檩子:一转眼,夏天就要过去了,终于,电影院也逐渐恢复了。今年的“暑期档”,和孩子有关的,好像只能是《菊次郎的夏天》了吧。这部电影由日本天才级导演北野武执导并主演,9月25日将在中国内地上映,算是给孩子们这个夏天一个还不错的收尾…这部电影,流传最广的是这首主题曲:久石让的 Summer ,几乎每个学钢琴的小孩都会弹 ... (点开视频听一听,百听不厌啊)今天,想和大家分享一段非常棒的文字,作者就是北野武,讲自己和母亲的故事。这个故事,与《菊次郎的夏天》也遥相呼应 ...《菊次郎的夏天》问世20年了,是一部发生在夏天的日本“公路”电影,也是一部关于童年、关于成长的电影,被称为“永不过时的平凡经典”,幽默有趣,又温情催泪。上小学三年级的正南,爸爸在他出生没多久后的交通意外中死去,妈妈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他跟奶奶相依为命。暑假来了,无事可做的正南无意中知道了母亲的居住地址,于是打算一个人去看望母亲。
邻居的阿姨发现后,就叫丈夫菊次郎与之同行。菊次郎生性游手好闲,他在出发的第一天就把老婆给的钱用来赌博全部输光,两人只好搭顺风车前往目的地。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麻烦。正男被性变态拐走,菊次郎找到后痛揍了对方一顿,对正南说完“以后别跟陌生人走”,又回过头抢了对方的钱包。
他埋怨的士司机:“车费那么贵,为什么我不自己开车”,居然就趁司机下车的工夫坐上驾驶座,让的士跌跌撞撞上路,车还冒着烟… 就这样,一路上,两人做了很多违背规则的事儿 ...
屡屡惹事生非的菊次郎,更多时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保护者。当他带着正男到达母亲的家时,发现对方已经重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面对哭泣的正男,菊次郎从别人车上偷了一个铃铛,骗正南说是妈妈托付给正男的礼物,之后俩人一起踏上了归途。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漫游世界的驴友、机车爱好者…菊次郎拉上他们,想出各种奇特的玩法,试图用游戏让正男忘记悲伤。
关于这部电影,导演北野武在《马鹿野郎》一书中这样说:“我拍这部片子有很多不同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想拍喜剧,一部分是出于对童年的质疑、对双亲间关系的思考、对母亲可能怀抱的孺慕,以及一个有我父亲名字的悲剧英雄的命运。”说到北野武,他从不循规蹈矩,从搞笑艺人、电视红人,一直到国际大奖导演,媒体常把他与黑泽明并列,被誉为日本电影复兴的旗手,黑泽明本人评价北野武“是和卓别林一样的奇才。”大家喜欢看他的作品,也喜欢从他嘴里常常“冒出”的人生哲理 ... “小孩不懂规矩,是因为没有可以作为榜样的成年人。”
“就算再悲伤再悲伤,就算一连三天夜夜流泪到天明,到了第四天泪水也会干掉的。”
“即便是有机会让我的人生重新来过,我想我还是会选择那种会以几亿度的高温飞速燃烧的人生。”
“不是害怕被别人遗忘,而是害怕因为自己的人生空空如也,所以就这么轻易地被别人遗忘了。这样就太可怜了。”
北野武本人,是一个“野蛮成长”的典范,一直到老,在日本社会被视为 “太野、太叛逆”。然而有趣的是,他的母亲却是一个“鸡血妈妈”,希望北野武从小成为学霸,好好学英语,长大后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 ... 好像和我们没啥两样啊!看来,对孩子有多大期望,就有多大失望 ... 😄😄😄
电影就不继续剧透了,今天来看看北野武和母亲的故事。
北野武的母亲北野佐纪,对教育非常重视,控制欲也很强,希望孩子们都能进入好学校。后来北野武和兄长都考入了明治大学的理工学部,他兄长一直干到化学系的教授。北野武则中途退学,和母亲“抗争到底”。
北野武说:我一生都在和母亲较量,最后却满盘皆输!一起来这对母子的“爱恨情仇”吧…
小学六年级生日那天,母亲要去买东西,突然叫住我:“小武, 快去穿衣服!” 那是除了远足以外,我第一次坐电车,而且还是要去买东西,这令我兴奋不已。一路上,我盘算着是买棒球手套好呢,还是电动火车好呢。最后,我们在神田站下了车,我被带进一家大书店。才刚嘟囔 一句“买书啊”,后脑勺立刻挨了一巴掌。如果是世界名著全集,也就罢了。当母亲买下算术以及什么什么的总共十本“自由自在”系列儿童用参考书时,我头都昏了。哪有什么自由自在?明明是不自由不自在的日子嘛。直到现在,一听到收音机或哪里唱什么“飞马标志参考书”,我心情就无端灰暗起来。那天晚上,一回到家,母亲立刻要我翻开“自由自在”。稍微偷懒就一巴掌打过来,或者用扫把柄戳我,逼我读书。当时的父母,多多少少都有那种心理。我母亲也一样,把一切,包括自己剩余的人生,通通赌在孩子的将来上,相信一定会有所回报。母亲自认出身和某个男爵世家有关系,一向和做油漆匠的醉鬼老公格格不入,好像这里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她似乎想借着培养孩子出人头地以拯救自己。她的计划也确实收到了一定的成果,至少,在我哥哥们身上…我的童年正逢经济高速发展初期。考上理工大学,读机械系或工程系,学得一门技术,进入国际知名企业任职,才是正道。当然,我也和其他兄弟一样,必须倾注全力迈向那条路。不过那时候也是大哥和姐姐找到工作,家庭经济负担稍微轻松的 时期。全家只有我,幸运地躲过了贫穷时代。常言道“家贫出孝子”,身为孝子们的弟弟、家中老幺,我却完全没有为家里打拼,要出人头地的想法,总是按捺不住想玩的心。小学时,母亲是如何逼我读书,而我又是如何不肯读书、老想着打棒球,一直是我最深的记忆,也是我们母子之间的较量。邻居大婶看我那么爱打棒球却没有手套,觉得我可怜,于是在我生日时偷偷帮我买了棒球手套。但母亲根本就不准我打棒球,就连拥有手套也会惹她生气。我家只有两个房间加一个厨房,根本没有“自己的房间”这类时髦玩意,没处藏手套。不过走廊尽头,有个勉强算是院子的地方,种着一棵低矮的银杏树。于是我把 手套包在塑料袋里,偷偷埋在银杏树下,假装没事的样子。每逢打棒球时才挖出来。有一天,当我挖开泥土时,手套不见 了,只见塑料袋里装着一堆参考书…母亲认为我迷恋棒球,是因为时间太多,便又安排我去英语和书 法补习班。足立区附近极少有英语补习班,于是我去了三站地之外的北千住补习。我骑自行车往返,假装乖乖去上课,其实都跑到附近的朋友家或公园,玩到时间差不多时再回家。有一次,一回到家,老妈迎面就说:“Hello, how are you?”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默不作声,结果挨了一顿好打。“你没去上课吧?!要说‘I am fine’,混蛋!” 这真叫人不寒而栗。她怎么知道那些英语的?不会是和美国大兵交往了吧?我的补习费可能是美国人出的?太令人不安了。她还要我去学书法。我照样逃学,时间多半花在打棒球上。偶尔感到内疚时,就在公园的长椅上,拿出砚台和毛笔,大笔挥洒自己的名字。她突然要看我书法练得如何,我就拿出在公园里写的给她。她一看便勃然大怒:“书法老师一定会用红笔好好批改的,你这胡乱涂鸦的脏字,就是想假装去上过课也没用。” 我听了以后,拿出仅有的一点零用钱,到文具店买了瓶红墨水。接下来,自己先写好字,再模仿老师的笔触批改,等着母亲再检查。“小武,习字拿来我看看!” 正中下怀,我立刻兴奋地拿给她看。可是批改的红字实在写得太烂,又被拆穿了。她大概是烦透了,这回倒没有生气,只说:“那么不想去的话, 就别去了。”我和母亲的战争,并没有因为习字这事而结束,还一直持续到初中、高中和大学。
母亲四十多岁才生我,小时候,我存心给她好看,故意问:“妈,为什么那个年纪还要生我?” 她答得很干脆:“因为没钱堕胎。” 她的口头禅是:“我是高山男爵家的家教,负责孩子们的教育, 教养和你们老爸不一样。” 听起来虽然奇怪,但她好像是师范学校毕业后,应聘到男爵家担 任家教的才女。母亲后来经由男爵家介绍,和一名海军中尉在一起,并冠上他的姓“北野”。中尉死后,她继续保留这个姓,以招赘形式和我爸结婚。所以,老爸并不姓“北野”,偏偏母亲也从不讳言老爸是她的第二个男人。老爸感到郁闷而堕落,也不无道理。说起来,我们家的饮食管理非常严格。理由莫名其妙:因为男爵家对食物很挑剔。所以,母亲也要孩子们学到男爵家的规矩。例如,不能吃杂货店的零食,只吃男爵家认为对身体有益的东西。鱿鱼丝是绝对不准吃的。对于食物,家里人不能有任何抱怨。吃饭时的紧张感真让人受不了,一点乐趣也没有,只能专心吃饭。才说一句:“今天又是可乐饼!” “对,不吃?不想吃就别吃!”可乐饼立刻从眼前消失。母亲绝对不会苦口婆心劝我:“这对身体好,吃吧!” 即使想要回可乐饼,也只换回这话:“你不想吃吧,不吃也行,反正死不了。” 搞不好,直到隔天都没有东西吃。所以第二次以后,我就只能默默吃下,哥哥们也一样。那时根本想象不到会有自由地吃烤鱿鱼丝的 一天。有钱买参考书,但不愿花什么钱在食物上,是母亲的方针。而为了买参考书,只要听到有钱可赚,什么工都去做。老爸想让孩子学手艺,油漆匠、水泥匠都好,结果孩子都去读大学,害他一年到头抱怨:“工人的小孩读什么大学,又赚不到钱。” 我们家有大哥重一、姐姐安子、二哥阿大和我四个,还有一个叫“阿胜”的哥哥,可惜已经死了。二哥说阿胜可能不是菊次郎的孩子,而是那个海军中尉的儿子。母亲常夸奖阿胜是天才。佛龛上有他的照片,每次上香时,母亲都跟我说:“小武,阿胜很了不起,是你大哥,非常出色。”言下之意,好像你们这些菊次郎的孩子都是笨蛋,让我听得很没劲。母亲在子女教育上奉行“用教育斩断贫穷”的基本方针,大概就是出自这些复杂的家庭关系。对此,除了我,其他儿女也确实响应了她的期待。大哥非常优秀,家里没钱,他去读大学夜间部,毕业后到青山的英语速记行工作,然后又去圣桥高中教书。他还去千叶大学工学院或东工大学进修,应该也申请了不少专利。除了母亲专注我们的教育,也拜我这位大哥代替老爸赚钱养家之赐,底下的弟妹都一一钻进了大学窄门。祖母和母亲嘴巴毒,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完全继承了她们的血脉。但在当时,我以为自己比较像老爸。每每看到老爸被母亲刻薄的语言打击得灰头土脸,总觉得他好可怜:“老爸又遭受荼毒了。” 我的朋友也是母亲刻薄语言的受害者。朋友来我家,说:“走,北野,出去玩吧。” 母亲立刻叫住他:“等等,和我们家笨蛋交往,你会吃亏,也会变成个大笨蛋,因为我们家孩子很笨。回去吧!”不由分说,把人赶 走,“不要再来我们家噢,笨是会传染的。” 接着转头对着我说:“你别跟那种笨蛋来往,那家伙脑筋太差。” 笨会不会传染?我不知道,反正后来,我考上明治大学工学院。对母亲来说,这是个小小的胜利。不过,我却以退学这个最坏的结果,来结束母子俩在读书领域的较量。我认为那将是我扳回一城的关键点。另一方面,我认为考上大学是凭自己的实力,毫无感谢母亲的心情,反而有 点厌烦她,没办法。不仅如此,我甚至认为,母亲可能会是毁掉我人生的、我最亲的人。我半自暴自弃地提交了退学申请书,我有种变成大人的高昂心情。说来奇怪,能够顺利退学,让我产生莫名的自信——因为能够退学,在法兰西座的生活虽然穷,我却完全感受不到。也因为那时候的大学是那么崇高的存在。在某一意义上,我或许摆脱了母亲的束缚。但是,我以为不读大学即可结束的母子战争,其实并未结束。最后的交手才刚拉开序幕。退学后,我搬离出租屋,投靠朋友,完全不和家里联络,也不见哥哥姐姐。大概是从祖母身上继承的义大夫艺人的血脉突然骚动,当初一时兴起,投身浅草,我就没打算和任何人提起。其实,母亲早就知道我偷偷退学,进了法兰西座。不但如此,连我一时离开浅草,在埼玉的家具店打工,她都知道,还偷偷替我付了房租。不久,我离开法兰西座,和拍子清搭档说相声,取名Two Beat。虽然能在松竹演艺场演出,但机会不多。一天酬劳仅一千五百日元, 两人平分,各拿七百五,最少要撑个十天,日子过得比在法兰西座时还苦。风靡日本的漫才组合—Two Beat(“双拍”二人组)虽然没钱,知名度渐渐打响了。有一天,我和往常一样站在舞台上,忽然看见观众席上有张熟面孔。我家邻居正好来看表演。表演结束后,那人来到后台,说:“看到你出来,吓我一跳。”然后又问,“去看你妈没有?” “没有。” “偶尔回去看看嘛!她知道你在说相声。有人告诉她了。” 于是我回家。都已经五年没跨进家门,我做个深呼吸,推开大门:“我回来啦。” 没想到一见面就是:“你趁早别干了,艺人什么的,我们家有奶奶这个教训就够了。” 母亲越说越气。“怎么偏偏就遗传了你爸家的艺人血脉呢?反正不会红,别干了,回大学去,我出钱,回去吧!”“不要,我再也不回去了。” “啊,怎么这副死样子!” 毫无重逢的感动,迎面一顿骂,两人一下子穿越时空,又变回昔日的那对母子。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道歉、再道歉。她抱怨供我上大学、帮我付房租,结果全都遭到背叛。在她不断的数落声中,往日的内疚全都涌上来了。仔细想想,这是我第一次坦然对她抱着道歉的心情,也感觉到我终于完全摆脱她,能够和她一对一了。话虽如此,我还是只能道歉、道歉。离开时,一路想着:既然如此,那就非红不可。完全没想万一不红怎么办。终于有天,当我上电视演出,酬劳超过百万时,我不知怎么回事,又想回那个久别的家了。打电话过去时,心脏还猛跳。是母亲接的电话:“最近上电视,赚到钱啦?”语气非常温柔。不料,我才说“还可以啦”,她立刻缠着我说:“那要给我零用钱!”这当妈的怎么回事,真会扫兴。既然如此,就让她见识一下。我准备了三十万现金,还请她到寿司店。“妈,这是给你的零用钱。”我想让她惊喜。她问:“有多少?” 我得意地说:“三十万。” “就这么一点?”不变的刻薄语气,“不过三十万块钱,就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不欢而散,发誓再也不回家了。麻烦的是,电话号码已经告诉她,从那以来,过两三个月必定打来要钱。“零用钱没了,给我二十万。” 为什么母亲眼中就只有钱?我感到有点落寞。可是,想到她的养育之恩,还是托人转交给她,心想:人在穷困辛苦后,果然会视钱如命。后来,我被警方逮捕时,她放话说:“要判刑的话,就判死刑吧!”发生摩托车意外时,她说“撞死就好了”,言语刻薄如昔。我很生气,打电话问她什么意思,她竟理直气壮地回答:“不那样说,世人不会罢休啊!” 她究竟真是抱着那样的想法和爱而说,还是认为菊次郎的儿子果然愚蠢而说,我不知道。可是,我进太田制作时,她又跑到太田制作来打招呼,我越发不 理解她存的是什么心。当我脱离太田制作,自行独立时,她又跑去道歉:“承蒙多方照顾了。” 看到我的电视演出,随即打电话来,像评论家一样侃侃而谈。“你老是说要杀了老太婆这种蠢话,把附近的老奶奶都惹火了, 尽说这些无聊蠢话干嘛,不能认真一点吗?” 哎呀呀,我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一想到母亲,脑袋还是莫名混乱起来,难道是我们之间的胜负还未定?我的人生还在母亲的手掌中跳舞吗?我有点烦躁不安,再喝一罐啤酒吧。母亲已经九十二岁。上了年纪,简直拿她没办法,听力不好,还有骨质疏松症。她进轻井泽医院,是因为一年比一年感到寂寞,想到老人医院里交些朋友。毕竟这个年纪,老朋友一个接一个走了。听姐姐说,她交了一个好朋友,是长野有名的望族。母亲得意地告诉探病的人:“那个人家世不同,很有气质。” “她很有气质。我们很谈得来。她和这附近的土婆子不一样,是出自名门。” 还是老样子,我不禁笑了。直到现在还保有这种名门望族的情结,或许就是她长寿的秘诀。后来,姐姐接我去医院看望母亲,“妈说她没有时间了。” “不会有那种事,那老太婆脸皮厚得很。” “可是,她这次好像有心理准备了,说一定要见你,还说,等你回去时把这个交给你,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姐姐递给我一个奇怪的包裹。“她说你走时再给。她自己给不就好了,还是这副急性子。” 姐姐用不输老妈的蛮力狠狠敲我的头。到了医院,里面的人费心帮我们准备了一间会客室。因为病房还有别的病人,不能畅所欲言。听姐姐说,母亲离开病房时是让护士推着轮椅,来到会客室前,突然说:“我自己走。” 大家赶忙劝阻:“不行呀,动完手术,还是坐着好。”可是她坚持说“我能走”,随即快步走进会客室。一看见我,她脸上立刻堆满笑容,伸出手,说:“送给护士的购物券带来啦?”没办法,只好把身上的现金都交给她。可是医院方面有规定:谢绝收礼。但她还是不肯罢休,又动起脑筋:“改变战略,下回换水果吧。” 她还拉着我去跟她的室友打招呼,回到会客室后,兴奋地问:“我的好朋友怎么样?”“有什么关系,她又听不懂。反正,这里的人都是好人,只有我是笨蛋。”她突然回我:“不来也行,只要最后再来一次。”语气变得强硬。“下次你再来时,我的名字就变了。因为取了戒名。葬礼在长野举行,你只要来烧香就好。”她又恢复成彻底好强的母亲。我和姐姐缓缓走下通往车站的坡路,姐姐说,母亲在我面前故作矜持,其实高兴得掉泪。“从昨天起就好兴奋,也没睡好。” “嗯。”“看到你,虽然还是那个样子,但是她真的很高兴。” 到了车站,时间刚好,列车即将到站。“我改天再来,帮我向妈问好。” 我挥手跟姐姐告别。在零售店买罐啤酒,跳上停在眼前的车厢,里头空荡荡的。钻过隧道,远处的高崎灯景忽隐忽现,猛然想起来时姐姐交给我的袋子。虽然医生说她没问题,但拿这个有点脏的小袋子当纪念遗物,母亲真是年老昏聩了吧?说她脑筋还正常,其实已经痴呆,搞不好里面装着菊次郎(作者的父亲)的丁字裤。我打开了袋子。这是啥?我一时无言。竟然是用我的名字开的邮政储蓄存折!翻开来看,排列着遥远记忆中的数字:三十万、二十万……最新的日期是一个月前。轻井泽邮局的戳印。存款接近一千万日元。车窗外的灯光模糊了。这场最后的较量,我明明该有九成九的胜算,却在最终回合翻盘。我想起哥哥说的话:“妈一直很担心你,说艺人也不知道哪天会走下坡。她很清楚咱爸接不到生意的时候是什么景况,家里没有存款就完蛋了。她总是 说,那小子蠢,赚的钱都会花个精光。” 母亲担心我的人气明天就没了。我的心中一阵翻腾,打开新的笔记本,不知为何突然想写从来没作过的俳句。下笔的第一句:“旧池子里,塑料袋包裹的,横死尸体。”即使这个时候,还是只能想出乏味句子的我,果然如母亲所说, 不论什么时候,就是没个正经。一种似喜似悲、难以言喻的心情涌起,我赶紧打开一罐新的啤酒 ... 电影《菊次郎的夏天》里,有这样一个镜头:主角菊次郎带正南看完妈妈后,也想起了自己住在敬老院的母亲,他前去探望,但只是远远地隔着窗户看了看,就走了 ... 心情复杂 ...
不管怎样,也许,正是母亲的“虎视眈眈”与鞭策,才让他在自我警觉之中一直认真地活着;某种程度上,《菊次郎的夏天》也是北野武与母亲的一次和解吧。
“我一生都在和母亲较量,最后却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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