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美抗击疫情丨“妈妈的单位在建医院” 武汉籍大二女孩的见闻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Social Design Lab Author 社会设计教研室
近日来,“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牵动着亿万民众的心,相关信息充斥着网络,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大二学生李可佳身在武汉疫区,时刻关注着“火神山”、“雷神山”两大医院的建设,用文字记录下疫区前线生活点滴,思考如何用所学的设计专业为武汉抗疫作出贡献。
“无论在何种危机中,我始终关注的,是每一个微小的个体。身为老师,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关心好我的学生。过去几天,一些同学始终与我保持联系,和我分享了他们目前的生活和真实。这些文字无关于严谨的学术,更是一次日常的人性记录。愿我们共同渡过。”
——周子书
(中央美院设计学院社会设计方向教师)
作者:李可佳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18级本科生)
与万千坐在家里的同学们稍有不同,我在武汉中建三局工作的妈妈,使我与疫区前线有了一丝联系。
从五天前我发第一篇推文到现在,一直迟迟没有更新。一是觉得官方新闻和众多自媒体的信息已经很充分;二是作为一个近距离的观察者,我需要一个推移的时间进程去思考和分析,而不仅仅满足于听闻的表象。
一、火神山
“七天建成” 并非七个白天,
而是七个24小时,
工人分为日夜两班,争分夺秒。
大年三十那晚,我到了蔡甸临时医院建设的工地上,这是得知要建设的第一天,甚至它还没来得及拥有“火神山”这个名字。
工程分给了几个局属单位同时建设,几乎是一声令下,四方相应。离得近的,从家里赶来;离得远的,从武汉周边城市抄了无数条小路进城。
银行放假了,财务人员需要按照排班表,每天从当天营业的支行中取钱,给工人发工资,采买东西。许多地方都只收取现金。
为了保证建材供应,不同的人员守在不同的仓库,一有货就立刻买下送往现场。
宛如天助的是,就在医院建设规划用地旁,恰好有一个中建三局之前建设其他项目所遗留的工地设施,原说年前拆了没地方搁,现在居然就这样派上了用场。
“看到现成的办公室,食堂,居所,一时很感动,虽然很脏乱,但这都不是事。”
工人是包吃包住,值班人员也要留守,免不了急需许多生活用品。武汉连日阴雨,还需给工人发冲锋衣……事发突然,大家都免不了连轴转,但没有人抱怨,也没有时间抱怨,一切都必须以最高效的状态完成,一旦哪一环出了纰漏,这个工程都无法按时交付。
大年三十,单位决定给员工和工人们发一个红包,妈妈的同事跑遍了周围的大小商店,才凑来了百来个红包,尽管已经买断了所有花色所有的货,数量依然不够,妈妈打趣道:“今天红包发下去,明天红包壳回收再发一次。”
财务人员在为工人们包红包
食堂阿姨念叨着中午饭做少了一份,有一位工人没吃上。为此,她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保证之后肯定做好保障。
正是因为有这些可敬可爱的人恪尽职守,
我们才能“回家团圆”。
除夕夜,食堂阿姨为大家准备的饺子
二、雷神山
“都什么时候啦,造谣的赶紧停一停吧!
建医院不仅不会停,还要再建一个呢。”
1月24号年三十,晚七点,我从工地离开回家,看见好几个人截图问我:“武汉版小汤山建设排污会影响到武汉水源地知音湖,一天白干了,换地了。这事情是不是真的?”
当晚,领导班子开会,说按照上头安排,火神山临时医院是第一个项目,但很可能不是最后一个,因为即使建好了,武汉的专门传染隔离医疗资源依然不够。
果然,次日下午便传出要再建“雷神山”的消息,妈妈所在的单位被分配去建雷神山,办公人员、工人,所有的东西当晚撤走,宛若部队行军。
这场疫情,恰如一场战役,
需要所有人的协作去努力打赢。
雷神山医院“大部队”的群内交流
三、医生
我们需要给医生们更多的理解和关爱,
而不是用舆论绑架他们。
1月25日,大年初一晚,武汉发布,从26日0时起,私家车禁行,如医护人员、火神山、雷神山项目公务人员等上报车牌才可以通行。
我好朋友跟我说,他身为医生的妈妈发烧了,在家里很焦虑。家人不让她去上班她生气,让她去上班但不要太拼命她觉得不妥,让她去上班又觉得自己仿佛去送死,几番纠结。她的一些同事甚至没有上报车牌,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去上班……听到这里,我丝毫没有觉得这些情绪和做法有什么不合理,恰恰相反,我太能理解了。
医生不仅仅是一个职业,或是媒体口中一个伟大的符号,他们也是人,活生生的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让我们不甚了解的普通人都已经如此惊恐,更何况身为专业人士、深知其中利害的他们。他们有害怕和担忧,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最后,阿姨还是去上班了。
四、空虚的精神
当“在家里躺着就可以为社会做贡献”的日子
真的来临,
才发现原来如此煎熬。
1月27日,朋友圈内,网友自发“唱国歌,喊武汉加油”,响应无数,憋得慌的武汉人终于有了“社交”和“情绪表达”的窗口,随着三声“武汉加油”,朋友们都说仿佛又有了信心和希望。
与如同“坐牢”的身体活动限制相比,空虚的精神世界更让许多年轻朋友几近发疯,“电影也看完了,动漫也看完了,甚至作品集都快做完了。”
封城的第一天,我的一个朋友感伤自己心情很糟,一回武汉,家乡就变成了疫区,每天过得都很颓丧,特别希望能看一看长江。
四天后,朋友在深夜,淋着雨,步行将近一站路,看到了长江。
他说,自己从小在武汉长大,对长江有着特殊的情感,颓丧的时候,“去看长江”就像一个逃脱规则的夜行者去寻求一份安慰和感动。
五、身为设计师的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有钱捐钱,有力出力,其他人安心宅在家里,不给社会添乱,这是很标准的答案。
但除此之外,我不自觉的开始思考我的专业:设计。
虽然在有些特殊的情境下,我们会觉得设计的无力感,还不及文字有力量。但我认为,设计的无力不是设计的错,是设计的上通下达出现了不顺畅。
「社会设计」,就有无数的话题可以讨论,
比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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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能在网络上求救交流的,已经很幸运,低保户和孤寡老人,很多都不会上网,消息不灵通,他们要如何度过封城的日子?我们能否为社区宣传和指导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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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开车的人有出行需求,面对停运的公共交通应该如何处理?我们能否为此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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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药房关门,医院腾空,除肺炎外的其他病人要如何继续医疗?(两日前,我家为外公购买靶向药,得知药房关门,药最近没有进货,但靶向药治疗又岂是说缓缓就能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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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如何在“封城”的大语境下继续运行,这些都非常需要统筹整个城市,站在「社会设计」去给出相应的应急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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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这种设计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日常经验,超出了学院的探讨范围,但这也是一个迫切的,极具现实意义的议题,无论最后是否能获得理想的效果,我们的讨论都将产生宝贵的经验。
期待「社会设计」在这方面的行动,我本人也将投入其中,在不添乱的前提下用专业为武汉做我们能做的。
李可佳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社会设计方向:
在过去三年里,我们致力于用跨领域的系统思维和方法,为当代中国在全球语境下,人与社会、城市和农村的可持续发展问题,提供策略性研究和系统解决方案;并不断在政治、经济和技术的「社会过程」中实践迭代。
如何在不同的规模尺度下,洞察具体问题在“社会过程”中的系统运作,找到并时刻关注影响其变化的杠杆点,将各种资源创造性的重新配置,形成新的推动力和生产力,并用美学加叙事的设计语言进行传播,从而务实的达到社会改良的目的。这是现阶段我们在中国语境下的实践中所理解的“社会设计”。
主编 郭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