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C力荐丨对话大师(下),基耶斯洛夫斯基二十周年祭电影大师班
徐枫:我估计大家DVD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可能就是没在大银幕上看过。您说到佛学,在《维罗妮卡的双重生命》结尾处,有一棵树,在歌声响起来,一下就结束了。东方人很容易联想到佛陀的话,一花一叶皆具如来本性,树这个形象就是一个觉悟的形象,把所有的生命都联系在一起。我特别遗憾美国把这个结尾改了,虽然那个也不错。我想问一下,树这个构思当时怎么产生的?
皮耶谢维茨:我觉得其实我们没想到有那么深刻的意思,我现在才知道。你发现的特别多。(观众笑)(徐枫:没办法,我是搞电影理论的。)它的来源,说实话,相信如果你是真正想做电影的,而不是拍摄一部毫不重要、看过即忘的电影,拍的时候很累,在写剧本时,其中就是剧本和制作,写作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力。然后想出来这棵树,可能就是在集中注意力之下想出来的,她回到家,抚摸这棵树,描述的是她从控制到逃走这个现象,我觉得在这个年代是非常重要的题目。这也是和《十诫》的第八集有关系的,第八集讲的就是不要撒谎的戒律。所以它讲的就是我们在现实中遇到的现象,非常多,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都有,不管是在政治方面、广告方面、宣传方面,各种各样公共生活方面,所以有时候就和娃娃一样,有人在拉线,所以可能说到这里,还是不要太深刻了。
徐枫:这部影片包含了所有深刻的种子,它自己就可以生长了。然后我想说一下给大家印象很深刻的三色(蓝白红三部曲),问题就是,事实上涉及了三个在法国,也是整个西方文化中基本原则,但这三个原则,在我们看来,很清晰地讨论是现代人的生存困境的问题,选择了三个地点,分别是法国(巴黎)、波兰和法国之间、日内瓦,来探讨这个问题,更清楚体现了这是普遍的问题,而不是哪一个国家的。但似乎还是很有意思的,把自由这个命题放在了法国,被认为最自由的国家,因为我常年在法国,我不敢说是真的。您刚提到了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们是不想要自由的,能给我们再阐释一下您的这个想法吗?可能是作为东方人的缘故,至少我本人在看《蓝》的时候,包括很多朋友,我们感觉这个女主人公是想得到全面自由的,但问题是她没办法逃离过去的情感、记忆和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最后的选择是决定接受下来,逃离这一切去寻找自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感受是,并非她不想要自由,而是不可能这样获得自由。所以当她回来、接受,使她成为一个真实的自由人的第一步,我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处于东方文化中的人才这样理解这部电影,因为影片不断告诉我们,她每一次逃离的结果都是徒劳。所以我们想听一下您的理解,因为那部电影给我们的印象太过于深刻,整个影片和女主人公散发出的情感和思想给我们的印象太深,所以我们想听一下您的理解。
皮耶谢维茨:当我上大学时,给我印象很深的一本书是《逃离自由》,这个过程一直在发生。通过历史和知识的经验、个人的行为,我以为可能是人们不想要自由,他们想要有自由的选择,但是通过选择人们是逃离自由的,所以为了说完自由的话题,我想说,最重要的是尊重别人,不管他是自己的选择逃离自由的,他要尊重自己尊重别人,这个现象应该是神圣的东西,只有这样逃离自由的现象不会是危险的。我觉得这个现象在我们的世界聪明的有想法的人生活中是出现的,但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不知道。其实要记住,最近欧洲经历了很多悲惨的事情,这并不是说突然有一个希特勒出现,这个人很坏,情况并非如此,而是有人需要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对丢失了对个人的尊重。但如果说平等的话,平等是不存在的,因为我们每个人希望比别人好一点。但是博爱呢,偶尔会有的,它只有在一种情况,就是尊重别人保持神圣时才会是一种完整的现象。可能简单地说这些吧。这就是我们决定拍摄这些电影的原因,然后说到《蓝》和自由的话,记住这个女主角是失败的,但同时她也赢了,因为她变成更好的一个人。在这里讲这些电影,有可能这就是它的成功。
徐枫:这三种颜色在三部电影里都有。事实上在《白》里面,开始出现《红》里的元素,而且《白》的结尾处,出现了一个情境,爱的情境。我的个人的感受是,当然这三部电影是彼此相关的,在《白》里,博爱的主题进入其中了。这两个人之间的较量肯定不会有结果,结尾的时候,这个女人在监狱里给丈夫做手势时,有一种东西让他们超越平等的问题,就是爱。《白》里面,用了很多红色,在结尾处,较量谁更重要,但到现在,男人在下面看着监狱窗口的女人时,女人对他做手势,有一件事真实地发生了,就是爱,爱一旦发生,就不再提平等了。很自然的,这部电影是以博爱结束的,就成了最后的答案。
皮耶谢维茨:我在这里提醒一下,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思想家,我只是在观察一些情况。但是我觉得刚才提到的那个想法是有道理的,但是可能到底更深刻一点。在这里因为《白》讲的故事是关于波兰人的,在一个地点,一个时刻,有一个制度的变化,他在寻找他的位置,我们爱护他,我们在讲一个在新的时代寻找位置的人的故事,我们非常爱护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有点像老鼠的故事,老鼠掉到牛奶锅里,很快开始蹬腿,牛奶变成黄油。看到的就是爱,其实这有点搞笑,不用站在房顶上面,最好一开始就能找到你们的爱,可能说到这吧。
徐枫:非常感谢。您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有两部未完成的作品,后来由年轻导演完成,您对这些影片满意吗?
皮耶谢维茨:《Heaven》的工作给我印象很深刻,但这是我个人的感觉,我并不是想宣传这部电影,但它很美,拍得很好,女主角演得很好。我觉得这部电影描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它间接描述暴力的现象,因为这个现象是在害周围的人。还要提到的是,这部电影走在时代前面,拍完后碰上一个不巧的时期。我们原来计划2001年9月20日上映,不巧9月11日在纽约发生很特别的事情,正好首映是在纽约,我们没有机会讨论这部电影,当时的气氛不太合适。但我很赞同这部电影里面的想法、观念,是一个童话,但它描述非常现实的东西。如果回到你之前提的所有问题的话,我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的合作,总体来讲,因为你提到灵性方面,我会把所有这些电影叫做朝向现实主义的电影,但特别强调的是现实主义。因为如果一个创作者希望创作一些神秘的东西的话,实在是非常坏的一件事。首先通过一个现实的形式来讲,才能得到神秘的东西。剩下的两部电影就不讲了,估计大家也不知道,一个拍在波兰,一个拍在德国。每次拍电影正好想和我合作的都是伟大的导演,都是天才,所以到现在还没拍什么遗憾的电影。并且我在做一些创作时,并不是因为钱什么的,而是自己想要做,并不是需要做,还是想要做。
徐枫:非常感谢,再次感谢。
杨洋:非常感谢,真的是特别精彩。想起当初看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时一些疑惑、感受和思考,也在今天的交流中得到解答,那我们现在留两个问题给现场观众,稍等一下,然后今天提问的观众,还会得到一本书,是百老汇电影中心在十年前,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去世十周年祭时我们香港百老汇电影中心做的一个影展纪念特刊,今天提问的观众会有机会获得。没有机会提问的观众欢迎大家之后在我们的微博和微信上谈你们对今天这场活动以及他的电影的感受,还是有机会获得这本书。现在不如让大师来点名吧。两个问题,两个观众。
皮耶谢维茨:我不知道要选谁,谁都平等。
徐枫:选一个最远的吧,因为太不容易了。
观众:我想问的就是,到目前为止,你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的合作中,你认为最能表现出你自己想法的作品是哪一部?
皮耶谢维茨:最满意的就是能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合作,给他一点帮助。因为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是非常温暖非常好的一个朋友。当他去世后我才发现他做了很多好事,比如我从来没想到他给残疾儿童准备奖学金。但我们合作时,他从来没提到这点。可能这就是最重要的。
观众:今天看到百老汇选这张照片非常感动,是您二位一起合作的时候。我的问题是,非常专注于作品的二位创作者,如果产生分歧,如何解决?有没有大到争吵地步,事后谁先妥协或者说同意对方观点?另外就是除了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您最喜欢的导演是谁?
皮耶谢维茨:除了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你问的是我合作过的导演还是?
观众:也包括您看过的。
皮耶谢维茨:在这里跟大家说实话,在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合作中,我们从来没发生过任何矛盾,当然我们会遇到一些困扰和问题,会讨论,但很少,一般是有关对话的,有时候可能有结构方面的问题,可能在这些方面遇到一些困扰和矛盾,但是我们通过幽默和相互尊重,解决了所有问题。我们两个人算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们的友谊包括尊重的感觉。可能说到这里吧。
观众:您好,皮耶谢维茨先生,我想问下您对中国电影有没有什么了解,有没有想合作的中国导演?
皮耶谢维茨:我忘了刚才那个观众的第二个问题。我每年看很多电影,我是奥斯卡评委,但最近几年来我看过很多不错的电影,但是没有看到能让电影节发展的一部。最近两年有一部给我印象很深刻的电影是《Timbuktu》(廷巴克图),导演是Abderrahmane Sissako(阿伯德拉马纳·希萨柯)我觉得是伟大的作品。获得过奥斯卡提名,拍得很好,对话很少,是很重要的一部电影,让人感动。接着说到中国电影,我根本了解不多。非常感谢大家来到这,愿意听我说这么长时间,然后我觉得在中国待了不超过一个星期时间,能感受到观众给我的力量,印象深刻,对大家非常感谢。因为我觉得这点比周围环境,比高楼重要,比高铁速度重要。
杨洋:非常难忘。您刚提到还有三个项目没有完成,这里也祝您早日完成,未来有机会见到。感谢徐枫老师,感谢翻译先生。
扫描下面二维码关注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