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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鲜食用极简史

黑逗 博物馆丨看展览 2020-09-15

近日,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再度抬头,三文鱼等海鲜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然三文鱼是近年来才走入普罗大众视野的海鲜“新贵”,但除了三文鱼,广袤的海洋中还生活着种类异常丰富的海鲜。


中国人食用它们的历史,可能比你想象的悠久。


“海鲜”在古代更通行的叫法,或许是“海错”,意为海中物产斑驳错杂。


清康熙年间的画家兼生物爱好者聂璜,就曾绘制了一组《海错图》,描绘他见过、听说的300多种海洋生物。


《海错图》之海鳝


事实上,聂璜绘图的好几千年之前,在生产力尚不发达的原始社会时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原始人就已经开始食用海鲜了。


在我国东南沿海一带的福建、广东、广西、海南等地,考古学家们已经发现了石器时代的许多“贝丘遗址”,说白了,就是含有大量吃剩下的贝壳的遗址。


海南英墩遗址是一处典型的贝丘遗址(图自2016年2月5日《海南日报》,记者武威摄)


广东阳春独石仔遗址,是一处旧石器时代向新石器时代过渡的遗址,在遗址中发现了许多海螺壳、蚌壳等。


许多海螺壳的底部有被敲碎的痕迹,看来,先民们早已懂得通过砸碎海螺的方式来取出螺肉供食用。


在距今5000—4300年的福建闽侯昙石山遗址中,由蛤蜊、牡蛎、小耳螺等堆积成的贝壳遗存,厚度达一米多。


而遗址中出土的陶釜,据学者推测,就是用来烹煮海鲜的。


贝丘遗址中,除了发现大量吃剩的贝壳,还发现了用贝壳串成的饰物、挂件,以及用贝壳、蚌壳等加工而成的尖状器等。


看来,石器时代的海鲜,除了丰富人们的食谱,也为他们的日常生活增添了一些色彩。


用牡蛎壳磨制成的贝刀,福建省昙石山遗址博物馆藏


随着各地区交流的不断增多,到夏商周时期,地处中原的统治者们似乎已经可以品尝来自大海的美味了——虽然是以肉酱或干鱼的形式。


《周礼·天官冢宰第一》中记载了一些专门掌管膳食的官员,例如庖人、渔人、鳖人等。


渔人、鳖人的任务,就是捕捉鱼虾贝类,并将其中的一部分制成干鱼、干贝等,用作祭祀的祭品。


捕捞到的海鲜,还有一部分要送到“醢人”那里。


“醢”指的是肉酱,醢人会将捕捞到的海鲜制成鱼醢、羸醢等,也就是鱼酱、蛤蜊肉酱,便于储存。


与夏商周时期的统治者相比,秦汉的皇帝们似乎更有可能吃到新鲜的海产品。


2010年,考古学家在汉景帝阳陵的陪葬坑中发现了18种动物的遗存,其中海洋动物遗存4种,分别是文蛤、扁玉螺、珠带拟蟹守螺和白带笋螺。


汉景帝阳陵陪葬坑发掘现场


而出土海洋动物遗存的陪葬坑,又出土了一些封泥,证明其与主管皇帝膳食的官员——太官有关。


看来,这时的海鲜已经进入了皇帝的日常食谱。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随着人们对自然环境的进一步开发,可供食用的海鲜种类也多了起来。


三国吴太守沈莹的《临海水土异物志》中,已经记载了黄花鱼、比目鱼、乌贼、蚶、蛎等至今仍然常见于餐桌上的海鲜。其中有一种名叫“土肉”:


土肉,正黑,如小儿臂大,长五寸,中有腹,无口目,有三十足,炙食。

黑色的海洋生物,五寸左右长,有很多条腿……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答案就是:海参!


原来三国时候的沿海居民已经能吃到烤海参了!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中,也记载了海味珍品“车熬”的烹饪方法:


炙如蛎。汁出,去半壳,去屎,三肉一壳。与姜、橘屑,重炙令暖……勿太热——则韧。


详细地说明了配料、处理方法、调味、火候等,看起来就像今天的“炒花蛤”一类菜肴。


白灼花蛤(图自下厨房)


唐代统治者虽然与西北地区关系密切,但吃起海鲜来也毫不含糊。


唐代文学家元稹在《元氏长庆集》中记载,唐宪宗元和四年(809),朝廷命明州(今宁波一带)每年进贡淡菜、海蚶各一石五斗;元和十五年(820),又命进贡海味。


为了保证沿海地区进贡的海鲜迅速到达长安,负责运输的驿卒、邮夫等需要“课其程日驰数百里”


可即使是每天走几百里路,把海鲜从沿海地区运到长安也至少要花费三五天时间,如何保证新鲜呢?


人们无意中发现,如果把制造火药用的硝石放入水中,水就会变得很冷甚至结冰,一种专门运送海鲜的密封箱便这样诞生了。


这种箱子有内外两层,中间有三寸左右的空隙,先在内层箱子里放入海鲜,再在空隙中灌满水,放入硝石,再在外层外面裹上厚厚的织物保温,海鲜的保鲜时间就会相对长一些。


唐穆宗长庆初年,元稹出任浙东观察使,觉得千里迢迢运送海鲜是劳民伤财的举动,便给皇帝上奏折建议免去进贡海味,皇帝也同意了。


从驰送海鲜中解脱出来的快递员们个个喜不自胜,“道路歌舞之”


但如果想吃鲜的,还是沿海人民最幸福。


唐代刘恂的《岭表录异》卷下记载了两广地区的数十种海鲜及吃法,大多数为蒸、烤、煮或者晒干做成干货。比如:


乌贼鱼……煠熟以姜醋食之,极脆美。或入盐浑腌,为干,槌如脯,亦美。

鲎鱼……南人取之,碎其肉脚,和以为酱,食之。

蚝即牡蛎也……肉大者,腌为炙;小者,炒食。肉中有滋味。

水蟹,螯壳内皆咸水,自有味。广人取之,淡煮,吸其咸汁下酒。

……


《岭表录异》中对乌贼鱼吃法的记载


宋代也发生过劝谏皇帝免贡海鲜的故事。


南宋淳熙年间,文学家范成大接替南宋宗室赵恺,出任明州太守。下车伊始,便劝谏皇帝少吃点海鲜,并且理由非常充足:


明州当地为了给皇帝进贡江珧柱(干贝),专门设立“进奉局”,对当地百姓的正常生产生活干扰太大;


前任太守赵恺是赵宋宗室,进贡海鲜还可以用亲戚之间人情往来,互相送些东西来解释,现在我和皇帝家又没有亲戚,也就没有理由再进贡东西了。


想来皇帝听了不会很高兴,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范成大的建议。


江珧柱(干贝),由扇贝的闭壳肌干制而成


但宋代的普通人吃海鲜,可没有这么多“要爱惜民力”的忌讳。


南宋建都临安之后,南宋人民的饮食结构改变,既重“北馔”,也爱“南食”。而“南食”里面,水产鱼虾类占很大比重。


就拿被范成大diss的江珧柱为例,很多酒楼里都有“江瑶羹”这道菜。类似的用海鲜烹制的菜肴,还有石首玉叶羹、水龙丸子(鱼丸或虾丸)、虾鱼笋蕨羹等等。


《梦粱录》《武林旧事》等书记载,南宋临安市场上,以蒸、煮、煎、炸、烹、生、脍、糟、腌、酱、醉等方法制作的海鲜菜肴及鲞、鲊(干鱼)等有上百种,且风味多样,这些菜肴,也多以距首都较近的明州等地所产海味制作。


元代倪瓒的《云林堂饮食制度》记载了一道以蛤蜊为原料制作的海鲜小菜:


蛤蜊洗净,生擘开,留浆别器中。刮去蛤蜊泥沙,批破,水洗净,留洗水。再用温汤洗,次用细葱丝或桔丝少许拌蛤蜊肉,匀排碗内,以前浆及二次洗水汤澄清去脚,入葱、椒、酒调和,入汁浇供


倪瓒在品尝过这道菜之后,评价是“甚妙”。


但这种做法,仍看得几百年后的我们心里一紧:这蛤蜊肉在入口之前,只是“用温汤洗”过,顶多烫个半生不熟,喜欢吃这道菜的食客,会不会有染上寄生虫病的风险呢?


进入明清时期,海鲜在人们的饮食中更加普及。


明代刘若愚所作的《酌中志》,记录了明朝中后期的诸多宫廷秘事,里面提到了炙蛤蜊、鲨鱼筋、炒鲜虾等用海味烹制的大菜,还有用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等烩在一起,名曰“三事”的大杂烩。


明代小说《三刻拍案惊奇》中《缘投波浪里  恩向小窗亲》一篇,对沿海地区捕捞贩卖海鲜的盛况,也有细腻的描写:


即如浙江一省,杭、嘉、宁、绍、台、温都边着海……每大小鱼船出海,管什大鲸、小鲵,一罟打来货卖。还又有石首、鲳鱼、呼鱼、鳗鲡各样,可以做鲞;乌贼、海菜、海僧,可以做干;其余虾子、虾干、紫菜、石花、燕窝、鱼翅、蛤蜊、吐蚨、风馔、蟺涂、江鳐,哪件不出海中,供人食用、货贩?


清代袁枚的《随园食单》中,单列“海鲜单”,列举了海参、鱼翅、鳆鱼、淡菜、乌鱼蛋、江珧柱、蛎蝗等海产品的吃法。


在列出这张清单之前,袁枚还非常傲娇地说:“古八珍并无海鲜之说。今世俗尚之,不得不从众。”


淡菜,又名海虹,新鲜的淡菜在西班牙海鲜饭里经常可以见到


笔头写着“不得不”,但身体还是诚实的。从“今世俗尚之”五个字,已可以看出当时海鲜在人们饮食中的流行程度。


《红楼梦》第五十三回乌进孝呈上的年货单子里,也有“海参五十斤,蛏干二十斤,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等明显属于海鲜的食材。


今天,随着交通运输技术的发展,无论是身处内陆还是住在海边,吃到新鲜的海产品都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在新冠肺炎疫情仍未结束的当下,海鲜爱好者们在吃海鲜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食品卫生,尽量选购新鲜的海鲜,煮熟煮透后再食用哦~


参考资料:

杨立敏主编《中华海洋美食》

《中国海洋文化》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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