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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男性、同性恋,都是女生节狂欢的受害者
(图:3.7日女生节横幅)
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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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身边同学谈到这些“刺眼的横幅”时,大家都认为其背后是一种“集体性骚扰”,某学校甚至有针锋相对者招来了55名小伙伴,号召大家“拿起你的订书机”,用它将事先在A4纸上打印好的反对答语订到上述横幅下方。
当然,这样的横幅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横幅并没有恶意。我们班男生2015年做的横幅里,就写有“佳人皆心仪,贤淑雨萌朦”;隔壁清华的女生们,在2016年也看到了工科男生“霸气”的横幅留言:“女神,別玩原子弹了,跟我回家吧!”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一样,这类横幅作品,本意是在诚心夸赞女生,可夸赞的侧重点依然是靓丽的外表与“贤淑”的气质,价值落点依然是婚姻取向——君不见,按照横幅的逻辑,即使是能玩得起原子弹的工科女生,在被夸“女神”、跟男生修成正果“回家”后,也得放弃一部分自己的职业理想。
我自然不会因为一条横幅的性别偏见,就全盘否定男生们的精心准备与辛勤付出。不过,在女生们努力完成性别角色期待,像卢梭在《爱弥儿》中所言,“等待她自己成为一个布娃娃的时刻”时,男生们恐怕也得吞下自己的眼泪,同为男性刻板性别气质规训的受害者。
也有三观比较正的“女生节”横幅,突出专业特点,幽默风趣,主题侧重于对女性智识的欣赏。这次北大哲学系男生创作的横幅“康德初生,海德格尔初盛,追问十里,不如你”就是如此:男女并肩追问哲学问题,女学霸太优秀,男孩子只好甘拜下风。
有“女生节”亦有“男生节”,二者遥相呼应,写横幅送早餐实现心愿等种种节日戏码,往往也是男女生之间相互的行为——如仅仅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并不能武断地做出“女生节不可过”的结论。但看了这么多“女生节”横幅,我对横幅背后的节日现状有两点忧虑:
一是,本来与“男生节”互补的“女生节”,逐渐有替代一天后的性别平权运动本尊“妇女节”的趋势。这有“妇女”一词的定义被窄化,甚至被污名化的原因:自认为正值青春的大学女性,无法接受“妇女”之“妇”所承载的“泼妇”“小媳妇”“家庭主妇”之印象,反而囿于社会对女性“年轻”这一价值的看重,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是年轻可爱的“女生”。以社会学的反思视角来看,“女生”与“妇女”两个词都同样负担着本不该承受的刻板印象,而这恰恰是需要妇女节所应有的平权行动与意识提升来匡正的;以社交性质为主的“女生节”,无法承受这一重担——更何况,倘若社会上一部分女性只过“女生节”,另一部分女性才过“妇女节”,由此形成的女性内部基于年龄与婚姻状况的区隔,将使女生们沉醉于象牙塔里暂时而虚幻的“性别红利”中,忽视了几年后的自己将面临的女性就业、婚姻、生育等平权议题。
二是,“女生节”(包括“男生节”)的庆祝方式中有“隐性社交强制”与“忽略多元”的倾向。大学异性恋群体有交友需求无可厚非,可当“女生节”与“男生节”顺着这种需求逐年增强了恋爱甚至是性的意味,性少数群体的身份就在这样的节日里更显得尴尬:“女同性恋被迫接受异性恋男生的与恋爱或性相关的示好,被迫参与进那些异性恋范式的游戏里;男同性恋则被当做一种反向的‘承诺’和‘馈赠’献给女性,成为嘲讽和歧视的对象;而第三性别、跨性别、泛性恋……又陷入了迷之沉默。”说到这里,又想起一条“女生节”横幅,它真实地悬挂在某所校园里:“五三女生一出现,电机再无同性恋”。
仅仅是一名高校学生,或许并不能力挽狂澜,改变整个学校的“女生节”庆祝方式,但作为女生,即使过完“三七”也要按照本意好好过“三八”;作为男生,即使在横幅里夸完女生外表,也别忘了“颜值”“气质”之外的东西;不管哪种性别,都不要让横幅上的话语对沉默的少数人构成二次伤害——这些,我们总是可以做到的。
我期待,在一年后的“女生节”那天,那些横幅将有些微的可喜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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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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