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民：圆每一个普通孩子的成才梦

王天民

河南汝阳圣陶学校校长

中国圣陶教育百校联盟总顾问

回顾：2016年6月刊

在2016年以前的新闻报道里，圣陶学校往往被描述成一个致力于回归中华传统的“教育的桃花源”，而王天民，则被描述成一个有着宋代大儒张载般豪情的人物，拟或鬼谷子一般神机的传道者。

这位王天民熟稔《论语》，给老师讲《道德经》，给学生讲《人间词话》。他名片上印着：回归自然，回归传统，以道为本，与时俱进。

当时圣陶学校建校仅有十年，之所以出名，是由于王天民在学校里实践了一种颠覆性的课程改革：打破教材体系，还原学科内在逻辑；打破年级制，成绩好的学生可以自由跳级；打破班级授课制，一个老师教授所有课程，几个年级可以同上一节课。

此外，学生自学、单科独进、无教材等课改尝试，都让人瞠目结舌。譬如学生自学，他认为与其授学生以渔，不如向学生要鱼，让学生通过自学把不懂的地方当面提出来，直接解惑。由于缺乏师资，老师的角色在这里退后得更加彻底。

随着圣陶学校教育实验展开，一些牵动人神经的数字出现了：25课时学完小学数学基本知识，20课时学完初中化学，二年级与八年级同样学习初中数学，八年级的成绩居然没有二年级好。

盛名之下，这所学校有一些常常被人忽略的问题，比如人文教育和素质教育的缺失，这里没有语文课，也没有音乐课和美术课，虽然有文化类讲座（如《孔子大智慧》）作为补充，但你仍可看到清晰的分裂。

本刊记者到达5年级一个教室门口时，人群中传来兴奋的声音，有人发现了备受瞩目的圣陶学校董事长王天民，这位76岁的老人，正抬着胳膊在黑板上写化学式。

王天民面容和蔼，声音有些沙哑，深灰色的西服上有几处粉笔灰，他出来和老师们握握手，又回到教室里给学生们讲解化学元素的正负价。

▲王天民在课堂上

一刻钟之后，下课铃响起来，在众人的护拥下，王天民结束了给孩子们的授课，来到每天固定接待来访者和给自己学校老师做培训的那间会议室准备讲座。王天民有着恳切的一面，也有着在漫长教学生涯中积累起来的家长式的一面，他给来访的老师们讲手指算数法，每个听讲的人都要拿出双手跟他做。

在真实的王天民面前，你看不到人们浮夸的种种，他不会动辄就提“中华文明”，而是说：问题是妖怪，老师是唐僧，学生是孙悟空，打妖怪的事让学生去干。这即是他“向学生要鱼”的另一种说法。

事实是，圣陶学校对数学、化学、英语等科目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所谓的文明传统，王天民对教师教什么、怎么教这些职业技能的培训，也超过了他对他们“教育之道”的熏陶。

在这里，“不像老师的老师”更多。40多名教师，真正有教师资格证的不足10人。学历普遍偏低。与记者交流，他们会坦言很多知识自己并不会，一边教学一边与学生共学，还常常没有学生学得快。不会，也没有心理负担，他们会坦然告诉学生：我不会，等你会了，你来教我。这是事实，也可看作策略，它成功激起了学生的挑战欲望和学习兴趣。

所有学生，即便家离学校不到500米，也必须住校。孩子们在学校的绝大部分时间被习题占满，而接触外界信息或者课本之外知识的唯一稳定确切的途径，是学校给孩子们订的一套考试周报。

圣陶学校有太多内容不符合大众的教育常识，有待探讨。在圣陶学校这几天，记者也看到了太多悖论、有争议的教育故事和自相矛盾的地方。

圣陶教育本身是一个教育理想主义者的大胆试验，同时也是一所条件受限、资源受限的乡镇民办学校的自救。

一厢情愿地完全跳出应试教育的背景去拔高它、膜拜它，或者高高在上地用一个城市学校的标准去衡量和苛责它，都不可取。更值得去探讨的，是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生长出来有教育生命力、契合教育本质和智慧的东西，以及乡村孩子的需求、乡镇学校的出路。

回  访

汝阳圣陶学校校长王天民已于2022年11月去世，享年82岁。

副校长张晓乐接受了我们的回访，她还有一个身份——王天民的儿媳妇。她回顾说，2022年3月，王天民被查出患有胃癌。手术后，他在医院住了不到二十天便回到学校，继续坚持教学。

10月中旬，王天民召集学校所有老师培训了5天，把毕生所学所感所悟总结给老师们，上完这最后一课后，在家人的强烈要求下才前往医院。

离开学校前，他还在担心学校九年级的那一批学生。那批学生由一名老师包班，从二年级一直带到九年级。他告诉那位老师这个班一定可以在三县联考中拿到全县第一的成绩。

就在前些天，三县联考的成绩出来了，这个班不负老校长所望，果然拿到了全县第一。

在人生最后那段时光，王天民开设了圣陶学校的天才班，这些孩子并不都是智力超常，其中有一些是“问题学生”。他希望能够圆每一个普通孩子的天才梦，或者说，成才梦。天才班也由他亲自包班。张晓乐回忆，去年五月时王天民的病情有些恶化，从那时候开始他经常上午去医院输液，下午回来带着班里的孩子们一起解惑。“他一直说要打造圣陶的精英教育，让孩子充满自信。”她说。

王天民口中的精英教育并不是大众认知中与金融、高尔夫、马术等有关的贵族教育。他理想中的精英教育，是让这群普通的，甚至在其他学校因为彻底“躺平”无奈转校而来的学生撕下被别人贴上的标签，重新认识自己。

王天民的孙子王喆一直在圣陶学校读书，15岁便参加了高考，考上了华南师范大学。他受祖父的影响很深，希望以后能够接过衣钵，把他的教育理念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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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第281期/12月刊

文稿丨彭运康

排版 | 张庆

审核 | 朱埼铖 周春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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