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爱意地讲解一下地震云

九寨沟地震，关于地震云的话题再一次被送到我的案头。“菜头，给说说地震云的事情呗”，他们这么殷切地呼喊着。直到现在我都非常好奇，为什么没有因为这样的请求而勃然大怒，却认认真真写起了文章。爱，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爱。父母往往偏爱家里最弱最蠢的那一只，没有办法，那就是爱。

关于地震云， 民间有颇为“科学”的解释：地震前由于地壳运动，释放出了高能粒子，对大气产生电离作用，故而产生出了形状怪异的地震云，地震云表征着地震即将到来---坦白说，我作为一名理科生，气象科班毕业生，完全没有看懂这个解释里每一句话的因果关系，也实在理解不了地壳运动电离大气的科学原理。我想，我可能当年读了一所假的大学，修了一门假的专业。

科学家、科普工作者乃至地震和气象部门已经就“地震云”的问题多次辟谣，但类似的问题却总有人不断提出来，尤其是在地震之后，关于地震云的问题蜂拥而至，看得人手心发痒。觉得在21世纪快要过去20年的时候，还有那么多人在资讯和常识上如此落后，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来，简直是人类之耻。但是我又能怎样呢？难道父母因为孩子太蠢，就可以把他扔进马桶里淹死么？不，我要满怀爱意地再一次讲解一下地震云。上一次没用作用，说明我讲解的方式不大对，这一次我换个方式重头再来讲解一遍。

爱，就他妈那么累。

今天，我不打算做任何科普，也不打算把我的大学专业基础课重温一遍。既然之前有无数人做过类似的事情，而到了现在都还有人在提问，说明科普的方式对于这些人根本无效。相信地震云的人，是没有办法用讨论科学问题的方式来沟通的。如果我猜得没错，只要我那么讲解了，后面会有一堆话等着我：

---你不知道的事情不等于不存在！

---科学是在进步的！现在科学家说没有，不等于未来也没有！

---牛顿不也信誓旦旦说所有力学问题他都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后来他的理论被爱因斯坦证明是错误的？

---科学难道就不会犯错么？落叶剂是怎么禁用的？六六粉是怎么取缔的？反应停当年是谁叫好来着？它们哪一个当年科学家没有点过赞？

你看，如果是这么个对话路数，那就距离把头死命按在马桶里开始放水不远了。为了爱，我得换一种方式。

为了方便起见，我把笃信地震云存在的人粗略地分为两种。一种叫做朴素的观察家，一种叫做无能的热心人。这两种对地震云都非常热衷，但是他们各自有各自不同的问题。试详解如下：

朴素的观察家说的是那种在现代社会里，认知和思维方式类似人类先民的那种人。人类先民住在洞穴里，观察到打雷下雨、山火洪灾，可怜的脑子里塞满了这样的观察结果，但是缺乏思考的工具和路径，也就没有办法得出合理的解释。因此他们会把各种自然现象彼此联系，认为它们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或者简简单单发明出了神灵，认为一切自然现象之后都是神灵作祟。

地震是一种地壳活动，在地震前后可以观察到一系列的自然现象。诸如：地面开裂、地下水异常升温、青蛙和蛇迁徙、家畜不肯回圈等等。当然，也就包括所谓的地震云。问题的关键在于，什么是地震云？地震云和地震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对此，我经常喜欢讲一个关于地震的逸闻：

1966年邢台大地震，震前当地一户人家的猪死活不肯进圈，在院子里嗷嗷大叫，表示希望出去走走。见主人完全不为所动，而且动了杀心，该猪突然一跃而起，跳过2米高的院墙，跑出了家门。随后地震来袭，主人以为神异，报告之后该猪送到北京交给科研人员，用于研究地震和动物异常之间的关联。1976年唐山大地震，该猪也迎来了自己迟来的末日---在研究所里养尊处优多年的它，当地震来袭时，没有丝毫反应，而且就像一头真正的猪那样呼呼大睡，地震都没能把它摇醒。

这个传闻对于朴素观察者来说大有帮助，因为它说明了在事物之间建立起稳定可靠的联系，需要保证两件事情：

1、要确认先后发生的两件事情之间，究竟是时间上的先后顺序，还是因果上的因果关系。有因就有果，从因到果需要时间，所以因果关系里一定有时间上的先后顺序。但是反过来就不一定了，有时间上的先后顺序，未必其中就存在因果关系---每秒钟这个世界上有7个人死去，你打一个响指大概是一秒钟时间。也就是说，你打完一个响指，世界上有7个人死了。但是，我们不能说这7个人因为你的一个响指而死。

同样的，假设真的存在一种所谓的“地震云”，地震云在先，地震在后，这是时间先后顺序。朴素的观察者如果想要得出有价值的结论，在两者之间建立起因果关系，那么，就需要提供更强的论证，单单只有先后顺序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也许，中国每次大型地震之前，都有某个人吃了一顿黄焖鸡米饭，我们总不能用观察他几时吃黄焖鸡米饭的方法来预报地震吧？

2、有效性验证。邢台那头猪前景堪忧，原因不是它睡懒觉，而是它的“预报”准确率出了问题。在邢台大地震之后，地震科学家判定华北进入了一个地震活跃时期，因此当时对地震预报非常重视。那么，这头猪做了什么呢？在两次强震之中，它用立定跳高的方式成功预测了其中的一次，但是用酣睡错过了一次。因此，它的预报准确李是50%。你站在科研人员的角度想一下：养了这么一头东西，生生养了十年，最后它的预报准确率是50%。那你何必养这头猪呢？每天抛一次硬币来做预测，正反面出现的概率都是50%，硬币可以和一头猪做得同样好，为什么要养一头猪，还要管它十年的吃喝拉撒睡呢？

当然，又会有人说，也许是这头猪老了呢？也许是这头猪换了生活环境了呢？也许是这头猪整天和科研人员在一起，远离它所熟悉的乡村景色罹患了忧郁症了呢？这里我附送一把利刃，给各位素朴观察家理清思路用：这头猪为何在唐山大地震的时候呼呼大睡，最简单直接的一种解释是它根本没有这个能力。除了这一种解释之外，所有的解释都比这个解释复杂，我们怎么知道猪的老化和它的预测能力之间的复杂关系？猪的居住条件和预测能力之间的复杂关系？因此，依从最简单直接的一个解释，往往是正确的。

对于朴素观察者而言，观察到的现象和得出现象之下的真相之间，隔着非常薄的一层障壁，这层障壁就是思考方法。能够分清楚时间先后顺序和因果关系之间的区别，能够牢牢抓住有效性验证的方法，那么，这层障壁就很容易打通。反之，这个人会成为记忆极度发达的活史书，他能记住每一次地震前所有的征兆和细节，但是却无法从这些细节里分析出任何有效的结论来。因此，每次在准备高呼地震云之前，麻烦想一想这头地震猪。

无能的热心人是另外一种情况。他们对事实，对科学都没有任何兴趣，他们在乎自己是个好人，准确地讲，是在乎他们在别人眼里表现得像是个好人。而对于他们来说，好人的标准就是热心。遗憾的是，他们的这种热心和现实毫无任何关系，也不解决任何实际问题，所以我把他们称之为无能的热心人。

每次地震之后，都有这样的热心人在网上发帖，不外乎以下内容：

---地震被困后求生的10大方法（别人在水泥板下还在刷他的微博似的）

---XX挺住，XX不哭（站在几千公里外喊加油，可以说是听力测试了）

---不要往灾区打电话，把通讯线路留给需要的人（所以别人不打电话，而是那手机看你的网络发言？）

---惊！震前三天埃塞俄比亚惊现地震云！（真实情况是有人报告在河北看到地震云，云的“方向指向西南”，你怎么不再远点呢）

我早先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做，随着年纪增长，也慢慢开始能够理解这些人了。无能的热心人在人群中占据相当数量，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敏感。地震发生，对于他们来说是深重的刺激，然而，激发了他们对地震的深深恐惧却又无法派遣---他们知道做什么都不能和自然的伟力相抗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要大声叫嚷，要抓住一切可能的东西，去抵御这种内心的恐惧。

地震云就是他们的心理安慰之一。他们知道地震不可预测，知道地震会带来伤害和死亡，无法拜托“如果我遭遇地震会发生什么”的奇怪念头。于是，地震云就成为了他们在绝望深水里的救命稻草。这种心理上的逻辑很清晰：如果地震云可以预测地震，那么我就有可能因为观测到地震云而逃脱一劫。所以，对于无能的热心人来说，地震云不是一个科学问题，也不是一个事实求证，而是类似一种宗教，是必须有的东西。如果没有天堂的奖励和地狱的烈焰，那么活在人世之中行善就不值得追求，行恶就全无畏惧。所以，宗教里必须有天堂地狱。地震云就是无能热心人的天堂地狱，成为他们活在美好人世的重要证明---我应该活下去，我应该可以避开地震，因为我聪明，我可以分辨地震云。

这一点是科学所无法做到的。科学给与人理性，但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理性驱散内心的恐惧。这是因为理性带给我们的是更多不知道和更多不可能，它如同一星烛光，照亮一小片地方的同时，也提醒我们还有更大的蒙昧和无知的黑暗存在。它教给我们应对这个世界的方法，因此我们知道了在这些方法之外还存在这大量不能解决的问题，亟待科技和认知的进步。这样说起来，科学哪里敌得过地震云呢？科学只有森冷，而地震云给人以抚慰。

我们怎么能把一个奶嘴从一个婴儿嘴里夺走？正如我们不能把地震云的信仰从一个无能的热情人心里夺走一样。如果相信地震云能够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感觉多少好受点，那就让他们继续含着地震云，带着未干的泪痕沉沉睡去吧。我想，即便是科学也应该对此毫无任何异议。

这就是我对地震云的看法，对于我而言，地震云就是积云的一种。积云非常常见，而且因为高空风和夕阳，经常展现出壮观瑰丽的景象来。如果因为它的缘故，可以让一个朴素观察家前进一步，找到探索事物本源的路径；可以让一个无能的热心人得到精神上的抚慰，平添了一点生活的勇气，那么，每次看到它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会多了一点别样的情愫。

那就是：慈爱。

题图摄影：Gerd Altmann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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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松茸季       

和菜头牌油鸡枞答疑

1、怎么吃？

回答：油鸡枞是一种佐餐食品，用于配合主食服用，提振食欲，提升主食口味。

2、开盖即食么？

回答：是的，为了方便储存和运输，油鸡枞是用菜籽油炸干鸡枞得到的成品，本身就是熟实，无需额外加工。

3、打开一听吃不完怎么办？能保存多久？

回答：每听145克，如果吃不完的话，本身还带了一个塑料盖。把铁皮盖截去之后，盖上塑料盖，放在冰箱冷藏室保存。因为是熟食而且有油封，可以保存相当长的时间。

4、保质期是多久？

回答：2年。

5、是纯素食么？

回答：原料只有鸡枞、菜籽油、辣椒、花椒和盐，没有动物油脂和肉类成分。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吃之前可以诵经。

6、还有下一批么？

回答：已经在做了，会尽量多提供几批。时间现在还没有办法确定，因为每个批次都需要确认成品质量和味道达到标准，以及检验合格。

7、什么时候有下一批？

回答：说了在做了，你是想怎样啊？关注槽边往事公众号，上架会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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