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慈说“老”｜好文

Original 2016-10-13 钟慈中国好书

文｜钟慈

（一）

看到一些说“老”的文章，听到一些说“老”的话题，自己也有些体会。可能与有的朋友的观点尚有不同之处，愿意在重阳节来临之时也说说这个话题。

老，意味着韶光不再，生活中会有很多困顿和无奈，这是现实。

我老了，对此深有体会。当你看到小孩子蹦蹦跳跳地从你身边跑过时，你想追随其后，却又因腿脚不利索而不得不放弃。这使我很自然地想起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一段：“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依杖自叹息。”说的就是这种无奈。

当年轻人为了娱乐和开阔眼界，呼朋唤友组团到国内外各自旅游时，即使邀请你同游，你还要掂量掂量是否受得了这鞍马劳顿的奔波之苦和累。再没有勇气像穆桂英一样用“想当年”来激励自己。

真想各处看一看的话，或者是报名参加“夕阳红”老年旅游团，或是踏踏实实地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上五七日，悠哉游哉地休养一番。这些也都是不错的选择。

当我们再老一些，走不动了，我们会一点点地缩小活动半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曾经流传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自编的健康生活指南，因人制宜，很有参考价值：

“七十不出国”，我七十岁前没有出过国，根据身体状况，可能的话，我还打算有机会找补上呢。

“八十不出城”，我想，现在条件好了，多少八十多岁的老人还从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全国各地来到美丽的海南，愉快地享受着这碧海蓝天呢！他们还能出门，活得很潇洒！

“九十不出门”，我的姨妈今年九十八岁，天气好时，还在儿孙的搀扶下下楼散步。她积极乐观，耳不聋，眼不花，每天听新闻、看<百家讲坛>，和儿孙们下象棋以争输赢。

我们身边的普通人和普通事，构成了和谐社会的世象图。老年人的形象在他们这里发扬光大。他们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当我们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腿不能走、脑不能想的时候，我想，那是人的大限到了。享受一下安乐死的滋味也勇气可嘉。

上面说的是身体的每况愈下。有这份清醒的自我认知，我想，不该像怕玩过山车那样惧怕衰老。

老，是人的整个生命过程中最后的一个阶段，也是人生最长和重要性不亚于其它生命阶段的一个时期。说它长，是因为人的寿命延长了；如何过好这后几十年，是或早或晚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重大课题。不管在哪个阶段，怕老、等老的心态都是不可取的。

更何况，除了身体状况、物化生活，人还有区别于其它生命的高贵的精神生活。谁敢说，老是无用等死的代名词？多少寿高九旬的老人，生命不息，贡献不止，在他们生命的最后阶段，做出了年轻人不可企及的业绩。百岁老人杨绛先生是大家熟悉的；九十五岁的冯友兰先生双目几近失明，却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完成了《中国哲学史新编》。他把生命置之度外，努力实现自己的宏愿，这需要多么专注的治学精神，多么顽强的生命力！

人活着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在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面前，“不觉忽已老”，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二）

七十岁，傻傻的我忽然知道自己老了。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很能理解。

小学一年级时，我眼中四五年级的哥哥姐姐们都很大，我需要抬起眼睛来看他们；他们也像大人一样喜欢看我冬季穿得园滚滚的，提一提我头上戴的尖绒帽，叫一声“小窝头儿”。

高中时，我们还叫雷锋为叔叔，又忽然在某一天发现他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二十多岁时，心里管三四十岁的人叫老太太……

可是，当我四十多岁近五十岁的时候，九姐的一句“我要像你这年纪多好呀！”如醐醍灌顶，我知道了，每个人的眼光不同，心目中“老”的概念就不同。从那以后，我绝不说自己“老”了，因为还有比我老的人；我也不敢以“老”来纵容自己。

我的多个八九十岁的堂兄姐辈还在自己熟悉的领地不懈耕耘，他们有的是作家，有的是画家；我的几个寿高九十五岁的长辈届时还没有闲下来，他们在续写自己生命的最后篇章；我的年近百岁的姨妈还常常兴致勃勃地与我谈古论今，笑说自己要活过一百岁！在他们面前，我是个小字辈；在他们热爱生命的精神感召下，我能靦颜称老而无所作为地等老等死吗？

所以我说，不管别人的眼光，不介意自己头上的白发，有前辈指路，即使到了他们的年纪，我也要对自己说：你没有资格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