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识 | 杭州雷峰塔地宫佛螺髻发舍利塔发掘记③——铁函打开的瞬间
▲视频：吴越王钱俶阿育王塔供奉佛螺髻发舍利
前期回顾
（续前）雷峰塔地宫发掘后，出土不少国家一级文物。舍利铁函的开启，成了最大的悬念，大家都在期盼，铁函内到底还有哪些文物？
考虑到文物的安全，开启铁函的地点定在浙江省博物馆山洞库房，时间是2001年3月14日晚间7时整。工作过程谢绝记者采访，各路记者在浙江省博物馆门口彻夜守候。
开启工作较为顺利，在对口边进行除锈等工序处理之后，铁函底板上的盖子被垂直上提平移到了旁边，里面出现一座四角银色鎏金塔，十分美丽。
鎏金塔为鎏金银质，塔身高35厘米，底座为边长12.6厘米的方形，塔的四面还刻有以佛教故事为题材的浅浮雕。塔身四角有四根山花蕉叶，塔身正中矗立饰有五重相轮。
鎏金银阿育王塔的完整度在我国实属罕见，体现了吴越国的最高工艺水平。从其四周的镂空部分可以看到塔内藏有佛螺髻发舍利的金质容器。据相关文献分析，金棺内应该就是吴越王钱俶供奉的佛螺髻发舍利。除了鎏金塔外，铁函内还有铜镜、鎏金银盒等6件文物。
考古人员完成地宫开启清理后在现场合影
考古队郑嘉励曾写过一篇《开函记》的工作手记，发表在2011年3月15日《钱江晚报》上，标题被改为《我亲手打开了铁函》。抄录如下：
郑嘉励的发掘工作手记《开函记》
3月14日下午三点，我的手机响了，是曹锦炎所长的声音，叮嘱我好好休息，晚上可能要加班。至于工作，临时通知。我奉命在沙发上靠了一回，后来又一串电话铃声将我唤醒，催促马上出发。我看手表，傍晚六点钟。
我们的车子从正门进入省博，径直奔向山洞库房，文保专家和保卫干部已在门口，大家热情寒暄。不远处，有很多记者守候。那些望眼欲穿的记者，应该守候了一整天了。铁函开启的时间定在晚上7点钟。
我很不情愿以流水帐的形式记录开函的过程，因为无趣，但朋友告诉我，只要与雷峰塔有关，帐簿也能出新闻，我只好硬着头皮记下记一切。
我们先将库房内可有可无之物移至室外，解开铁函上的绳索，去掉铁疙瘩身上的水锈，接着赵丰先生（作者按，时任中国丝绸博物馆副馆长）开始清理粘在底部的丝织品。待一切就绪，准备开函。19点42分，在曹锦炎所长的协调指挥下，黎毓馨、沈岳明、孙国平和我憋住一口气，将罩在铁函底板上的盖子垂直往上提，平移至一旁。过程很顺利，根本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困难。
金涂塔出土时最初的模样
千呼万唤的铁函打开了，只见一座金涂塔夺目而入。地宫早年肯定进水了，因为舍利塔底部水锈斑斑，而上半身光彩熠熠，完好如新，钱俶当年所见应该也就是这样的。真漂亮啊！
地宫发掘后，最大的悬念就是舍利铁函的开启。铁函打开的一刹那，只见一座金涂塔巍然耸立，底部水锈斑斑，上半身则光彩照人，一如新造。
盯着宝塔发呆总不是办法，我们开始端详、清理铁函内的每个细部。文物站在面前，纹丝不动，只有生活在函底的无名小虫，怕是受了惊吓，慌不择路。舍利塔下压着一个银盒，大概为了节省空间或是让金涂塔能够站得稳当，盒盖反扣在盒子上。起初，我们还以为是造型奇特的香炉与盘子套叠一起，直到将盖子反转过来，才恍然大悟。盒内也有一汪浑水，地宫早年进水，顿成铁案。盒子四周环绕有一条皮质的腰带。有机质文物最难清理，赵丰花了很长时间，才算取了出来；另一边，文物保护专家也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新鲜出炉的两件银器。在他们灵巧的双手下，宝塔、盒子面貌焕然一新，只是那盆可怜的清水成了浑沌世界。
中途，我曾跑到室外将脏水倒掉，只见远处仍有记者守候。对不起，当时我忘了看时间。
有以上几件国宝，按理说也该满足。不料腰带清理后，还叠压着一面铜镜，镜纽上还缠着丝带。丝绸文物专家赵丰反复申明不能伤害了娇贵的古丝带，怜爱的眼神像是慈母凝视怀中的婴儿。
至此，铁函内置放的内藏金棺供养佛螺髻发的纯银阿育王塔、鎏金银盒、镂孔鎏金银垫、鎏金银腰带、铜镜、铜钱、玻璃瓶、丝织品等供养品，悉数重现人间。最后，我们为所有文物摄影、录像，铁函开启圆满完成。时间，深夜11点整。
据佛典记载，释迦牟尼佛入灭后的舍利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法苑珠林》卷四十（舍利篇）所记载的有”牙齿发爪之属，顶盖目睛之流。“，即佛陀生前遗留下来的发爪与火烧未尽的残存骨片，包括佛的四颗牙齿、一些发爪、部分顶骨及一截手指骨等，即我们常尊称的真身舍利；另一种是佛陀的遗体被荼毗以后，留有的五色晶莹透体的珠状舍利子。
佛螺髻发舍利属于佛陀生前遗存。(螺髻，系如来三十二相之一，言佛顶髻毛发向右旋转，其形如螺)。杭州雷峰塔的地宫里奉藏的佛螺髻发舍利，当属佛陀的真身舍利。
佛陀当时荼毗后的舍利处置，据《菩萨从兜率天降神母胎说广普经》卷七记载，有“诸天、龙王、人间八王”三分舍利说。
雷峰塔“佛螺髻发舍利“的发现，意义重大。北京佛牙、西安佛指、南京佛顶、杭州佛发，被尊称为四大有传承记载的“释迦牟尼佛真身舍利”。
虽然释迦牟尼佛入灭之后留下了无数的舍利供后人参拜，但佛陀的真身舍利少之又少，是如今世上人们难得一见的至尊圣物。
专家对鎏金银阿育王佛螺髻发塔的具体描述
阿育王塔通体呈纯银质地，外表局部被镶嵌上鎏金。由底板、基座、塔身、顶盖、山花蕉叶、塔刹、相轮、金棺等部件组成，均捶揲成型后整体合接成型。
方形塔身在外形上是单层束腰状，自下而上由基座、塔身、塔顶三部分组成，塔顶盖四角各耸立1朵蕉叶状山花，塔顶正中立着塔刹、相轮。
阿育王塔通体高35.6厘米，最宽部位为12.6厘米，重1272克。
底座为方形基座，宽12.5厘米，高4.2厘米，下有一片银版封护，每个侧面有5棵菩提树与4尊禅定佛像，互相间隔排列，表现了释迦牟尼树下成佛的景象。
方形塔身的立面呈倒梯形，宽9.5~12.6厘米，高9厘米，四面的圆拱形龛内镂刻佛本生故事画面，每面一幅，一图一景，上面四角各立着一只大鹏金翅鸟。金翅鸟用梵语叫“迦楼罗”，为护法的“天龙八部”之一。
在塔身四面的佛本生故事，正面雕刻着“萨埵太子舍身饲虎”，以此面作为观察者视线的前面，则右面为“快目王舍眼”，左面为“月光王施首”，后面为“尸毗王割肉贸鸽”本生。
塔身的最上层图案，两边为忍冬纹，正中以兽面作装饰。佛本生故事讲述了释迦牟尼前生的累世修行，意在宣扬佛的善行。
塔顶盖四角的山花蕉叶，每个角的向外部分都垂直折成两个面，每个面各分上下两层，上面捶揲，镂刻佛传故事画面共16幅。每个角的向内部分，则捶揲佛坐像、立像和舍利瓶，舍利瓶象征着释迦牟尼的涅槃。
透过塔身镂空处，可见塔内有一金黄色密封小匣子（金棺）。金棺银塔的意义等同于金棺银椁，是瘞藏佛舍利的最高规格。
对于是否打开金棺，当时考古界有过争论。佛教界认为，佛螺髻发舍利是佛教的至尊圣物，出于对佛陀的尊重，不应该打开金棺！
鎏金纯银阿育王塔内藏佛螺髻发舍利
鎏金纯银阿育王塔高36、底座边长12厘米。由基座、塔身、山花蕉叶、塔刹四部分组成，塔身方形，四面镂刻佛本生故事画面，每面一个，分别为萨埵太子舍身饲虎、月光王施宝首、尸毗王割肉贸鸽、快目王舍眼。萨捶太子舍身饲虎画面表现饲虎的场景，佛陀过去生为一印度太子时，与兄出游，见一母虎与七幼虎饥饿耗弱，奄奄一息，遂刺身出血，舍命喂虎。尸毗王割肉贸鸽，画面表现尸毗王割肉救鸽的场景。佛陀过去生为尸毗王，为救护被鹰追逐的鸽子，乃以血肉之躯换取鸽子的生命。快目王舍眼，画面表现持针刺眼的情节。佛陀过去生为快目王时，已眼施于予盲婆罗门，并誓愿未来成佛时令此婆罗门得慧眼。月光王施首，画面表现月光王布施首级的情节。佛陀过去生为月光王时，乐善好施，他国国王派遣劳度叉前往月光王之首，月光王欣然应允。
透过鎏金纯银阿育王塔身镂空处，可见塔内有一金黄色密封小匣子（金棺），内藏佛螺髻发舍利。佛螺髻发舍利为佛教至尊圣物。
结合雷峰塔遗址中出土的石经残碑以及铭文砖上的干支纪年可以初步确定雷峰塔的建造年代应在公元972年～公元976年之间。这表明地宫中出土的佛螺髻发舍利已历千年，未曾有过移动和毁损。
其它地方发掘的吴越王造的阿育王塔
钱俶为吴越国王时，效仿阿育王造八万四千塔故事，铸造八万四千金涂塔，颁布境内，甚至有远播日本者，多有实物传世。雷峰塔地宫内供奉的纯银阿育王塔，内藏佛螺髻发舍利。这是钱俶当年建造雷峰塔的目的所在。
2002年10月28日，杭州佛教界举行雷峰塔佛螺髻发舍利供奉法会，200多位诸山长老、大德高僧和千余名居士参加。供奉法会按照佛教仪轨进行，包括洒净、回请、 上供、赞颂、回向和放生等，盛况空前。
2006年4月13日至18日，第一届世界佛教论坛在杭州举行。佛教界再次举行雷峰塔佛螺髻发舍利供奉法会。上图为佛螺髻发舍利在杭州净慈寺供奉时的迎请盛况。
文章参考《雷峰塔地宫考古发掘记》 原文刊于浙江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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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妙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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