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芋粿」

这晚，家里就我和母亲，我们俩煮着小火锅，就着刚炸好的芋粿晚餐。老爸还没回来，我俩给老爸留了最后一块外带寿司，老妈将余下的青芥倒进碗里，夹起最后那块寿司狠狠蘸了下加青芥的调味汁，然后夹回原处，笑说：“等会儿让你爸吃。”

小火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豆腐皮和青菜。老妈一边从锅里夹起一片豆腐皮，一边说：“这芋粿从前你外婆都是自己做，都不用去外头买。”也许是因为豆腐皮太烫，她没急着下嘴，搁在碗里继续说道：“外婆可聪明啦，她以前只要看电视上的厨艺节目，第二天就有模有样地把电视上的菜给做出来了。织毛衣也是，商店里卖的毛衣式样，她看下针法，就可以织件一样的出来。”我搅着锅回应：“那你怎么没跟着学点呢。”她没理会我的问题，继续说：“外婆待我们真的好。她走之前都还在给你打围巾。人家跟我说‘你妈走之前两天，走路喘得那么厉害了还去买毛线，说不够织围巾了’。”

我抬头看老妈，她已经满脸通红，眼里有水。她不是被青芥呛的，因为我的眼泪也出来了。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此时我心里想：这是她在外婆去世多年以后第一次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外婆的事。天蝎座的老妈性格中含有像芥末一样的冲劲和要强，而在这个母女共处的夜晚，她却因为芋粿唤起的记忆而泪流满面。

我这才记起，小时候跟在外婆身边的日子，她也喜欢给我炸芋粿吃。炸物香脆，小孩子容易馋嘴。而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芋粿三个棱角的部位，硬硬脆脆的，咬起来最有滋味。所以外婆炸长方形的芋粿时，我就有四个角可以咬。

“你外婆以前说呀，里头衣服穿得不好看没关系，外头一定得穿像样。所以你也是，别舍不得花钱，穿好，吃好，保护好自己……”

记得以前在文章里写过老妈的叮嘱，当时认为“吃好”，不如“好吃”哩。可寻思后发觉“吃好”的要求可不低：你得吃饭准点，多吃水果，有喝热牛奶的习惯，饭菜得营养，要喝汤，少吃凉菜多吃鱼，周末节假要改善伙食……好吃，只是图一蔬一饭的满足；吃好，则要求的是天长日久的生活。

“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逛逛商场百货，逛逛超市，也很自由舒坦哩。出去旅游，也怕人多，就喜欢平日里出去，轻轻松松地。”

想起来有时候和老妈打电话，她会很得意地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在逛街。在北京我也常一个人就出去逛街，逛累了给她打个电话汇报一下今天买了啥吃了啥。年轻的时候，觉得一个人逛街是独立，风风火火地逛遍一整个MALL都不嫌累，而到了母亲的年纪，一个人逛街的感受真的会有那么好吗？

说到这里，已经泪不成声。老爸正好回来，打开家门见我眼睛红红，十分诧异。老妈进厨房热饭菜，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有想到，这日常的夜晚，芋粿熟悉的味道，竟引发了母女俩的情感洪水。

其实是一直都在想念吧。

只是这青芥末般的女人，若不是遇上寿司刺身，很少有机会让人在饭桌上泪流满面吧，只是偶尔那么过量过分地，想念一回。

释义：

芋粿：福州话音为 wo wei，也被叫做“三角糕”。由白芋头丝、米浆、紫菜混合制成的福州特色点心。将芋粿切片油炸，可蘸酱油食用。常见于早点铺，和海蛎饼、虾酥、油条共同搭配锅边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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