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奇旅》：送给打工人的一记摸头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不客观实验室 Author 李禾子
作者丨李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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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丨不客观实验室
* 本文含部分剧透，谨慎阅读。
伊朗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在电影《合法副本》里借男主角之口说过一段话：“只有人类会忘记人生的目的——存在的意义是享乐。有人找到了人生的目的，我们无权批判，只要他们快乐和享受人生，那就应该恭喜他们，而不是批评他们。”
两年前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顿悟——人生意义是什么，竟然可以有这样朴素的解答。让我惊喜的是，他在最近上映的皮克斯新片《心灵奇旅》里，得到了奇妙的呼应。
该片原计划在2020年6月19日上映，因为疫情影响不得不延期。去年5月，我看到这部电影预告片的时候，就已经把它加入了豆瓣看单，但当时吸引我的不是里面讲述的人生道理，而是它奇妙的故事创意。
离开了身体，灵魂也能去冒险
《心灵奇旅》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刚开始的10分钟，它看上去再普通不过：故事的主角乔·嘉德纳是纽约一所中学的兼职音乐教师，生活索然无味，大小事都要靠做裁缝师的母亲接济。他梦想成为一名出色的爵士乐队钢琴手，在音乐圈出人头地。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为偶像、知名爵士音乐家桃乐丝·威廉姆斯做乐手的机会，乔终于感觉自己的梦想要成真了……
按照以往的编剧习惯，接下去大概又会是一个关于追寻梦想、实现个人价值并达成家庭关系和解的励志故事（俗套得很），但《心灵奇旅》好就好在没有落入俗套，甚至让你不得不佩服编剧的脑洞。
因为得到与偶像同台的机会，乔在狂喜中冲向街道，边走边打电话跟朋友报喜。因为太激动、打电话太专心，他差点被施工掉落的砖块砸中，差点被车辆撞飞，又险些踩到满地的香蕉皮——按一般套路，这就只是为梦想实现做陪衬（以及笑点）。
结果，连续躲过三次死神拜访的乔，下一秒真就发生了意外。
乔掉进了一口没有井盖的井里，接着是一秒的黑屏，就在观众以为下面会看到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乔时，画面里却出现了一个掉落到“地上”的蓝色小人。此时的背景仍然是大面积的黑色，所有人都在好奇，这究竟是哪里。
（啊？开场十分钟就领了便当？韩剧都不带这么演的啊……）
这个时候，观众的好奇大于疑惑。短暂的停顿和空白，非但没有让人感到突兀，反而让人从前面密集的叙事中得到了喘息。
编剧的脑洞才刚刚开始。接着我们知道，蓝色小人原来是乔的灵魂，他的身体正处于昏迷状态；这个黑色空间叫做“生之彼岸”，生命行将终结之人，他们的灵魂正在这里排着队，准备进入一切的终点——被空间尽头的白光吞噬。
接下来的故事，大部分都发生在这个灵魂所在的异度空间里。为了不被白光吞噬、能回到地球（现实世界），乔在这个空间开始了一场冒险。有趣的是，这个异度空间，又像极了另一个版本的现实世界。
乔的灵魂在拼命挣扎中，挣脱了“生之彼岸”的边界，落入到另一个叫“投胎先修班”的空间里。不同于生之彼岸，投胎先修班是一个幼儿园般的存在，里面的灵魂都属于还未出世的人。
这里每周都会开一场“人生研讨会”，让这些新生的灵魂和灵魂导师（通常都是一些成功人士的灵魂）配对，在万物之厅或者是YOU厅（Hall of You）等“教室”学习人格的养成，找到自己身上缺失的“火花”。
在这个过程里，乔又发现了另一个空间，一个介于人类精神与身体之间的领域，这里聚集了许多在现实中迷失的人，他们的灵魂变得像怪兽一样游荡在这里。
这些场景就像万花筒一样在电影里交替，一个原本可能俗套的故事，被编剧的脑洞和新的动画技术，赋予了新的生命力。
《心灵奇旅》代表了皮克斯动画工作室的一贯水准。事实上，从1995年的第一部《玩具总动员》到最近这部《心灵奇旅》，皮克斯的23部动画长片作品都获得了Cinema Score至少“A-”的评价，在观众中很受好评。
从近年的作品便可看出，皮克斯虽然是老牌工作室，但越来越不拘泥于传统的好莱坞动画叙事（特别是迪士尼式的动画叙事）。他们在寻求放大动画艺术优势的基础上，努力追求故事和技术上的创新。
比如2015年的《头脑特工队》，就把主角莱莉的快乐、忧愁、厌恶、恐惧和愤怒五种情绪，拟人化为五个生活在莱莉大脑中的五个情绪小人，通过一个控制台影响莱莉的行为和记忆；2017年的《寻梦环游记》，描写的也是主角米格在一个死去之人生活的地方“亡灵之地”重新理解亲人的故事。
这些电影展示出一个共同点：皮克斯十分善于把抽象的事物进行具象化，并在此基础上构思出一个绝佳的故事。
鉴于迪士尼之前在《花木兰》电影版上的惨败，票房这个问题，迪士尼还是得靠皮克斯来挽尊呀。
电影教会我们的事
当然，故事创意只是电影的一部分。一部电影能不能让观众有所触动，还要看它讲了什么（因为过于追求叙事而忽略了表达的例子不少，想想诺兰）。
《心灵奇旅》的魔力在于，你在电影开始的前一秒，可能还在为工作而焦头烂额，但看完电影，会突然感觉卸下了焦虑。它就像是“皮克斯送给打工人的一记摸头”，用豆瓣用户@礼拜六的两脚兽 的话说，“未必有所成才算活着，梦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喜欢看天、走路、吃披萨的人生也很好。”
电影里，可以和偶像一起演出、收获掌声与名气，是主角乔做所有事的原动力，但当他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并和偶像完成一场近乎完美的演出时，他站在二分音符酒吧门口，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空虚。
“那么接下来会怎样？”他问偶像桃乐丝。桃乐丝回答，“我们明天晚上再来，再演一次。”乔流露出沮丧的神情，“我这一生都在等待这一天，我以为我会有不同的感觉。”
他开始重新思考起人生的意义，脑海中浮现出从前的画面：母亲坐在浴缸前给儿时的自己洗澡；父亲生前拉着他的手把唱针放到转动的黑胶唱片上；他骑着单车穿过林荫小路，阳光从树叶缝隙穿透下来；他和母亲站在海边，海浪拍打着他的双脚……
他又想起在投胎先修班和匹配给自己的22号新生灵魂的对话。“也许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走路，抬头看天。”22号说。“这些真的不是目标，那只是平庸地活着。”当时的他以为。
乔终于意识到，那些看上去再细碎不过的平凡生活日常，才应该是他活着的意义。
乔也让很多观众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每一个996的夜晚，为了工作而忽略了与家人、朋友的相处，我们美其名曰是在追逐梦想，但每当看到手机上弹出“XXX企业员工因为工作猝死”的新闻，我们的梦想又是什么？
这也是皮克斯动画区别于其他许多动画电影的地方，比起对外部世界的探索，皮克斯更关注主角内心的改变和成长，并将这种变化以一种更加通俗、温柔的方式进行解构。正如《心灵奇旅》导演彼特·道格特对它的阐释，这部电影是“关于我们为什么要呼吸、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的。
《心灵奇旅》就像是送给所有“打工人”的一个善意提醒。鉴于它现在只有不到3%的排片，还没去看的朋友们，可以抓紧时间去贡献票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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