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冬升：拍处女作不要去考虑市场

文/程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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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尔冬升

程青松：1986年在您完成第一部电影作品《癫佬正传》之前, 在邵氏电影公司已经是非常成功的演员，为什么会想要去执导一部这样的电影？

尔冬升：那个时候，邵氏电影公司基本上已经停产了，我也开始到台湾去拍电视剧了。之前在邵氏在郊外的大的电影厂，好像都是跟外面隔绝开的。

程青松：邵氏公司演员的风格，跟香港的新浪潮电影的类型不是很接近。

尔冬升：对，因为我们都是古装的演员，那个时候，所谓的新浪潮公司的时装片都不会想到用邵氏公司的演员。我那个时候就去台湾拍电视剧，也是拍古装。但我回到香港，就感觉外面的公司开始接纳我们了。

程青松：《癫佬正传》是您导演的第一部电影。你的导演处女作选了一个关于精神病患者的题材，关注他们的生活，而且还是跟社会问题有关的一个作品。为什么会把这个作为第一个导演作品，是怎么考虑的？

尔冬升：虽然我是拍古装片出身的，其实我当时的年纪也不是很老，我才二十几岁。我自己就喜欢社会类型题材，我虽然拍古装片，但是我喜欢看纪实片。那时候突然之间看到一些新闻，就是关于这些精神病人的，其实关于精神病人的问一直都延续到现在，我不觉得有哪一个社会能完全改善的，对吧？我当时就开始搜集资料，香港有很多的流浪汉，我之前以为就是街上的那些穿的邋里邋遢的是精神病人。后来我通过朋友认识一些社工，才发觉有更多的病人。我开始资料搜集，很长的时间，天天去。

程青松：你亲自写的剧本？

尔冬升：我写了8个月，从资料搜集到完成编剧8个月时间。

程青松：全部从头到尾都自己完成的。

尔冬升：对对对。

《癫佬正传》的社会话题性很足

程青松：因为你肯定还是需要有资金来拍摄这个，需要投资，来拍摄这个电影。那个资金是怎么找来的？

尔冬升：当时岑建勋是在德宝电影公司。我是把剧本通过我哥哥送给他，他当时就找陈冠中先看这个剧本，陈冠中是《盛世》的作者。

程青松：那个《盛世》的作者，我看过这部小说。

尔冬升：对对，陈冠中当时先看这个剧本，然后觉得这个剧本可以，就给岑建勋看，德宝公司当时还是一个新的公司。（德宝电影公司是香港20世纪80~90年代初期一家重要的电影公司，1984年由洪金宝和岑建勋创立，和嘉禾、新艺城并列香港20世纪80年代三大电影公司。）

程青松：您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得到了不少人的帮助。

尔冬升：我哥哥秦沛帮我认识岑建勋嘛，然后就把剧本给岑建勋，岑建勋就先交给陈冠中看了，看完之后，他们觉得可以，才叫我去拍的。当时，我是希望把它拍得震撼一点，就是全部用没有人认识的演员，那样拍会拍得更真实。岑建勋关注的，是会拍震撼的感觉。他作了一个决定，就是找一些明星来，因为他当时是新公司嘛，所以他就找梁朝伟，找周润发，他帮我找这些人，都是等于他去谈。香港有一个传统，就是新的公司通常找那些明星演员都会来的，就捧场嘛。

程青松：拍这部电影遇到过什么困难吗？

尔冬升：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困难。资料搜集比较充分。可能最困难的是因为戏，拍得比现在的这个版本多了大概十几分钟。所以到最后上映的那个版本其实减了一本戏，当时九本戏嘛。

程青松：上映的时候在香港的票房怎么样？

尔冬升：当时接近1000万票房了，这在写实片中票房已经非常高了。如果说遇到什么困难，是在这个戏刚出来的时候。我们的宣传在新闻里说，如果有一些人的情绪很激动或者失眠，都应该检查为精神科病里面的一个。这样统计的话，香港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有精神病。结果那个广告一出来，就有人去投诉。

程青松：结果呢？

尔冬升：当时非常恐慌，香港一些人想禁掉这个戏。后来审查还是通过了，因为它的那个审查并不像内地，是来自意识形态上的。他们担心造成市民的恐慌，重复地看这个戏，后来通过了。

程青松：一个投诉引起了很大的麻烦。

尔冬升：因为这部电影关注的是精神病问题，就算是换一个新的角度去写这些，牵扯到他们的某种暴力行为，还是会很敏感。那些社会工作者，去帮这些精神病人重回社会，他们都会被牵扯。

程青松：拍这样的电影的人同样会被牵扯上也不足为奇了。

尔冬升：我们去精神病院，去宣传电影的时候，一般市民的观感是敏感的，大家都有“精神病人是危险的”的成见。所以对于这一点我也有点遗憾的，但没有办法。最近我监制的一部电影也遇到这个题材，我也在提醒这个导演，我说你们可能会遇到我多年前遇到的同样的问题，只要你用到这个精神病人的话题，总会有人去评论。

程青松：或者说就有人去质疑。

尔冬升：你拍这种题材，只要牵扯到暴力行为的话，可能造成一些破坏的。对社会工作也好，对社工的工作也好，始终会造成一些破坏。因为它给一般的观众的观感会是，你怎么会有暴力的行为的？

程青松：是的。像北京最近就出现这种暴力事件，在朝阳大悦城，一个精神病人杀死了两个人。有人说行凶者是精神病患者，也有说是其他原因。

尔冬升：你必须要到社会非常紧迫的时候，才会牵扯到这个问题。

程青松：《癫佬正传》在第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也拿到了很多的提名。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都有提名。秦沛好像还得了最佳男配角奖，是吧？

尔冬升：我哥哥拿的，对对。

尔冬升导演的哥哥秦沛因《癫佬正传》

获得香港金像奖的最佳男配角奖

程青松：你的导演处女作就拿到了最佳导演的提名，成绩非常好。如果现在有年轻的导演拍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你给他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尔冬升：有什么建议，这个话题太大了。

程青松：因为你有自己的感触呀，你为很多电影做过监制。

尔冬升：我说了就是白说了，说了也是一些空话，我可以说，但是你要备注一下。我觉得，在前三部戏，你要尽量发挥你的创意，不要去考虑市场，但是这个实在是太难了。

程青松：理解了。

尔冬升：因为在你拍到第三部，就会面对市场，面对投资方的残酷，对吧。所以我觉得你就算不能坚持到第三部，那一定要坚持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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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冬升导演简历：

1957年生于香港。

1986年，执导《癫佬正传》，获第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提名）

1987年，执导《人民英雄》

1989年，执导《再见王老五》

1993年，执导《新不了情》，获第1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

1995年，执导《烈火战车》

1996年，与罗志良联合执导《色情男女》

1999年，执导《真心话》

2003年，执导《忘不了》

2004年，执导《旺角黑夜》，获第2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奖

2005年，执导《早熟》《千杯不醉》

2006年，执导《狮子山下》

2007年，执导《门徒》

2009年，执导《新宿事件》

2010年，执导《枪王之王》

2011年，执导《大魔术师》

2014年，执导《三少爷的剑》

2014年，执导《我是路人甲》

注：《青年电影手册第六辑·100位华语导演的处女作》

人像摄影：Tony Z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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