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逛博物館?
越来越火的博物馆,快挤不进去了。
国家文物局的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新增备案博物馆268家、备案博物馆总数达到6833家、举办陈列展览4万余个、接待观众12.9亿人次。
其中35岁以下的观众占比超过60%,是参观博物馆的主力军。
从名山大川,到风物人间,到诗酒田园,「想你的风」终于吹进了博物馆。
为什么我们突然对博物馆情有独钟呢?
我想,可能在有限的空间内,承载了太多文化和历史的文物,一边静静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一边又共同再现出了无限的中华文明现场。
博物馆中的游人,就像举着火把,在荒原中寻找庇护之所的先民。每个不经意的发现,都是吾乡与归宿。
虽然早就一票难求,但出门在外,博物馆永远是我们了解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历史、文化和艺术的最佳去处。
那这门全世界共通的文化「语言」,究竟从何而来呢?
把时间拨回到公元前4世纪的欧洲。
一生未尝败绩的传奇军事家亚历山大,横扫了整个欧非大陆,并带回大量掠夺而来的古董和艺术品。为了收集、研究这些珍宝,有人以古希腊神话中,掌管绘画、音乐、诗歌等艺术的青春女神缪斯为名,创建了「缪斯神庙」。
这座靠暴力掠夺建成的庙宇,是人类历史上首个公认的「博物馆」,却为后续西方的同类建筑,植入了一丝野蛮的基因。
在古代中国,第一次展览行为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78年的山东曲阜。
孔子去世后,哀公于孔子旧宅立庙守茔。他生前使用的衣冠、车服和礼器也被展出,接受弟子和信徒的供奉。
可惜后世几千年,皇室和民间虽有大量收藏家,中国却一直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博物馆。直到20世纪初期,一场「西风东渐」的思想解放运动,才唤醒了少数人的意识。
其中晚清教育家、爱国主义者张謇,到西方参观后,决心要在中国建设博物馆。1905年,他自费购买了二十九间民房、迁了三千余座荒冢,平土筑垣,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建成了第一座由中国人创办的公共博物馆——南通博物苑。
别看始创时间落后于西方,可浩如沧海的中华文明,留下了太多瑰宝,为博物馆的建设提供了物质基础和文化根基。
所以建国之后,中国各地的博物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博物馆总数从新中国成立时的21家,到1957年的72家、1993年的1600家,再到2023年的6833家……
每座博物馆的落成,都是中华文明源远流长、未曾断绝的见证。也是旧时的人、旧时的故事,与我们跨越时空的又一次对话。
所谓“文载于物,族髓附间。运脉牵连,兴者襄见”。
中国的过去、当下和未来,就藏在记录了所有「文化密码」的博物馆中。
目前中国的博物馆,大致可以分为历史类、艺术类、科学与技术类、综合类四种。它们收藏和展示的文化遗产,像一场从远古文明飘到现在的雪,覆盖了所有过去的痕迹。
研究了一辈子中国文化的剑桥教授马丁就曾感慨:“我最羡慕就是中国人,他们的文物完整串联起了上万年的文明。”
比如走进中国国家博物馆,近143万件藏品,书写着中华文明最浪漫和绵长的诗篇。
从仰韶文化的「人面鱼纹陶盆」、红山文化的「三星他拉玉龙」,到殷商晚期的「后母戊鼎」、汉代第一俑「东汉击鼓说唱陶俑」,再到盛唐的「三彩釉陶载乐骆驼」、宋高宗赵构的《草书七言绝句团扇面》……
如果静下心,用几天时间从「古代中国」「复兴之路」「复兴之路新时代部分」三个基本陈列走过,才知道时间并非没有留下痕迹,而是无声无息地镌刻在了游人的脑海。
走进三星堆博物馆,是另一种洗礼。
从考古记录看,三星堆古城是一座高度繁荣、布局严整的古代都邑,在同时期的中国,都算得上规模庞大。可这样一个族群,竟然没有太多文献记录,更没有留下铭文,就像天外文明恰好降临到了中原大地。
在博物馆中,那些形状诡异,大小不一的青铜面具群;那个仿佛有通天异禀、神威赫赫的青铜大立人;那座风格瑰伟,宛如《山海经》中传说之地「扶桑」的青铜通天神树,还原了一个迥异的文明现场。
在永无止境的发现之旅中,我们一边惊讶于古蜀国的工艺水平和美学风格,一边又会不经意间愣上半晌,对他们神秘的文化和生活展开无穷无尽的想象。
还有一种新奇的体验,是打卡各地的综合类博物馆。
每座极具地区风格的建筑,都好像一个进入城市深处的入口。那些被现代文明掩藏的文化、艺术与历史,在博物馆中映入眼帘。
比如在河北博物院,可以从《石器时代的河北》《河北商代文明》《燕赵故事》《战国雄风》《大汉绝唱》等常设陈列中,真正了解这方水土。
在辽宁省博物馆,能看到这片土地上,匈奴、鲜卑、高丽、契丹、女真等游牧民族留下的陶瓷等文化痕迹。
在徐敬直设计,梁思成修改的南京博物院,除了中国历代绘画、书法、雕塑的陈列,也有江苏地区古代文明的发展历程。
如果从他们中走过,不仅可以体悟了一个地区的文化特征,更像展开了一幅文明长卷。它们串联起中国各地的历史和演变,又让我们看到不同城市在相同的时间节点,诞生出的文化与艺术。
这些风格迥异却熠熠生辉的文物,是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百花齐放的最好见证。
贾雷德·戴蒙德那本著名的《枪炮、病菌与钢铁》,探讨了人类演化过程中,为何不同的地区,出现了不尽相同的社会文明。又为何文明与文明之间,在相同的发展时间上,出现了明显的参差?
这些问题,在横向参观不同地区的博物馆后,或许每个人心中就有了各自的答案。
难怪美国盲人作家海伦·凯勒在《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中,将其中珍贵的一天,留给了博物馆:
“这一天,我将向过去和现在的世界匆忙瞥一眼。我想看看人类进步的奇观,那变化无穷的万古千年,这么多的年代,怎么能被压缩成一天呢?当然是通过博物馆。”
在门庭若市、一票难求之前,我去过不少博物馆。
每次「背」着沉甸甸的历史出来,都会有恍如隔世的错觉和割裂感,仿佛博物馆中的中华文明,和当下的我们,已经在形和神上断了联系。
当然,博物馆的作用之一,就是再造出一个不同于现实的空间。它是我们可以穿梭于历史中的时空通道,也是逃出尘世烦扰的精神乐园。
但这种割裂感,让我一直期待博物馆能够「重生」。
现代社会的发展速度,拉远了我们和过去的距离。困住了思想的钢铁丛林,就像一座没有根基的孤岛。
所以当越来越多的人和物「走进去」之后,是不是有些中华文明的形与神能够「走出来」?
目前,博物馆已经开始探索一些新方式,用更有吸引力的文创和更创新的表现形式,扩大文物与背后文化的影响力。
例如《国家宝藏》通过舞台剧的形式,演绎文物背后的故事,重现了那些改变着中华文明走向的关键节点。随着数字技术的成熟,越来越多的博物馆也开启了云游的服务,足不出户,就能身临现场,近距离感受文物和博物馆的魅力。
不过,正如博物馆人李翔所说:“观展重要的是我们与展品之间的关系。”也有人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时间太久,距离太远,我太渺小,又想用尽全力去感知和热爱。”
正因为此,我们乐于看到电影《封神》,对「西周龙纹玉环」「商代皿方罍」「商代兽面纹青铜冑」等文物的解构和使用;影视剧《唐朝诡事录之西行》,对「四鸾衔绶纹金银平脱镜」「独孤信煤精石多面印」「鸳鸯莲瓣纹金碗」《降魔成道图》等文物的再现。
更乐于看到越来越多的现代设计,从博物馆的文物中汲取养分,让文物不再静静的诉说着前尘往事,还是我们精神、思想和意识的来源。
如果博物馆能够在生活中「重生」,我们便找寻到了华夏民族的来路,找寻到了中华文明的根基,也找寻到了心的归宿。
当「自我」在浩瀚的历史与厚重的文化中越来越渺小,千古不过一瞬之间。那些眼前的烦恼和痛苦,或许也就随风消散了。
编辑丨于帅
圖片丨誰最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