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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不死的人生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静修与读书 Author 金振豹


(1959年BBC对荣格采访的完整视频)


灵魂不死的洞见


“人类的心灵具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这些能力并不局限在时间和空间中。(有无可置疑的证据)表明心灵没有义务只生活在时间和空间中。而那意味着,生命的实际延展是一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存在。”

“活着,就要对生活有期待,期待新的冒险,期待第二天,就像是他要活几百年。这就是无意识意图,在寻找更好的活着的感觉。不让自己失去向前看的能力。”
——85岁荣格
接受BBC访谈


荣格是一个对人类的心灵和精神世界,有着非凡洞见的心理学家,他对人类面对死亡的应有态度的充满智慧的开示。

在这个弥足珍贵的访谈中,一个85岁的哲学家和心理学家,语言简洁清晰,传递着智者的福音。作为心理学家,荣格洞见了人类意识和心灵的无限性。他对母亲的描述包含着复杂的因素。

“我的母亲具有双重性……在我母亲的两种人格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异。这就是为什么当我还是个小孩子时便经常做些有关她的忧心忡忡的梦的缘故。白天,她是个可爱的母亲,但到了晚上,她便显得成了不可思议的了。然后,她更像那些预言者之一,这种人同时又是一种奇异的动物,像是洞穴里的一个女祭司。富有古风而无情:像真理和大自然那样无情。在这种时刻,她就是我叫做‘自然精神’的代表。”


1923年,在母亲去世后两个月,荣格破土动工建造了一座塔楼。因此它基本上便体现了一种怀念和祭悼的心理意义。荣格说,“对我而言,它代表着一种母性的温热。”

荣格纪念母亲的塔楼


母亲,是人在头脑中形成最初的、也是影响最为深远的阿尼玛原型。荣格母亲的身上,既有阿尼玛的积极面:温暖,热情,慈悲,滋养,包容,爱,直觉等,也有阿尼玛原型的一些消极面:神秘,隐蔽,诱惑,毁灭,吞噬,烦躁易怒,抑郁寡欢,反复无常,忐忑不安,多愁善感,冷漠无情等。从荣格身上,同时能看到母亲这个阿尼玛原型对他的双重影响。



正是因为这些双重人格的阿尼玛原型的真实存在,让荣格没有脱离大地在幻想中飘荡。他说:


“我并不像尼采那样是一张白纸,在精神的强风中到处翻飞……说到底,我是以今生今世作宗旨的。无论我是如何执著或如何洋洋自得,我总是懂得,我正在经验到的一切,最终总是归结到我的这种现实的生活的。我决意要履行生活的职责并使生活的意义更臻于完美。我的座右铭是:于此务须立即以真实行为昭示大众,不可搪塞!”


万物有宗,万事有君。荣格以今生今世为宗旨,向世间的苦出行,面对现实,不可搪塞,履行职责。他从母性的原型出发,广泛着眼于全世界的宗教智慧,在老子那里获得了深深的共鸣。荣格称老子就是一个完美的象征,他具有超越的智慧,可以看到以及真切地体验到价值与无价值。受老子的影响,荣格在其晚年渴望着回归其本源的存在,回归那永恒的未知的意义。荣格说:


“智慧老子的原型所洞察的是永恒的真理……我对于我自己越是感到不确定,越是有一种内在生发的,与所有的存在均有联系的感觉。事实上,似乎那长期以来使我脱离于世界的疏离感,已经转化为我内在的世界,同时展现给我一种意外而新颖的我自己。”



在他的自传《回忆·梦·思考》最后一页,荣格直接援引老子的话: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吾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荣格效法老子,从敬畏自己的母亲,到敬畏和崇尚养育万物的母亲。他已经进入了链接天地万物的境界,具有了万物一体之仁。


让我们安静下来,听完BBC对荣格的访谈,倾听一个智者的心语。或会对你开启2022年,甚至开启整个人生有无与伦比的价值。

王育琨手记
20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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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的人生

作者:金振豹

来源:静修与读书


1959年,85岁高龄的瑞士心理学大师荣格在接受BBC采访时,面对记者的提问:

“你告诉我们,我们应尊重死亡作为一个目标。对它的畏缩,是对生命的逃避,会让生命没有目标。你会给那些晚年的人什么建议,让他们可以做到这样?当他们大多数事实上肯定相信,死亡是一切的终结。”


荣格做了如下意味深长的回答:

“我治疗了很多老人。观察无意识对待死亡这个事实的运作,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完全的结束,很明显被当成一种威胁。无意识会忽略死亡。生活会表现的就像是它会继续。所以,我想对老人更好的是继续生活,期待第二天,就像是他要活几百年。然后,他就会比较恰当地生活。


而当他害怕,当他不向前看,而是向后看,他就会被吓懵。他会变得紧张、僵硬。他在他死之前就已经死了。当他继续生活,期待大冒险,他就会持续活着。而这就是无意识意图在做的。


当然,很明显,我们都会死。这是所有一切的悲伤终结。但我们内在有些东西,很显然不相信这一点。这是一个事实,一个心理学上的事实。它就是这样,就像是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需要盐,但是我们还是会吃盐,因为你会感觉更好。当你以某种方式想,你会感觉明显更好一些。我认为,如果你按照自然的思路去思考,你会想得很恰当。”


这可以说是一个对人类的心灵和精神世界有着非凡洞见的心理学家对人类面对死亡的应有态度的充满智慧的意见:活着,就象你会活几百年,就像你不会死一样。不仅如此,还要对生活有期待,期待新的冒险,寻找更好的活着的感觉,而不是让自己对未来绝望,失去向前看的能力。

所以,无论一些很有影响力的看法,比如佛教,把死亡看得多么无关紧要,死亡终究不是一件值得欢迎之事。恰当的态度是对生怀有兴趣,兴致勃勃,期待新的体验,新的发现,而不是主动去拥抱死亡。

这里显然有不无矛盾之处。既然“我们都会死,这是所有一切的悲伤终结。”我们如何还能表现得就象死亡并不会到来一样呢?当一个人不堪病痛的折磨、身体虚弱的重负,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也意识到自己对活着的人已经成为沉重的负担,同时过往的一切美好已经成为空洞的幻影,他恐怕更希望自己能够轻松地从这个世界离开。

荣格没有解决这个矛盾。他只是指出我们内在有些东西不相信死亡。我们的无意识会“忽略死亡”。这是一个心理学上的事实,而且,以这种方式去想,“我们会感觉更好一些。”


这对于大部分健康或相对健康的人,都是正确的。但是对于上面所说的生命无法自主的人,他已经无法继续“忽略死亡”,也无法让自己“感觉更好”。他们甚至宁愿用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再苟延残喘。去年11月份77岁的福建老人杨某因不堪病痛,也不想拖累子女,与老伴相约自杀,让老伴用斧头和菜刀将自己砍死,就是一起悲惨的例子(相关报道见:“77岁老人与妻子相约自杀之后”)。

作为一位卓越的心理学家,荣格的视角是超越宗教的。他不会象一个信徒那样,用天国,或来世,或其它任何未经充分验证的说辞来安慰人们。他的眼光始终只瞄准事实,以及与事实有关的问题和论证。


当记者问他:“你自己相信,死亡可能是结束吗?”

他回答说:“‘相信’对我来说是很难的。我不去相信。我必须有一个理由,才会做一个假设。或者,我知道某件事,然后我就是知道了。我不需要‘相信它’。我不允许自己去相信什么,只是为了‘相信’它。我无法‘相信’它。但是,当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支撑某个假设时,我就会接受。这是很自然的推论。我会说,‘我们估算过这样或那样的可能性’。”


正是这样一个严谨的学者,他敏锐地注意到,“我们的内在有些东西不相信死亡”,“无意识会忽略死亡”。他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心理学上的事实。

荣格不是一个宗教信徒,也非常有意识地避免以单纯信仰的方式来考虑问题,但是他终究是生活在西方文化圈里。他的意识和思想不可避免地会主要受到西方文化的精神遗产的影响,比如源自古希腊的精神传统,基督教的思想,以及西方科学传统的影响。

对于死亡这个关于人类存在的根本性的问题,只从一种文化的角度去理解,是很受局限的。事实上,每一种文化的核心问题都是关于生命和死亡的问题。所有其它问题:政治、法律、经济、教育、医疗、科技、道德伦理,都直接或间接,或明或暗地以该文化对生命和死亡的基本理解为基础。

生和死的问题就象是一个硬币的两个方面。我们如何理解死亡,就会如何理解生命,反过来也一样。我们需要试着跳出自己文化的意识框架,去理解不同文化对于生命和死亡的看法和态度,才有可能获得关于这个主题更加开阔的认识。

在这个问题上,历史学者金观涛教授在他去年出版的《轴心文明与现代社会——探索大历史的结构》有一个非常精彩的概括。他指出,所有现代文明相对于那些已经灭绝的古文明一个很重要的不同在于它们实现了超越突破,是经过超越突破的文明(上面所说的文化与这里所说的文明同义)。



所谓超越突破,是指基于个体的不死普遍观念的产生(该书第27页),或者说,是作为个体的人从社会中走出来,寻找不依赖于社会的生存意义或价值(该书第78页)。


另一方面,延续至今的四大文明实现超越突破的方式和内涵又是有所不同的。

生与死既是一个文明的根本性主题,也是一个人人生的根本性主题。一个人可能对此没有清晰的意识,但在他的潜意识里头,却深深地被他所处的文明对这个问题的基本看法所影响。这个影响会辐射到他生活的所有方面,直到他开始对此有所意识和反思。

更确切地说,生和死的问题实际上是人们如何超越死亡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金观涛教授从是“在此世”还是“不在此世”,是“依靠个体内在的力量”,还是“依靠外在的力量”这两个标准,指出有四种可能,并认为当今世界上的四大文明分别代表其中一种可能。




具体来说,包括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在内的希伯来救赎宗教解决生死问题的进路是依靠外在力量,即对上帝的信仰,离开此世,超越死亡。而包括婆罗门教、佛教、印度教等在内的印度解脱宗教是依靠内在的力量,即自我修行,达到涅槃状态,离开此世,超越死亡。这两者总地来说,并不追求肉身的持续健康,认为对死亡的超越与肉身的健康无关。


源于古希腊的认知理性,也即当今时代占主导地位的科学传统则追求知识,相信知识的发展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包括生死的问题。这是一种依靠外在的力量(知识),在此世超越死亡的进路。


事实上,现在的科学家的确正在积极研究人类的衰老和死亡之谜,希望通过科学和技术的发展,能够大大延长人的寿命,甚至让人长生不死。我在“到了六、七十岁,只能混吃等死了吗?”这篇文章里,也有提到美国谷歌公司成立的加州生命公司(California Life Company, Calico)在其公司主页上即旗帜鲜明地声称公司的使命是运用先进技术来增加我们对于控制生命周期的生物学的理解,从而运用这些知识来设计使人们活得更长,更健康的干预。


在这样的分析框架之下,金观涛教授认为中国以道德为终极关怀的儒家传统是一种依靠内在力量,在此世超越死亡的文明。只是,依靠内在力量,在此世超越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以道德为终极关怀能够让个体在此世超越死亡?金观涛教授的书并没有对此进行深入探讨。

儒家传统相较于其它精神传统非常独特的一个品格是,它旗帜鲜明地立足于“生”,而不是用一种基于死亡,基于肉体消灭之后的永恒境界的理论为“生”立法。孔子用“未知生,焉知死?”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儒家传统呈现出浓厚的人文特色,而不象其它传统那样在宗教中寄托生命的精神性。

如果生命本身即有其价值和意义,而不是为某种死后的境界做准备,那么,活人就比死人,比鬼神重要,如孔子紧接着上面那句话所说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而“事人”,就是一个道德和伦理的问题,不是宗教问题。所以,儒家思想所主导的中国文化传统,是一个以道德为核心的文化传统,这是没问题的。


只是,为什么以道德为终极关怀能够让人在此世超越死亡?仅仅是因为道德修养很高的人虽然免不了一死,他/她却可以一直活在后世人们,至少是自己子孙的怀念和追忆之中,“永享香火”?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其实仍然只能算是“在死后超越死亡”的一种情形。

问题是,如果不对死后是何境界给出一个说法,以道德为终极关怀的超越死亡之路在理论的自洽性上是不足以和另外三种进路相提并论的。希伯来救赎宗教相信灵魂不灭,人哪怕在此世受尽苦难,只要信仰虔诚,仍然可以在死后得救,进入天国。印度解脱宗教让人看到苦难的虚幻,乃至整个存在的虚幻,以及轮回转世或彻底解脱的可能,同样给苦难中的人提供了安慰和希望。


源于古希腊的认知理性则相信随着人类对世界认识的不断深入,知识可以解决人的一切苦难,包括病痛和死亡的宿命。这些都可以让人有信心和希望去面对苦难。比如深受病痛折磨的人会不断地去寻求医学的支持,寄望于医学的发展。“冷冻人”技术的发展更是为人的这种希望赋予了更多现实性和可行性。


相比较之下,仅仅是“活”在后世人们,或子孙后代的怀念和追忆之中,以这种方式“超越死亡”并不能带给人太多安慰,尤其是当一个人的健康日益成为问题,病痛越来越多,因此也越来越难以维系和亲人子女,更不用说和其他人的情感连接之时。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象基督教或佛教那样的信仰支撑,或者通过科技有朝一日可以重获健康和生命的希望,不管是当事人,还是他/她周围的人,都会陷在深深的绝望之中,而让人性及其尊严面临严重的考验。

所以,如果中国以道德为终极关怀的儒家传统真的如金观涛教授所认为的,是一种实现了 “超越突破”,也就是说,发展出了“个体直接与永恒建立连接,超越死亡”这样的意识的轴心文明,并且是“靠个体内在的力量,在此世超越死亡”,具有与延续至今的另外三大轴心文明所采取的“超越突破”之路径至少可等量齐观的智慧深度,那么,“以道德为终极关怀”的内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能让人在真正意义上超越死亡,即作为有血有肉,有身体有心灵的个体,可以通过自身的道德修养,超越疾病和衰老,实现无限的自我发展和演化。

对这种可能性的想象无疑是十分激进的,但却并非异想天开。事实上,它深深地根植于道家和儒家的精神传统,尤其体现为儒家“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的精神核心。这一“修身”传统,是中国上古文化 “天人合一”,“天人合德”的宇宙观和人生观思想自然演化的结果。这样的宇宙观和人生观从一开始就赋予人性以与天地同等的价值和位格,对人性的潜能怀有极其乐观的信念。

儒家的奠基者孔子和孟子从这样的宇宙观和人生观中分别提炼出“成仁”和“养气”的思想。这些思想被后世的儒家学者不断发展,越来越成体系。虽然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因为各种原因,尤其是政治的需要,知识的有限,经验的不足,这个注重身心一体的传统每过一段时间都有因为过于重视理论,过于重视一种抽象的道德观而变得僵化的危险,却总是有卓越的学者能够洞见时弊,将儒家传统引回它原初设定的道路之上,引回生命本身,从而让整个文化不断推陈出新,涅槃重生。

在这个意义上,儒家不是将神性或某种超越的世界观置于人性之上的宗教,而是将具有无限潜能的人性置于最高位置的人文传统。它的全部核心是人性自身的发展、演化和提升。它肯定生命,肯定现世的价值,肯定人的肉体和欲望自有其意义,并且与精神的发展密不可分,也肯定人应该通过学习不断发展自己的理性和认知能力。从这些角度,它与现代科学与哲学的核心立场完全一致。有所不同的是,儒家意义上的“学习”不是单纯头脑知识的积累,而是包括身体在内的整个生命的持续转化(参见:“你所不认识的儒家:从孔子,到理学、心学,再到身学(一)”)。

另一方面,儒家传统借以超越死亡,体验永恒的道路和另外三种进路并不是互相矛盾,互相排斥的,而是可以互相启发,互相补充和互相借力。通过吸收另外三种进路关于存在的智慧洞见,儒家对于人性和生命的理解会更加丰富和完整,也更有助于儒家所追求的在此世超越死亡的终极关怀的实现。

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在此只需简单说明。希伯来救赎宗教对苦难的深刻体验,对神的信仰,对人在神面前绝对臣服的强调,有助于儒家对人性的肯定不至于变得狭隘和狂妄,也免于对苦难做过于肤浅的理解。


印度解脱宗教对意识之流无始无终的深刻洞察,对于无法绝对避免苦难和死亡的人性来说,是极大的安慰与解放,也让人在必要时可以真正为了“仁”的价值,放下对于生的执着。


同样,源于古希腊,并支撑当今时代的科学和哲学思想的认知理性传统为儒家思想对人性的理解提供了更加精确的方法论工具,以及关于物质世界,关于肉体的丰富知识。此种认知理性传统也带来了现代社会的种种成就,包括更合乎人性的社会制度,更为便利和丰富的科技和物质条件。这些都使得儒家的终极追求更容易落地和实现。

尽管如此,儒家以生命、以道德关怀为终极价值的独特洞见也是无法被另外三种进路所取代的。尤其是宗教信仰日益没落,狭隘的科技理性甚嚣尘上,个体越来越有被淹没在互联网编织而成的虚拟世界中的危险这样的时代,儒家的超越进路能够让人性对精神性,对永恒与不朽的渴望重新变得可欲,可追求,可实现,从而让人类免于因为失去精神的目标和持守而在虚拟世界和物欲世界中走向疯狂和自我毁灭。


同样,那些陷于不幸、病痛、衰老和其它生活的沉重负担中的人们可以从儒家的生命智慧中看到真正的希望,看到在苦难面前回归人性尊严的意义,把苦难转化为让自己的身心借以进化,生命境界借以升华的契机,从而让道德和伦理的追求在苦难面前同样具有救赎的意义。

金观涛教授在《轴心文明与现代社会》一书的结尾之处,深刻地意识到,这个时代科技发展带来“人类可以不死”的虚幻信念正在让支撑人类文明至今的各种超越视野的前提发生动摇。这意味着人类“可能要告别自轴心时代以来的那个不死的精神世界,那个使生命不朽,人生充满着宗教和道德追求的三个千年。在这一意义上讲,历史确实是终结了。但是在漫漫的思想黑暗中,人类完全陌生的历史篇章终于掀开。只是,这是一种具有极高科技但属于史前的文明,是一种极度繁荣的野蛮文明。

但他随即也指出,人类历史展开的法则是“人对自我的探索”。在各大轴心文明实现超越突破之前,“人只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而超越突破是我们通过超越视野产生了可以从社会中走出来的个体。”这是人类自我意识的进化。


这个时代人类在科技狂欢的幻觉中的确面临退化到史前文明的危险,但是,“后退是不可思议的,其后果只能是更为复杂的自我意识的诞生。”,是“人类自我意识的再次巨变”。面对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数千年未有的巨变,他更倾向于相信人类不是走出轴心文明,而是进入伟大文化创造的“新轴心时代”。为此,“必须再一次呼唤轴心时代人类的创造性精神。”

人类不再只是作为社会性动物而存在,而是可以作为个体直接与永恒对话,这是让各大轴心文明得以取代那些在人类的历史上已经消失,只留下雪泥鸿爪的古文明并延续至今的伟大文化创造。但是这一伟大文化创造并非已经完成,而是始终在不断进行和发展当中。事实上,各大轴心文明的历史都是不断重新理解到底何谓“个体直接与永恒对话”的历史。它们的智慧各有千秋,并且在历史当中不断相互接触、对话、融合、更新。

在这个过程中,源于古希腊的认知理性传统越来越取得主导性地位,以其能够不断自我更新的方法论思维带来知识的爆炸性发展,也带来让人眼花缭乱的科技创新。它也让人类渐渐离开抽象的精神世界,与物质和欲望的世界的连接越来越深。


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始终兼顾物质与精神,肉体和心灵的中国文化传统提供了一个更为开阔和健全的超越视野,可以把各大轴心文明的精神遗产和思想成就整合起来,形成一个更为完整和立体,也真正具有永恒性和超越性的人类个体的形象。这就是金观涛教授所预言的能够将人类带入新轴心时代的伟大文化创造。

在BBC的采访中,荣格指出:“人类的心灵具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这些能力并不局限在时间和空间中。(有无可置疑的证据)表明心灵没有义务只生活在时间和空间中。而那意味着,生命的实际延展是一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存在。


这同样是一个伟大的洞见和预言。作为心理学家,荣格看到了人类意识和心灵的无限性。从人类意识和心灵的无限,到包括肉体在内的整个生命的无限,所需要的只是对心灵和肉体到底是如何相互联系、如何相互转化的深刻理解和洞见。

在这个问题上,基于道家和儒家思想的中国文化传统提供了丰富的经验和认知。这些丰富的经验和认知与目前同样关心人类作为个体永恒存在之可能的科学家们努力的方向有着本质的不同,因为它一如既往地立足于所有人类个体本质意义上的精神性及其无限的发展之可能,呼唤每个人类个体通过自身本有的内在力量实现生命的持续发展和对死亡的超越,而不是寄望于外在力量的救赎,不管是神明,还是技术。


对神的意识和信念,以及科学技术的发展,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不可或缺。只是若离开了人对自身的信念,它们就会走向反面,让人不断异化,沦为奴隶或机器,坠入死亡。


(”三美神“,意大利画家拉斐尔.圣齐奥作品,1483-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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