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李文亮后的武汉市中心医院

来源：掌上医讯

作者：讯哥儿

武汉作家方方在其封城日记中说：“时代中的一粒灰，落在个人那里，可能就是一座山。而我们偏偏处在一个尘土飞扬的时代之中。”

  这是一家拥有悠久历史的医院，其官网公开资料显示：

屹立在长江之畔的武汉市中心医院，始建于1880年，其前身为汉口天主堂医院；历经140年的建设发展，医院如今已成为一所融医疗、科研、教学、预防、培训为一体的大型现代化三级甲等医院。

医院现有南京路院区、后湖院区及谌家矶医养结合示范院区等三个院区。现拥有职工4300余人，中高级职称1420人，博士、硕士1206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家四平八稳、根正苗红、拥有百年历史的医院。然而在过去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它却被裹挟进深深的舆论漩涡。历史或许是健忘的，但我们却可以预料，在这家医院以后的印记里，李文亮必将成为一个无法抹掉的名字。

2019年12月30日

李文亮在同学群中发布关于华南海鲜市场疫情的信息。不久后，他因“在互联网发布不实言论”，而被辖区派出所提出警示和训诫

2020年1月8日

李文亮接诊一名82岁的女性新型冠状肺炎患者

2020年1月10日

李文亮出现咳嗽症状，随后住进重症监护室

2020年2月7日

李文亮因抢救无效去世

李文亮这个名字，无疑纠扯着全体武汉人的心。

作家方方写到：“武汉人是多么需要安抚和宣泄。这就是为什么李文亮之死，让整个武汉人都肝胆寸断？让他们想要狂哭大喊？因为，人们觉得李文亮就是与自己一样的人，就是自己中的一员，就是困在家中的自己。”

而在武汉、湖北以外的中国，则意味着更多：

钟南山院士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说：“他早在十二月底的时候，把真相告诉了人们。你也知道他去世了，第二天在武汉和其他城市，大家都为他举行简单的悼念仪式，他们举起手机亮起灯，就这样几分钟，然后再回去工作。

他们想到的不是他的死亡，他们敬佩他，他们支持李医生是个英雄，包括我。”

是的，在李文亮医生去世的2月7号，全国人民为他在互联网上进行了一场国葬。

他走了，而活着的人们需要发泄被压抑的情绪。

武汉市中心医院，这家李文亮医生生前任职、曾送他去接受训诫的医院，自然而言就成为众矢之的。

是科主任？据称医院科室主任口头传达让其不要在网络上发布相关信息。

是院领导？据称院领导与李文亮一起参加了武汉市卫健委召开的紧急会议后，询问了李文亮消息来源。

是监察科？据称监察科反复询问李文亮消息来源以及是否认识到“造谣的错误”，并要求其写一份“不实消息外传”的反思与自我批评。

我们可以做个假设，假设李文亮生前不在武汉市中心医院，而在另外的任何一家医院就职，那么，他的命运会改变吗？

或许会吧，因为武汉市中心医院距离疫情爆发的华南海鲜市场只有一站路，这家医院是最早接触到患者的，那样，他或许就不会那么早接触到病毒，就不会在网上发布消息，就不会被感染，就不会被训诫，就不会离开。

可是，在武汉市中心医院会不会有另一个李文亮，在武汉的其他医院会不会有另一个李文亮，他们会不会有相似的命运？

我们不得而知。在这件事情的讨论中，我们已无意追究，究竟谁该为李文亮医生的死负责。或许正如方方所说，每一个人都是一粒微尘，每一粒微尘都是一座山。

而在另一边，李文亮的同事们，还在一线艰难的战斗，艰难程度甚至远超武汉其他医院。

一名武汉市中心医院的医生在朋友圈指出医院无论是从物资、到人员、到心理状态，都已处在悬崖边上：

1.武汉市中心医院由于距离华南海鲜市场仅有一站路远，因此在疫情初期大量患者涌入，导致医护人员感染严重。几乎所有科室，包括外科、麻醉科、妇科、儿科全部都要上一线。

2.作为定点医院，开放了500张床位，在武汉仅比金银滩医院少，虽然人员／物质／设备都跟不上，但还是尽全院人力物力收治病人。

3.医疗物资极为紧缺，没有N95口罩，医护人员在病毒面前肉搏。官方和民间捐赠均分配不到。

4.呼吸监护室的医生连续一个多月奋战在前线，看了最多的残酷与无奈，身心俱疲，李文亮以及更多医生的去世，让那些在奋战一线的医护人员处于崩溃边缘的心理彻底崩溃。

武汉市慈善总会关于社会捐赠款使用的公告中，无人向中心医院定向捐赠

据《环球时报》的报道：

武汉中心医院开放五百多张床位，属于23个定点医院中最多的之一，但在很多受捐名单上，现在却很少能见到该院的名字了。一名医生表示，自李文亮医生的事情发生后，已有一些爱心捐赠者因愤怒而直接点明“物资不捐给武汉市中心医院”，这让许多中心医院的一线普通医护们感到很茫然，也很难受。

“目前普通隔离病房的医护们很多只能用工业防尘口罩，没有医用N95，因为仅有的能到医院的N95和优质防护服得首先保证重症监护病房。防护服质量也是参差不齐，绝大多数达不到在隔离病房使用的标准。靴套都是用垃圾袋代替的。”这名医生用“肉搏、裸奔”来形容现在一线医护的状态。

“人们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正义，如果武汉中心医院完全没有防护物资，最终伤害的还是患者和一线医护人员。这样的‘义举’最终也只能让更多的人变成第二个李文亮。”这名医生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我们能克服身体上的艰辛，只希望付出了这么多，不要再被污名化。”

据经济观察报报道：

在武汉市中心医院就诊的发热病人数量相当多，2月9日下午，仅仅在一楼急诊大厅，目测不少于有30位病人在此候诊或接受点滴注射。而包括李文亮医生生前所工作的眼科病房也已改为收治新冠肺炎住院患者。

受伤惨烈的还是医护人员。他们是最早接触到病毒患者的人。仅李文亮所在的中心医院，死去的不是一个李文亮，已有三位医生离世。

一名自称是武汉市中心医院后湖院区妇产科护士的网友在一篇网文的评论区留言：

从成为定点医院开始 就开始支援隔离病房了 我亲眼看着易凡医生以及更多医生领导纷纷倒下 真的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护士长告诉我们最多上2-4个星期可以轮休隔离 可是我们连妇产五官科都全上了 我是在不知道还能有谁来接管我们 来了那么那么多医疗队和物质 而我们却只能套塑料袋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有人帮助一把呢 不需要你们加油呐喊 真的只求能帮帮忙吧 大家真的都太累了承受不起了。

另据消息称，李文亮医生生前所在眼科副主任也被确诊。

还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武汉市中心医院“院领导班子垮了，院长在住院，分管副院长因为感染上了呼吸机”

……

你看，其实每一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在这场战斗中，最无辜的就是这些一线医护人员，等待他们的，除了越来越多的患者、越来越危险的气氛、越来越紧缺的物资，还有越来越多的指责和敌视。而这一切，本不该他们承受。

不理智的愤怒是对一线医护的二次伤害。与李文亮一样，他们也是逆行者，也在向死而生，那些依旧奋战在一线的李文亮医生的同事们，有谁能说他们不是真的英雄？

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让我们收起那些无处宣泄的情绪，让我们擦干眼泪认清前方的道路。希望李文亮的同事们不要再受到区别对待，至少他们的口罩不再不合格，防护服不再全是补丁。在他们背后，也有无数双含泪的眼睛，也有父母儿女在期盼平安回家。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参考资料：
1.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58142219156500371&wfr=spider&for=pc
2.http://mil.news.sina.com.cn/2020-02-10/doc-iimxxstf0351945.shtml
3.https://mp.weixin.qq.com/s/EBGLSL8kBfysHhd9jRGm_Q
4.https://mp.weixin.qq.com/s/swWd1ukRdPxrHAjVVJhA6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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