谈丨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专访Krzysztof Piesiewicz
在十年前,Krzysztof Piesiewicz逝世十周年之时,香港百老汇电影中心曾经做过Krzysztof Piesiewicz完整的作品回顾展,包括他早期的纪录片,当时还出版了几本Krzysztof Piesiewicz的纪念特刊。本周五将举行的电影大师班,我们将把特刊作为奖品,赠予积极参与问答环节的影迷朋友们~本文这篇访谈也收录于特刊之中,参与到我们的问答环节,就有机会赢得奖品!
「波兰三部曲」之一“TRIBUTE TO K”刊于2005年8月香港《号外》杂志。
除了《十誡》聯合编剧KRZYSZTOF PIESIEWICZ,我们还访问了作曲的ZBIGNIEW PREISNER、K的电影摄影师兼同学PIOTR JAXA-KWIATKOWSKI。
短版刊于国内杂志《新视线》2005年8月号波兰专辑。
TRIBUTE TO K:
CO-SCRIPT WRITERBETWEEN HEAVEN & HELLKRZYSZTOF PIESIEWICZ文:LO 特约摄影师:'MIKOLAJ' NICOLAS GROSPIERRE
这天下著雨,我们在拍摄《十诫》的屋邨旁,手捧著罗伦斯从香港带来的'CHINESE VODKA',等待KRZYSZTOF PIESIEWICZ的出现。从车里出来的PIESIEWICZ拿著黄色雨伞,他本想提议我们到他家,后来还是决定在屋邨旁的咖啡店做访问。他的家原来离这《十诫》不远。
一坐下,他先很客气地多谢我们从老远来到,还告诉我们,这几年看过很多中国电影,在技术上、观点上都很有趣。好坏不是最重要,而是看见中国,希望与世界开展一个对话。
C:你和K最后合写的三部曲《HEAVEN》、《HELL》、《PURGATORY》中,TOM TYKWER拍的《HEAVEN》2002完成,而DANIS TANOVIC的《HELL》也将上映,你觉得怎样?电影拍出来是否你们原先所希望的呢?
P:我很满意《HEAVEN》,它应该是这样的。很多影评人并不真的理解。《HEAVEN》虽然是讲恐布份子,但它是个隐喻——我们努力追求的梦想,可惜失败。主角并不活在现实里,因为他们知道将要死,所以他们活在爱的梦想里。《HELL》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我看过,那种黑暗的感觉非常有力。《PURGATORY》是关于当下传媒的问题,新闻工作者寻找成功的机会。《HEAVEN》、《HELL》、《PURGATORY》和《蓝》、《白》、《红》一样,只有三部电影同时看,才见到整个画面。
C:我从网上资料所得,K死时,你俩只写了第一部曲的八十页剧本,对吗?
P:不。KKRZYSZTOF死前,我们一起只完成了《HEAVEN》的二十页大纲,就是这样。我有责任去完成我们的IDEA,我们的剧本。现在我已完成了另一个三部曲,《LOVE》发生在纽约、《HOPE》在波兰、《BELIEF》还正在找地方。
C:《DEKALOG》其实也是你的主意。如果《DEKALOG》的剧本是写在1989年后甚至是2005年,那十个故事会否不同呢?
P:《DEKALOG》写于1985、86年,视点正是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从86年到现在的波兰,都是一个错误,政治上的错误。波兰在很短的时间里有很大的转变,十多年后,所有的东西已经不再一样。但从人性的角度去看,其实真的没什么改变,我们仍然想去爱、想被爱;快乐、失望、想要个孩子⋯⋯。我们周围的东西,都只是装饰。
C:每集的《DEKALOG》里,都有同一个「过路人」,在某个重要时刻出现几秒,他是GOD'S EYE吗?
P:好简单,他是见証者。我们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承受结果。不要以为没有人看见就可隐藏起来,因为总有一对眼睛看著我们。事情到头来回到自己身上。像堕胎,可能二十年后,你才会后悔。那个在每集都会出现的男子,是个很重要的角色。有人说,他是GOD'S EYE,但对不相信上帝的人来说,他可能是我们的良心。
C:你相信宗教或是冥冥中有主宰吗?因为你们的电影很多都是关于「命运」的?
P:我读过爱因斯旦死前的一个讲课,他说,如果人类不相信「秘密」存在于世界,人便该停止去继续追寻研究。我相信,直至我们死去,这「秘密」仍然存在周围。当我们愈发现更多,才知道这「秘密」是更加无法解开的。我指的不是宗教。
C:你对人性有正面的看法吗?
P:问题是,如果没有人性,我们的生活会怎样过?每一个人都要面对自己过去的历史,我作为欧洲人,也有我过去的包伏,因为我的母亲及兄弟,都死在AUSCHWITZ。最近,我与一些德国青年谈话,我说,希特拉的出现,是德国人捧他上台的,所以那些人都应该负责任。每个政治家都会说,为人类带来天堂。在波兰也一样,政治家说的都是廢话。
C:你曾经当过波兰的参议员,那么,你觉得政治和电影,那一样比较容易为世界做点好事?
P:如果我不是律师,我便不会认识KRZYSZTOF,不会成为编剧,也不会成为参议员。但我不是政客,也不是导演。我只是个普通的华沙市民。
C:你对波兰加入欧盟有什么看法?
P: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意愿,当然,它需要花很长时间去努力。几百年来,我们都有著同一的文化背景,但只有近十五年,我们才开始去想欧洲的未来。第一次,有人决定,愿意去握手。在七、八十年代,这是我从未想像过的。我不相信什么欧洲经济奇迹。问题不在这里,而是我们看见愈来愈多的自我中心主义。
C:你说过,K的死,是人性的一个损失。这是什么意思呢?
P:我想,对当代文化来说,这绝对是。他是个对任何事都抱质疑态度的人,从不放弃,完全独立、从不跟随任何洪流。我记得,KRZYSZTOF死前不久,无论我们去到伦敦、巴黎、阿姆斯特丹,我们都喜欢去些很普通的地方,因为他就是个普通人。即使他拍的电影,不容易理解,但街上的人,会拉他的衫袖,会认出他。有人说他的电影很政治。于我,他的电影是非政治性的。七十年代,我和他合作时,他已是位很有经验的纪录片导演。我记得他拍过一个纪录片,主角不幸入错了党,但他从不会指著别人说:你错了,你是坏人。他不拍纪录片,因为"BIG BROTHER",因为他知道不可展示人真实的面目。他很有意识地放弃纪录片的。当他宣布不拍电影时,有人怀疑这是「市场」什么,但他只是真的很累。在拍摄《两生花》的现场,曾晕倒多次。最后,他为自己的努力,付出了很大代价。
C:你和K和PRESINER由85年开始合作,K的死,是否像一张三脚台断了一只脚?
P:失去的不会回来。他的确为波兰电影留下一个驻脚。我的影响其实不是那么大,电影每一个版本,都是PRESINER和他在剪接室剪的。电影导演,如以前很多的艺术家一样,他不是裁判,他只是希望打开对话。六、七十年代的电影,是关于创造。现在,是关于市场,电影只是一个商品。现在世界上90%的人都会看电影,我们要记住,电影文化就是世界的视点。但相信上帝的人,受教堂或萤幕影响?我不知道。现在有导演喜欢用灾难去令观众感觉电影的震撼,我觉得,电影站在很危险的处境,因为呈现了人类意识中很危险的视野。
《杀诫》的律师
在我第一次问他关于与K合写的「八十页」《HEAVEN》剧本时,他说:「这都是废话。」后来,他终于回过头来,坦白的告诉我。原来只有二十页。律师知道有一对眼睛正在看著他。
我记得K在《KIESLOWSKI ON KIESLOWSKI》中提到:「我的编剧拍挡在戒严时期忙于打政治官司,但戒严比想像中完结得快,他投诉说没有什么可做,可他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在一个寒冷的日子,我们又在街上碰上,他对我说:『你应该拍部关于十诫的电影』⋯⋯PIESIEWICZ不知道怎样写剧本,但他会讲。不单会讲而且很会思考。我们总是没完没了的谈著我们的朋友、太太、儿女、汽车、滑雪,但最终我们总会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放进故事里。」
我一直怀疑,《杀诫》中第一次出道的年轻律师,就是PIESIEWICZ。
法律不一定公平,打了几十年官司,正如他说,很多人仍然相信死刑。心灰吗?如果心灰,他早已退休了。固执的律师仍然写关于爱与希望的剧本,还替PREISNER与DEAD CAN DANCE女歌手合作的音乐写词。
死者仍能跳舞。
最后不得不问他一个问题:在《白》中,为什么男主角会去香港?是否坏人都要逃去香港?可能香港太多人又遥远吧。他对香港的印象,是约十年前在康城看过的香港电影,里面的人不停对著手机说话。或者有一天,他也该来香港看看我们的屋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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