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电影手册：100位华语导演的处女作》：侯孝贤

侯孝贤执导的《悲情城市》曾获得第46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狮奖

白睿文：您是1973年入行的，离《就是溜溜的她》的拍摄有七年，向片厂争取导演资格是什么样的一个过程？

侯孝贤：那时候我跟赖成英合作已经有十部片的经验了，也跟陈坤厚合作了很多部片。基本上，我的机会很好，因为现场调度要我来做，而且又是我的剧本，已经磨练了很久。所以拍《就是溜溜的她》很轻松，一下就拍完了，用了很多（电影公司老板）左宏元的歌。

剧本本来是另一个，后来叫《蹦蹦一串心》（陈坤厚导演），女主角是凤飞飞，是闹剧，她不喜欢，左宏元说要不要换一个，那我就重写。在饭店里面十一天，重写的那个爱情故事有点像《罗马假期》（Roman Holiday, 1953），但女主角身份不一样。

白睿文：当时拍第一部片子，您有什么样的电影观？

侯孝贤：我对这个（观念）完全没兴趣，也没什么分析，没什么了不得。其实我们入行开始，不会去看这个去学什么，对我来讲不需要，是天生的。小时候看太多了，没有这些观念。当时我连专有名词或大师导演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睿文：《就是溜溜的她》和后来的《风儿踢踏踩》都是钟镇涛（阿B）和凤飞飞主演的－－阿B还演过您82年编剧的《俏如彩蝶飞飞飞》。他们都算是当时的当红明星，与他们合作是什么样的一个经验？

侯孝贤：我感觉很容易。那是一种model（模式），谁配谁会怎样，这个角色应该怎样，父亲找谁，小朋友找谁，然后场景是什么，我感觉很快（掌握要领）耶，都很快，成功好几部了，所以慢慢我们转成走向写实一点，一种爱情喜剧，都市、乡村或者两边都有的。

跟陈坤厚这段时间，我编了很多都市喜剧，都很成功。这一段是我很重要的基础，而前面跟赖成英、李行，比较是团队合作。执行力，编剧，是从他们那个系统转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编，反正就很快。

白睿文：熟悉您后来的好几部经典大作的观众，也许会对这几部电影的喜剧色彩很惊讶，他们大概没想过「艺术电影大师侯孝贤」也有这一面。

侯孝贤：以前就是皮嘛。有一种笑点（的设计），对我来讲很容易，人的各种动作或是长的样子，一出来就可以把你弄笑。

然后拍实际生活、成长的经验，要是没有这个过程的话，在表达上就不会很容易。之前就是翻跟斗搞笑，但是把技术练好了。

白睿文：本片的核心主题，还是年轻人要面对的一个典型人生抉择，就是要追逐自由的恋爱，或者安于家庭的婚姻安排。电影的另一个主题便是乡村与城市之间的关系──也将成为您后来的影片时而出现的重要主题──城市青年潘文琦（凤飞飞）和顾大刚（钟镇涛）好像无法在城里找到爱情，只有回到乡下才真正认识对方。

侯孝贤：那也是不自觉的，因为那个时代嘛，你自己本身就是这样子，一直移动。像《恋恋风尘》，是吴念真的故事，他自己移动的故事。《童年往事》，我的。《冬冬的假期》也是从城市到乡村，那时候也是比较喜欢到乡下。

那个时代就是不停的从城市到农村，坐平快车，很多这样的经验。因为经济开始起飞，代工业越做越好，乡下到城市，现在很多大陆的年轻人差不多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看我的片子很认同－－现在他们（生命状态）也是移动。

节录自白睿文《光影记忆：对谈侯孝贤的电影世界》，印刻文学杂志出版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