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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林,是一本小說。

喜歡就點 - 誰最中國 2024年10月09日 15:00

文字|「誰最中國」
圖片|「M遥囡囡」

中国的古人造园子,喜好情节。好似文人落笔著书,不是铺陈大赋,也非精巧诗词,而是一部章回体小说,拥有层次,拥有故事,一章一回,曲折萦迂,借山石,依水泽,花木交错;一扇门,一道墙,一座桥,便能隔出一章新的跌宕起伏。

这,便是中国的园林。

少年时候看红楼,最是羡慕宝玉与姐妹们所居的大观园。园中有山水,有农桑稻乡,有清修庵堂,有唱曲楼阁,有亭台水榭,天上人间诸景兼备。

图片 | M遥囡囡

少年少女们各自又有各自的居所。宝玉的怡红院富贵逼人,黛玉的潇湘馆清丽雅致,宝钗的蘅芜苑素简淡然,探春的秋爽斋爽然大气,妙玉的栊翠庵素雅怡人,随意走进一处,都写有不一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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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园林是自带故事的。进一座园林,入得正门,有前院有后院,堂上堂下,有东厢房西厢房,有长廊水榭,有亭台楼阁,有小径翠林,有山石,有小池,有游鱼,有花木……随意组合,一个园林便能构出千万种奇妙景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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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没有一座园林是全然一样的,即便它们拥有相同幽谧的小径,亦是各有各的隐约风姿。每座园林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叙事结构。南方的园林有南方的隽秀曼丽,北方的园林有北方的沉静大气。

若是行走在江南,苏州、杭州、扬州……各州园林也是各有各的精致,小到苏州一处的留园、拙政园,亦有着不一样的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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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园林向来就不是直直敞开任人来去的,而是幽幽谧谧百转千回的。一道门、一扇窗、一架屏风,便能隔出好几个天地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或许曲折的,才是园林。

园林是最具层次的。造园者诚如著书人,大到框架情节,小到伏笔细节,何处设墙,何处有溪,何处植一株灼灼桃花,何处安一间素雅书斋,都需考虑得十分周详。

四时节令变化,园中生活也随之变化。春花秋月,夏风冬雪,远处寒山瘦水,近处烟火人间,也总能自然相协,这最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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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的文人都是造园的奇才。唐朝王维就曾在深林之中建了一座世外桃源,便是那声动后世的辋川别业。在《辋川集序》中他也提到过,“余别业在辋川山谷,其游止有孟城坳,华子刚,文杏馆,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茱萸沜,宫槐陌,临湖亭,南垞,欹湖,柳浪,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北垞,竹里馆,辛夷坞,漆园,椒园等。”

幽谧的山林中,反反复复的小楼别院,重重交错的小径之间,诗人如那闲云野鹤,行到何处便作何诗。春日里坐听春山空雨,闲看小阶落花;秋日看山间明月,任往事拂云。

中国园林本就是喜静的。虽不能人人效法王维,在山林之间依山造园,却也依旧可以将山林安置在园中。山水就是中国园林的叙事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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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曲的园林好似是一幅悠远的山水。素色宣纸上点点着墨,虚虚实实,人游走在园中,便好似畅游山水。一笔画不完一幅山水,一笔也写不完一座园林。若是游园,沿园中一条青石板路走向深处,可见园林之中,竹林葱郁,花气袭人,池中游鱼戏耍,树荫匝地,亭、台、楼、阁各有章法,都在书写着各自的传奇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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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的最高妙处,不是玲珑剔透,极尽精美,而是曲曲折折,没有穷尽,隔墙障目,隐隐约约。每条曲径与回廊尽处都会分岔,通向无数可能。总有一扇小门,或一扇小窗,牵引着你进入另一个新的场景。这才是园林别具风姿之处。

所以亦有人说,园林是眼睛可以看见的昆曲。中国的昆曲中,浪漫奇谲的爱情故事有许多,基本都始于园林。杜丽娘梦中私会柳梦梅,崔莺莺月下相会张生,色空情窦初开觅郎君,都是发生在园林之中。或许正因园林的幽谧隐约,才让许多浪漫情事得以发生,园林也因此多了几分旖旎的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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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园中短墙常是故事的多发场所。豆蔻年华的多情少女,与翩翩公子,隔墙相望,总是有一些未完待续的故事等待人来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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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词中也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不过一墙之隔,竟生出如此的苦恼情愫。

其实,园林之中,又有何处不多情。《西厢记》中,莺莺月下会张生,“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墙虽是隔挡,但在这意态情浓的小儿女面前,也是徒然虚设。宋代秦观也曾有诗,崔家有女名莺莺,未识春光先有情。



中国园林之中常见隔景的月洞门,转一处景便能见到一帘如月之门。在有月亮的晚上,月光会悄悄穿过这扇门,落一地莹白透亮的光,照见墙角树影婆娑,与花影一起摇动。园中人见此情景,亦是心旌摇曳,唯恐怠慢了此等好光景。
园中即便是寻常门扉,也有婉约风致。李清照有一句词极是俏皮,“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天真烂漫的少女,兜揣一怀羞涩的心事,隔一重门,欲语还羞,倚门回首,将走未走,眼波却不断流转。似抱琵琶半遮面,这大约便是中国文化语境中最婉约的情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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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亦为停,本就是设于园中供人停步休憩之所。正因此,也常有许多旖旎的故事发生在亭中。



牡丹亭中,杜丽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梦中与柳梦梅私会,色授魂与;崔莺莺送别张生,长亭更短亭,离人相对抛热泪,道不尽相思意;沧浪亭中,沈复携芸娘停留,浮生沉醉,亦是传为千古佳话;醉翁亭中,六一居室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在于闲适生活里。
停在亭子间,是停在风月之间,是停在山水之间,亦是停在这人间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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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往复的园林,其实书写的是一部诗意的中国人间,缥缈山水与平淡生活都藏之于此。若得浮生片刻,不如便休憩在园中,随意停在中国园林的某个章回间,漫步徐回,也能感受一番生活的诗意与浪漫,素简与喜乐。





编辑 | 誰最中國

- 特别鸣谢摄影师 -

M遥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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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于2024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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