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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京:“有女孩痛斥我这代人该翻过去了,但我的青春无法磨灭”

2016-11-10 百老汇电影中心 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
11月6日,“叶京青春三部曲”北京试映暨媒体发布会于百老汇电影中心举行。

这部讲述1969年四川青春往事的四小时长篇巨作放映完成后,导演叶京、总监制冯小刚亦来到现场,谈起影片的拍摄始末,以及回看那个年代的眼光与思绪。

 2016年11月6日  10:30-17:00  百老汇电影中心 

主持人:各位媒体朋友们,观众朋友,大家下午好,非常感谢大家来百老汇电影中心参加《记得少年那首歌》的北京试映会,以及“叶京青春三部曲”的发布会。我们现在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片子的导演、编剧叶京以及监制冯小刚。
两位导演好,先给观众打个招呼。
叶京:大家好,我听说有6个电影发布会,所以我特别荣幸,你们坐在这儿来欣赏这部影片。

冯小刚:老叶我们认识太多年了,所以对他想拍什么,我比较了解,而且和他的合作,我也知道是哪一种方式更合适。这个片子实际上已经拍完好长时间了,今天有机会能跟大家见面,我们俩人在后台一直聊,很多是想听在座各位对电影的看法。关于这个电影的长度,我们也讨论过很多次,后来我发现他特别想拍的电影,这个电影他的初心就是想把自己的青春经历给拍出来,所以就不要拿长度约束他了,但是这个事他是可以任性的,因为他也不是一个多产的导演,也是可以自己写好几年剧本,拍完了可能能剪一年的。
叶京:三年。    冯小刚:

翻来覆去剪,我估计长度这个事上,他内心也折腾过和几番,很多发行人也说你是不是侧面劝劝他?我想了想我觉得这个事还是应该让他任性一点,如果把他自己要说的话,完整的一个东西切掉了太多也不好。


我刚才说像这样的一个电影,喜欢这个电影的人可能这长度也没有问题,不喜欢的你剪成一个钟头的他也坐不住,所以不如让这个电影保持它自己的初心,让它能够完整表达出来。

    主持人:今天在座是座无虚席,影片的长度肯定不是问题。    冯小刚:这个拍之前就有目标观众,不是人见不爱,并不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就是他不选择这个题材了。既然选择了这个题材,肯定会有目标观众。    
有一个女孩在电影里面痛斥我,说我们这代人基本上翻过去了,但是我觉得有很多青春的东西,是磨灭不掉的,而且这一页的书是撕不掉的。

主持人:我们今天这个活动是叶京导演“青春三部曲”,今天下午看了《记得少年那首歌》,我们也看了另外一部《与青春有关的日子》的视频,这“三部曲”之间有什么关系?    叶京:其实本来今天主要是给媒体朋友看的是我5年前拍的这部久违的电影《记得少年那首歌》。那两部电影并不是在这个范畴之内,但是作为一个电影的整体,因为它是一个文化的、人文的情怀,是一个关联的“三部曲”。

《记得少年那首歌》完了之后我是去年冬天又拍了《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根据王朔的原小说《玩的就是心跳》改编的,原来有这么一个电视剧。


这个电影现在正在送审阶段,接下来是《找朋友》,三部电影故事上没有特别的关联,但是都有对于那个年代的一个反思,一个情怀的东西。


再一个我们冯小刚导演也在筹备一个新电影,就是要拍一个过去也是以他的个人经历为主要写的,也是怀旧的一个事。因为我觉得现在像这种类型的片子在中国应该是非常罕见的一个。这个事也不是有意而为之,实际是一个巧合,我同时筹备《找朋友》和小刚的电影都是反映那个年代的东西。


我们的巧合要感谢中国的审查制度,我的《记得少年那首歌》从送审一直到审查通过到今天拍摄过去了整整5年的时间。5年的时间加上我从写《记得少年那首歌》剧本的那天起到今天,2000年动笔写的这个剧本,2000年到现在又过去16年了,所以我想了一想,16年我创作了这么一个电影,到今天还没有能广大观众见面。
当然这里面有很多客观因素了,最重要的我在想这16年作为人生来讲,它是一个多么大的坎和变化,16年对我来讲,基本上就是我的青春期都过去了,我开玩笑说这个16年是一个什么样的漫长过程呢?就是中国有个八年抗战,两个八年抗战都结束了,再加上一个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如果按16年来计算,等于红军走了八个来回,整整八个红军长征都结束了。
所以这个电影到今天,我觉得挺久违的。因为我希望的是更多现在的年轻人,能够感受到和接触到这个电影,因为我觉得一说起“文革”,我们现在是谈古色变,认为“文革”这历史直接翻篇了,可能我的电影里还没有翻篇。有一个女孩在电影里面痛斥我,说我们这代人基本上翻过去了,但是我觉得有很多青春的东西,是磨灭不掉的,而且这一页的书是撕不掉的,现在很多人是在撕书。
(冯小刚)拿我的剧本去加拿大……回来的时候丢在飞机上了,完了不敢告诉我,怕我知道生气。

冯小刚:

我同意,包括我下来要拍的片子,也都是内心的一个情结,这个东西在你心里不断的成长,不断地变得丰满,而且不断的有一种要拍出来的欲望。


现在拍电影因为市场非常好,所以很多人急着忙着怎么去想在市场上有大的作为,算账的时候太多了,当然这个市场也应该算账。但是更重要的,从导演角度看我希望多一点,更丰富一点,也有这样的电影,当然也有现在我们看到的比较多的那样的电影。使每个人还是要稍微导演对这个电影有一点诚意,你要说的故事,你自己是非常感动的。

    

还有一个,中国电影还是太多的,现在大家都在说缺少好故事,但是比如说《记得少年那首歌》这样的电影,包括我们下面要拍的电影,其实都是以人物为主的,是人物在故事中,我觉得把人物写好了,让这个人物在荧幕上成长起来,人物能够进入到观众的内心深处去,这个故事时间长了,大家都会忘。你说《美国往事》的故事、《教父》的故事,我说不出来的。像李向阳的故事,大家都能够记得住,所以我觉得多拍一些以人物为主的戏。   主持人:导演说得对,电影好不好,大家记的都是一个个非常生动的人物,人物是不是让你相信。这次您是作为“叶京青春三部曲”监制的身份,您在创作这个作品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冯小刚:

因为我们这波人里面最能写的是王朔,但是我们的成长经历比较相近。这些故事,叶京本人写东西也很强,他有王朔的小说为基础。


他的这些片子,我首先觉得和我们血型不一致,比如说他要找一个人另外的人做监制,可能完全聊不到一块儿去,别人的经验,或者别人的审美放在这样的类型电影里面,可能对它的帮助并不见得很大。但是我们可以一拍即合,我很明白他要干什么,他拍的人是什么样的,以及这个演员,演得准不准。

    
扎钱那天,我喝高了……

叶京:

其实我记得这个电影几年前我请冯小刚和王朔,我们那天在一个小电影厅自己第一次放映的时候,冯小刚正在拍《老炮儿》。当时我跟冯小刚发了一个信息,我说明天要来看电影,冯小刚当时很高兴就答应了,但是他来的话,也得跟管虎请假,他说他请假,管虎特痛快就答应了,当时他发信息我就乐了,我知道这里面的含义。


当天我们看完之后,我没有想到,我拍摄的过程冯小刚尽管是监制,也没有来探过班,因为他在拍别的戏。有个事我不是责怪他,当初拿我的剧本去加拿大了,他在飞机上翻看这个剧本,回来的时候丢在飞机上了,完了不敢告诉我,怕我知道生气。

    冯小刚:记忆力真好。    

叶京:我记仇。我说后来怎么没有戏了,当时这个电影我找不到钱,北京话儿说叫扎不着钱。那个时候我特别想借冯小刚一臂之力给这个电影找点投资,我让冯小刚看,结果冯小刚去了加拿大给我丢飞机上了,之后不敢跟我说,好像后来我问他,他才说对不起,就实话实说了。
后来有一次终于扎着一个酒贩子,这个酒贩子提出来说我得到北京来,我得见着冯小刚、王朔,意思才能投钱。我说好,我就得做这个局,我那天就给冯小刚打电话说这个事,结果那天特不巧,组了一个局在工体一个餐厅,我糊里糊涂地晚上陪几个朋友在家里面喝酒我喝高了,就把这个事忘了。因为那天我朋友家里闹离婚,弄得特伤感,我跟着哭鼻子,把我的大事给忘了。结果冯小刚没有见过酒贩子,也没有人给介绍,他们就去了,最逗的是他们在酒局上自己吃上了。过一会儿冯小刚一听我这边有事,他太了解了,他知道我肯定有难事了,不然我自己的电影,人家给我投资,我能不陪投资人吃饭吗?而且是我安排的饭局,结果我没有到场,小刚去了以后,他明白了这个事,他先跟别人吃上喝上了,就替我把该说的话全说了。结果他还给我发了一个微信,他说你放心,我知道你碰到难事了,这个人你就交给我吧,一会儿我就给他灌晕了,让他给你投资。
我特别感动小刚的义举,结果那天晚上,我一直陪着哥们儿哭,人家闹离婚,老大不小的了,最后我也没有去。但是人家这个投资人最后在小刚的忽悠下,最后还是拿钱了。

冯小刚:我也老用这个片子跟我们的制片部门说,他这个片子投资非常少,但是他要把那个年代的味道拍出来,而且叶京又是一个不讲究的人,所以难度之大,我就在想,比如说这个电影,如果再多一千万,可能品质、道具、服装这块会更好。    叶京:我记得咱们在王朔家说这个电影,你当时许了我一个愿。
冯小刚:不是这部,是后面那部。    叶京:是这部,不是《青春有关的日子》。我记性比你好。    冯小刚:我不能喝了酒跟他说。    叶京:第一次《记得少年那首歌》咱们三个人喝酒的时候,和投资人,你忘了,那天签字画押,冯小刚还替我签字画押,跟卖人似的,因为投资人说了必须得冯小刚,怕说了不认账,让他写了一个类似于卖身契的东西,让他签字画押,说冯小刚必须得当这个电影的总监制。后来小刚就又签字又画押不厌其烦的陪着又照相又喝酒,结果他一喝就兴起了,当时就说老叶这个电影,你这个投资不够,剩的都是我给添,这是原话,你要是不够我给你添,这样吧,我现在就给你弄200万,这200万是我冯小刚个人给你这个电影的赞助。这话没忘了吧?    冯小刚:我当时表态监制费都给他了。    叶京:他说这个监制费可不是一星半点了。我们生活中很随意,不像现在好像做影视就是特别的正儿八经的谈判、董事会,因为我这个人不会这套,所以我找钱特别困难,我得借助小刚的名声。小刚算是从头到尾陪着我拍了这么一个《记得少年那首歌》,就算他把他欠我的那个钱都还了,理清了。当然还有一个事,第二部《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也是钱的事,是在王朔那儿,小刚说……    冯小刚:聊聊电影。    叶京:话都在电影里了,他们反正都看了片子,没有什么更多聊的了。    冯小刚:现在拍电影,其实真正导演要说的话是在电影里的,你自己在这儿怎么去讲这个电影,这实际上是很多很累的一件事情,但是因为现在都是要宣传,所以每次最痛苦的一件事情就是宣传期,到各个地方说同样的话。叶京还好点,叶京估计说这一回就行了。    叶京:我这一回都特紧张,我特怕这个事,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做过这个事。
王长田当时看这个片子,他很喜欢,当时想做这个电影的发行,让我剪成两个小时的电影,我当时说不可能,就回绝了。
    冯小刚:是不是观众有想聊的,正好导演也在,可以跟叶京聊一聊。    主持人:到场的媒体比较多,观众是后面的几排。   冯小刚:因为观众的一个问题,有可能是引发他的一个谈话的兴趣。   主持人:今天先让观众提问题,之后媒体再提。
提问:谢谢冯小刚导演,我想提一个问题给叶京,这个片子里面主角叫薛北京,您叫叶京,您也在其中出演过,有没有自传的成分?最后他多年之后才回去,后来高小妹给他写信没有回,为什么?电影当中没有一个解读,想问一下这一点。

    


叶京:这个问题好多人都问过,这个肯定是一个我个人的经历创作的,因为我们家1969年的时候“文化大革命”正是如火如荼的后期,“上山下乡”开始,那个时候中共召开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林彪被作为中共的党章写进了党史,法定作为毛的接班人,在那种形势下,我们家就被赶出北京了,那个时候觉得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打起来了,所以这一段经历在我的记忆当中是抹不出去的。
我青少年的成长期和我所谓的初恋都发生在四川宜宾。不像现在,宜宾500万人,有一个酒,五粮液,但是那个年代,我们家去那个城市才50万人,很闭塞。
关于你刚才提的问题,薛北京就是我本人的一段生活经历,只不过进行了一些加工。当然这里面很多都是真实情况发生的,因为我们经历的那个年代的东西不用编,不像现在电影在那儿生编硬套的,编故事,我们那个年代不用,冯小刚写剧本信手拈来,因为是自己的生活。我写这段电影的时候,并没有是特别牵强要编的故事。而且是很多人经历过的很平淡的故事。


有一个插曲,我没有跟电影局打个交道,没有想到电影局的主管领导是开明领导的,而且懂电影,他跟我素不相识,第一次把我请到办公室跟我聊天,我没有想到,我觉得进政府衙门是一个让我非常畏惧的事,我特别讨厌跟衙门、官府的人打交道。当时为什么电影这么多年没有拍,我觉得我承受不了这个,我爆脾气,搞不好先跟人家拍桌子了。




但是那天我们没有想到电影局的领导那么开明,把我单独请去聊这段,他问我这个电影中的小火车站,那个当地的小煤矿,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我说当然真实存在的。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在山东淄博,一下子联想到他们家乡跟这个特别相似,他看到了自己的青少年成长期生活的背景。后来他问我薛北宁的经历,这个事,我说是真事,我父母为了这个事跟我哥哥当年都断绝了父子关系了。我说到这儿的时候,我觉得主管电影的领导已经热泪盈眶了,他看完一个电影,他是被深深打动和震撼的。
我特别的幸运,碰到了这么一位开明的领导,要不然这个电影你们根本看不到,也不可能通过。而且当时审查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电影局的领导主动给我打电话,说这个电影4个小时的长度是有问题的,一般院线都希望越短越好,2小时之内,他们是作为一个商业的模式考虑的。所以电影局考虑可能要分开上映,就是切割,其实我心中并不是十分愿意把这个电影分成所谓的上下部,在我心目中就是一部电影。但是作为一个4个小时时长的电影,你们可能分开看,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概念。
所以电影局考虑到这个事情,在中国好像电影史上没有过,网开一面,主动说给你发两个龙标,就是相当于批了两个电影。
你们刚才看分开看的,都是片头有龙标,重新出字幕。所以这个是中国电影史上没有过的,给我发了,就是为了我的电影好上院线好操作,我给你一个龙标你上映不好办。
还有一个,中国电影史上,像我这么长度的故事片,它也是数一数二的,为什么呢?因为吴宇森拍过所谓的《太平轮》、《赤壁之战》,是能独立成章的上下部的电影,这个所谓1小时46分的时候,上部完了就是油菜花抛人,就是一个电影的上半部分,不是作为上部,是为了宣发公司考虑的,这是一个长度问题。
还有一个,电影从创作时间,经历了16年,两个八年抗战,八个红军长征。我们都奔6了,我50出头的时候开始创作这个电影。
还有关于电影的长度,冯小刚好心劝过我,王长田当时看这个片子,他很喜欢,当时想做这个电影的发行,让我剪成两个小时的电影,我当时说不可能,我就回绝了。他又让小刚劝我,把电影剪成一部。后来我只说了一句话,我当初怀孕的时候,我哪知道怀了一个龙凤胎,你让我做掉一个,你明白这种感觉吗?小刚说明白了,就没有再劝我。


我现在就是活得特拧,我并不是陶醉于往昔我们那个所谓的美好时光,真的不是。

提问:首先谢谢二位,我的问题已经知道答案了,我还是想说,在看您的电影之前,我正在重看前苏联的电影,《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办公室的故事》、《两个人的车站》,看这个电影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词,“往日的荣光”,现在的价值何在,您的电影回答了这个问题,您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告诉人们“往日的荣光”究竟是什么,对于我们今天的意义是什么。我是60后。
叶京:您是观众?还是媒体?
提问:我是编辑。

叶京:这个电影,说老实话,我其实现在被好多人用烂了一个词就是“情怀”,其实情怀这个东西我认为还是要讲,特别是我并不是自恋和自己沉醉于那个年代,在这儿自恋不能自拔的去创作这部电影。因为这个里面我也不想表述一些价值观,因为我觉得一聊到价值,一聊到中国人常说的所谓的道德标准,这个是我特别烦的一个事。

我觉得这个电影有很多解读的方式,你让我单独地聊这个电影的意义,因为我就告诉你们,我现在就是活得特拧,我并不是陶醉于往昔我们那个所谓的美好时光,真的不是。因为那个年代其实给我们留下来的伤痛是最多的,有很多的东西不值得去歌颂。



当下的现实是什么概念呢?我们现在的中国电影,它并不是真正去用钱说了算的,我觉得现在中国电影是权说了算,是政治说了算,更深的话题不能再去深聊了,我说这个话你应该明白,其实是政治,我们现在国产电影为什么好不了?它还是政治说了算,有很多的政治的因素去曲导人们所谓的趋利避害,所谓的搞一些老百姓噱头的烂俗的商业电影,我并不是讨厌他们,我只是对于现在的现象挺不屑一顾的。


还有一个现象,现在中国做电影,我们讲到敬畏心,电影现在变成了一个特别喧杂浮躁的闹剧,做电影还是需要敬畏心,我不想把我的世界观、价值观强加给观众,我觉得反思一下我们这代人,我自己去反思,我们那个难道是唱支山歌给党听,难道我们不能唱支山歌给自己听吗?我这个电影就是唱支山歌给自己听的。
还有一个,在当今现实下,这个国家艺术形态走的已经是马列主义的道路,我们的经济基础是资本主义的,这个很拧,我自己觉得不通。所以一个什么都拿钱说了算的国家,非要要求你讲道德,不是扯淡吗?
从小给我们灌输的就是暴力解决所有的问题,暴力地对待这个世界,这就是无产阶级暴力革命。

提问:

我有三个关于剧情上的问题,第一对于陈择军还有陈全有兴趣,陈择军喊“妈”是不是有更丰满的剧情?第二是里面打架的画面,韩陆一打了何川东,后来把眼睛踢坏了,后来打架把人捅了,也没有什么事,韩陆一受到的影响很大,怎么回事?第三是安茹被叛流氓罪,不是枪毙了吗?


叶京:

这是时代的差异问题,你要活在那个年代就会知道,“文革”时期男女之间的尤其我们是学生时代要敢谈恋爱,真的就是罪过,学校教师领导社会上都会声讨你,你的父母也不会答应你。薛北京回到北京就是当兵了,当兵以后部队的战士要想谈恋爱被领导发现了直接开除军籍,部队的当兵不允许谈恋爱了,不用说上学期间了,尽管我已经走入社会当兵了,我回到北京第二年就当兵了,当兵的时候,部队在所谓的特别禁锢的不太有人性的年代,什么东西都要受到限制的,我当兵的时候在部队里面,我们连长指导员都直接可以拆私人信件,你要敢跟女孩谈恋爱写信被发现直接开除军籍,根本不可能有条件,我当兵好几年再也不敢写信了。假如我没有当兵,我回到北京我的地址都不敢告诉高小妹,如果她给我写信,我们家人会我把脑袋揪下来。


提问:也没有给兄弟们写信的情况。
叶京:给何川东写过信,我认为这个电影还有一个就是我们现在这么讲,那个年代不用说你是初恋,那个时候结婚的人,两地分居最后都离婚了,非常多,在“文革”没有结束之前,不能调到一块儿工作,这种分居非常重要的,更何况谈恋爱的青少年,在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下。当然我通过这个电影还有一个表述,这两个人不可能成的,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是时代的折射和反差。

关于韩陆一眼睛被打瞎,还有为什么挨刀子。韩陆一把自己的哥们儿捅了,我讲一个概念,我们这代人是在暴力的宣教当中,我们生下来就是要为国家打仗当炮灰了,当时叫共产主义接班人我们要保卫国家保卫人民。我们这些生长在部队大院围墙下所谓的“红二代”,那个年代我们从小被灌输的就是无产阶级的暴力革命,从小就能背《共产党宣言》,从小就唱国际歌,从小给我们的洗脑就是有一天解放全人类。所以我们从小成长的家庭,从小到大我们父母跟我们没有苦口婆心的教育,上来肯定就是一大嘴巴子,要么就是一脚,就是直接暴力解决所有的问题,从小给我们灌输的就是暴力解决所有的问题,暴力地对待这个世界,这就是无产阶级暴力革命。


我们后来这一代人,我到了那个地方以后,我们当时已经在街上混迹接头,天天就是跟人打架,当时是以打架为荣,不光是跟别人打架,跟陌生人打架,甚至跟自己的朋友之间也经常反目。有把刀没人使了,也要拿朋友的屁股捅一刀练着玩。后来还有捅猪的情节,当年我们自己打磨的刀都是到猪圈先拿猪试刀,这是时代的因素造成的悲剧。可能要从大的方面理解。


你要明白那个年代这些人的举动是什么,他们躁动,每天身上的荷尔蒙没有地宣泄,就想打架。何川东因为老欺负他,拿他当马,谁当马完全就是受气包,何川东老拿他当马,这个孩子也是很倔强的,韩陆一反抗给何川东,结果这一刀不得了,他的父亲也是传统的军人,把儿子眼睛踢瞎了,这个韩陆一心里充满了仇恨了,恨死何川东了。后来由于一只眼睛瞎了,当不了兵了,那个时候体检,你是独眼龙不可能让你当兵。所以何川东当兵走的时候,跑到他们身边炫耀,这是刺激韩陆一,又让韩陆一当马跳,这孩子又不干了,你去当兵,我当不成兵了,那个年代以当兵为最高的神圣职业,而且是崇高的理想。所以就又给他一刀,何川东死在他手上了。


当时913事件以后,林彪叛逃了,他的背景原来就是地方的干部,被打成右派了,免了官职了,每天就是在DV礼堂放电影,老爱酗酒,不得志,因为陈择军的母亲已经过早离开人世了。



这个孩子从小没有母亲,他想妈,所以他平常爱喊妈,这是真事,那是那个年代我们喜欢的恶作剧。他从小没有母亲,这个孩子,那个年代他喊妈是一个符号性的寓意象征,他从小没有妈,他妈“文革”期间被打成右派早死了,他父亲装聋装哑不说话,抓他的时候说装聋作哑十几年,你今天终于开口了。所以这个孩子他是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他就喜欢喊妈,其实是同时表现了他内心想自己的亲妈。但是他在生活当中,老把这个妈当成恶作剧去发现,这是真事。
你们看电影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孩子说“妈”,那个电影院就爆笑了,我们当年在电影院看电影就这么干,我们经常看着看着电影特严肃的时候突然喊一句“妈”全场哄堂大笑,就是一个小时候的恶作剧。只不过他这个妈对于他个人的家庭身世有寓意。
所以他父亲每天睡鱼缸,这也是象征,鱼缸是什么?
“文革”时候不允许养鱼养花的,红卫兵抄家看你家有鱼缸还有花,直接碎掉,养花养鱼那是资产阶级的生活作风,是不可理喻的,是“封资修”,他父亲从他母亲死去以后,他父亲一直装聋作哑,天天躺在鱼缸里,都不上床睡觉,每天睡那里。
所以这有寓意,我不养鱼了,我鱼缸还在,我就是鱼缸里的一条鱼,我天天就醉生梦死的躺在鱼缸里,为什么抬鱼缸的时候,他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大海航行靠舵手》是我们那个年代人疯唱的红歌,现在很多街舞的老太太们还在唱着。歌词上来是“鱼儿离不开水,花儿离不开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鱼儿离不开水,陈择军的父亲就是那个鱼儿,他离不开共产党这个水,离了党他就活不成,所以他躺在一个干枯的鱼缸里面,还能活吗?是一条枯鱼了,没有了水的鱼缸里面,这是一个象征,这里面有政治含义。



安茹不是被毙,是陪毙,我们那个年代枪毙犯人是需要一批犯人陪毙的,陪毙多残忍,只有法西斯干得出这个事,纳粹德国。我们是在陪毙,我看过好多次陪斗,北京很正常,红卫兵这么一弄,当年批斗彭德怀的时候,多少人在彭德怀的身后,都是我党的高级领导,是陪斗。
当年北京的总后勤部,“文革”的时候镇压的和红卫兵联动那段历史,当时开了一个“万人大会”非常有名。“万人大会”就是把所有北京的当年的那些“黑五类”的子弟,一夜之间父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黑五类”的子弟,全部押上台去批斗,台上是主斗,要判大刑的,台上的统统就是要被劳动教养的,要送到农村去改造。我哥哥年我们都在台下干过,我也陪斗过。就是一个杀一儆百的阵势,一个声势,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安茹是被陪毙。
“大家看过《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当时想按照这个思路创作,不加任何的浪漫、美化、诗意,我想要一个雕刻感很强、很冷峻的电影。但是我知道这么写下去电影拍不了。

提问:这个电影上映,一个是艰难的找投资的过程,还有4个小时市场,这么多困难的元素在为什么选择一定要表达的事情,要把这个电影拍出来。还有一个问题,这个电影当中刚才提到了,里面安排了演安茹的演员,最后说的一些批评的话,对于薛北京的角色,这话是不是也在筹备的过程当中来自周围的声音?对于创作有干扰吗?
叶京:这么长时间非要坚持拍这个电影,实际上是2000年开始。我最近写了一本书《一部电影难产记》,非常详细地写了电影创作整个的过程。
当然这是后话了,我现在回答你的是,因为我记得我2000年的时候在做《贻笑大方》的后期,做完这个2000年回了一趟四川宜宾,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有回去过,回去以后碰到了当年的这些人的时候,给我了一个特别大的触动,我当时觉得必须要创作这个电影。而且第一稿写的时候叫做《走过来走过去》,当年四川宜宾有一条街,类似于北京的长安街,很短,可能不到一千米的主大街,是当地的长安街,我们每天几个朋友天天围着宜宾的长安街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了N多年,走的过程当中发生了很多的故事。



我当时想拍这样一部电影。大家看过《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当时想按照这个思路创作,不加任何的浪漫、美化、诗意,我想要一个雕刻感很强、很冷峻的电影。但是我知道这么写下去电影拍不了。
我们那个年代有很多地下流行歌曲,包括现在找不着作者,甚至有一些当年为了创作地下流行歌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个年代你想唱歌,你要唱革命歌曲,就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但是你不能唱当时的地下流行歌曲。会被扣上黄色歌曲、流氓歌曲,甚至是反动歌曲的帽子。
因为那个年代的人不敢拿上台面堂而皇之去唱这些歌,所以,我们在底下传唱了很多歌曲,我受这些歌曲的启发,后来改变了创作思路,就是现在这个版本的比较偏写意的,甚至用音乐书写整个电影画面的诗意的电影。你也可以理解为它是一个所谓的诗意现实主义。
这段话审查的时候遇到了大麻烦,拍摄稿的剧本没有,是我拍摄现场,因为我这个人比较不太依赖剧本,我比较喜欢在现场发挥。
《记得少年那首歌》这个摄影,是年轻的80后,很有想法,他知道我,我从来不做分镜头,他老想头天晚上找我说导演咱们明天拍这场戏,咱们分分镜头聊聊,我说我没有感觉,我要拍这个东西,我必须得到这个环境当中,景里面,现场,我必须得看到演员才知道怎么拍。所以当时拍摄过程当中,包括你们看到上部结尾的扔油菜花,那不在剧本当中。

安茹这个也是,因为她是一个演员演两个,她现在的姑娘叫孔丹露,她没有两代人的冲撞,离开我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事,逻辑上会有很多牵强的东西。再一个我也想把两代人做一个反思和了结,而且我也有自虐的成分,我确实觉得我们该翻篇了,我们真老了,未来就是你们的。



冯小刚说得特别对,他说老叶你的电影如果喜欢的人不会嫌你4个小时长的,如果不喜欢的人剪成1个小时也坐不住,这个我也深表同意。

提问:我是观众,很早以前看到这个预告片,一直等这个电影。我说的是一些技术问题了,这个片子在我看来节奏比较慢,就是类似的情绪或者场景或者的情节循环比较多,有没有考虑缩剪?
叶京:仁者见仁,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哈姆雷特》,我能够理解,这不是你第一次人说了,我们做后期的时候,刚才冯小刚说得特别对,他说老叶你的电影如果喜欢的人不会嫌你4个小时长的,如果不喜欢的人剪成1个小时也坐不住,这个我也深表同意。
当然我从电影艺术和技术的角度来讲,这个非常对。你说的这个节奏,通常还是指电影的通常理念的节奏,我拍电影是拍我内心的节奏。我说实话这个电影,可以讲一个非常生动的事。
今天我来以前给这个电影的剪辑廖先生发来微信,因为我很尊重廖先生,因为当时我拍完这个电影的时候我也傻了,我一看粗剪素材是6.5小时。但是为了别让我一个人主观误了这部电影,我请教了很多人,也请了很多人来看来剪。最后落到廖先生身上,他也不了解我,也不认识我。廖先生说我得先看剧本,我电子传真给他一个剧本,剧本很多东西跟我这个都不一样的,因为我不太喜欢按照原剧本拍戏,他看完剧本以后,第二天就回了传真说,愿意来看看这个片子。
他后来跟侯孝贤请假来了,来了之后看了三天,在我的工作室,我也没有打扰他,我给他看的是6.5小时的那个,老廖看完之后出来说,说这个电影我愿意无偿来剪。我非常喜欢,他说这是我近10年来没有看到的好电影。后来他说我得回去跟侯导请假,他走了两个星期之后请完了假给我剪片子。

我当时为了不干扰他,我根本不去,我每天中午陪他吃饭盒,陪他聊30分钟的天,他剪片子,他有一个习惯,他喜欢了解导演,他特别想知道我的经历,我每天只利用30分钟陪他吃午饭的时候陪他聊,不聊电影,就聊我们过去的那点“脏事”,所以老廖觉得惊讶,我们这段经历他从来闻所未闻过,包括现在国外的,国际电影节也看过,他们很难理解这个电影,因为他们心目中中国的“文革”,不是政治运动就是张艺谋似的所谓的苦情悲剧,我也渐渐让他了解。
他在20多天剪完这个片子的时候,我跟他一块儿去看完成片。当时在他来剪6.5小时之前,我已经剪了好几个版本了,我没有给他看。后来我去看,发现他比我留得还长,他完全就是侯孝贤的风格。我当时都说老廖你留这么长啊,他说叶导演,你的电影就是这样一个风格,不要受任何人的左右。
我也信任他,他给侯孝贤剪出一个威尼斯来,他跟我聊侯孝贤拍《悲情城市》的时候,拍一半拍不下去了,后来老廖重新剪辑了一下,也很长,上中下,所以他对于这样一个节奏的东西是有经验的。当然我也很老廖明确说,这个电影我是拍给国内观众看的,不要考虑国际电影节,这是当时的共识。
老廖说这个电影一点都不长,你就是这个风格,后来他交给我的是四小时三四十分钟,他临走前我们吃饭他说了一句话,他说老叶,我一般跟你们国内的其他导演合作剪片子,剪完后他们趁我走了,都会把这个片子剪短。确实我剪成了四小时十几分钟的片子。
当你事与愿违的时候,上帝一定会告诉你另有选择。

主持人:之后这个片子什么时候才能院线见面?
    叶京:这个事我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了,这个片子很不容易走到今天。到现在没有能到电影院跟观众见面,有很多难言之隐,最重要我们本来是今年4月29号档期公布了,但是当时临时撤了,有很多因素,不瞒你们说这个电影做后期没有钱了,我抹不开面子没有找小刚要200万,结果一直因为后期缺200万,我们耽误了特别长的时间,我一直在跟各方面的人交涉,做斗争,我试图说服投资方,但是人家谁愿意多掏一分钱?
这是一个因素,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今年这个电影时机不是特别成熟,我倒是希望明年开春的时候能够上映,正好明年《与青春有关的日子》的也出来了,可能“三部曲”同时先后都会看到,这可能是上帝的一句话“当你事与愿违的时候,上帝一定会告诉你另有选择”。
我估计是这样的。    主持人:大家一起期待明年,我们一起在影院里面看到“三部曲”的时候,再次感谢。
记得少年那首歌(2016)
Songs of the Youth 1969
导演叶京主演叶京 刘芮麟柳明明 王学敏 
片长246分钟
剧情简介 时间进入了2010年,已是天命之年并成为著名导演的薛北京为筹拍一部关于那个特别年代的与青春有关的电影,独自在小放映室里查看资料。银幕上响起了熟悉的旋律,那歌声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薛北京思绪万千,他想起了当年的那些儿时玩伴及初恋的少女,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扑面而来,就像电影胶片划过我们的视线…… 1969年,干部子弟薛北京随父母从首都北京下放到的偏远的四川宜宾,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无比思念家乡的薛北京崇拜自己的哥哥薛北宁,每天都给正被下放到陕西劳动改造的哥哥写信。在宜宾,薛北京也认识了一群新朋友,其中有个漂亮的文工团姑娘安茹。 
伙伴们肆无忌惮的享受着属于他们的青春期,冒着巨大的危险,传抄禁书手抄本,偷学被禁止演唱的地下歌曲,搬着马扎在大院里看电影。不久,哥哥薛北宁突然出现在宜宾,薛北京高兴的同时,却发现哥哥很快勾搭上自己暗恋的文工团女孩,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这终将演变成一场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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