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南派三叔 | 我脑子里有两个小人,现在他们和解了!
摄影师正在给三叔拍照。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肢体动作很少。有几次试图皱起眉头,拍得深沉些,结果反倒把自己逗笑了,露出他标志性的三下巴来。
“发稿之前,你们先把照片给我看看行吗?”经纪人压低声音说,“他最近很在乎这个。”
过两天,照片出来一看才发现,34岁的三叔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老态。
从一开始,《盗墓笔记》就是一部电影
《盗墓笔记》像个做不完的梦,缠了他8年。解脱没多久,他又跳进另一个梦里。2014年5月15日,他在公众号上透露了《盗墓笔记》电影化的消息,编剧是他自己。
至于为什么要拍,三叔从没想过。在他心里,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一部电影。“从写第一个字开始,我就满脑子都是电影,每时每刻都在想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盗墓笔记》写的时候也总是很有画面感。”
其实当初拍电视剧版,三叔就想过做编剧。不过那时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对拍摄也完全不了解。“什么都不懂还跑去片场,会让别人讨厌,信任制作方就好。”
信任的结果就是“看傻了”。为了电影有个好故事,这次他决定要亲自动笔。
编剧很需要仪式感,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2014年,三叔开始为影版《盗墓笔记》写剧本,一写就是两年。
就像很多作家一样,三叔也会有些特殊的仪式,来让自己进入写剧本的状态。
写作的环境是仪式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偏爱的环境有两种:一种是有很多人在边上很轻声的讲话,这样他既不会感到孤独,也不会被他们吵到。另一种就是绝对的安静,除了四面墙什么也不能有,唯一的娱乐就是写稿。
开始写稿之前,三叔通常会花上好几个小时来挑选电脑桌面,挑到满意的之后,才会开始动笔。他会偏爱大峡谷、水下摄影这类的自然奇观,或者很大的动物特写。
他还有另外一种仪式,是为灵感枯竭的时候准备的。仪式的流程比较复杂,先要沐浴更衣,然后要点上熏香、蜡烛,最后泡上一杯他最喜欢的咖啡。喝完咖啡之后,他就会怀着虔诚的心情打开电脑,打开我的文档,打开word。
“但刚写上第一行字,心情就会突然间变糟。所以编剧虽然很需要仪式感,但并没有很大的作用。”三叔最后总结道。
两年:放弃1825次,重新开始1826次
写剧本很难,每天都会有4、5次再也不想写的情绪出现。晚上睡觉之前,他会给自己打气说睡一觉就好了。如果睡眠质量还不错的话,他就真像重生一般,下定决心要好好写。但通常还没坚持到中午,“这辈子都不想写了”的情绪就又回来了。
写不下去的时候,三叔就会找朋友诉苦,逮谁找谁,实在逮不到人就发朋友圈。一开始朋友们还安慰两句,后来次数实在太多也就麻木了。再后来,双方有了默契:每次开写之前,三叔都会发出预警信号,朋友们就会打开相应的屏蔽模式。
有时候,朋友们也会连续半个月都听不到三叔的抱怨,他们知道应该是剧本改到某个坎上了。每次遇到坎,三叔都会跟自己置气,大喊一声“啊,我不干了!再见!”扔下笔,扔下剧本就跑出去。半个月之后,开始觉得内疚了,就回来看一眼。看完之后觉得“好像也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差嘛!”然后提笔接着写。再过半个月,又不行了,一切又周而复始。
照这个频率计算,这两年三叔一共放弃了1825次,重新开始了1826次。能继续写下去,还是因为三叔对讲故事这件事很执念。
这种执念更多是源于他的性格本身。6、7岁那年春节,他和弟弟肚子特别饿,就想吃一碗面。可惜他们两的钱加起来,也还差了五毛。于是他们趁大人不注意,就跑到大街上去等别人掉钱。“小孩子很有执念,认定了会掉钱,就觉得他们一定会掉钱。”
那天走了一晚上,最后真的捡了五毛钱,两个人吃了一碗面;现在写了两年,认定了能完成,最后真的完成了。
写剧本是个死循环,痛苦减轻、加重、减轻、加重...
做别的事他从不会有这种反复的情绪。别的事情他没办法做得那么好,所以努力之后,可以很坦诚的承认自己不行。只有对写作这件事情,他很自负,越是自负,就越是逼自己要做得更好。
三叔逼自己得最厉害的一次,是07年写《盗墓笔记3》的时候。那是第八章,卡了一年零八个月,绞尽脑汁就是写不出来。
“那后来呢?”“后来就放弃了,略过了,读者也没发现。我这个人,宁愿不写也不想写次的。”
这次改编剧本,他逼自己最厉害的时候是写大结局。不想写大结局,是三叔的坏毛病。不想写,说白了是害怕写。害怕画上句号之后,故事就真的结束了。每次他嘴上说想让故事快点完结,赶快写完解脱,但是到写句号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的在后面添上一句,又添上一句,希望这个故事继续走下去,“身体还是很老实的”。
可惜这次是写剧本,剧本惯不了这个坏毛病。所以大结局从14年开始构思,否定了无数个版本。不行,擦掉,全部不要重新写过。到最后,他把自己逼到快崩溃,直接告诉剧组的人“绝对不会再改了,再改打死我”,然后过两天又改了一个版本。
对他而言,剧本真是很残酷的东西,因为呈现篇幅有限,所以有很多故事都要砍掉,“很舍不得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这样无情的写剧本,似乎治好了他不爱写结局的病。
“至少写完剧本之后,我突然就明白原来结局是可以这样写的,因为我以前写结局比较弱嘛。或者是内心老不想写结局,觉得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写,但是剧本让我知道可以用很多非常聪明的方式,进行阶段性的完结。”
总的而言,写剧本是纠结的过程。最开始是不开心,不开心里还有一丝兴奋;完成的时候,觉得很开心;回头一想又不开心了,因为觉得剧本里有些地方不够好;再改,改完之后又觉得开心。写剧本是个死循环,痛苦减轻、加重、减轻、加重...
现在的三叔看上去不那么孤独了...
14年他还在疗养院的时候,曾接受过GQ的专访。专访里描述过这么一个场景:在雪山深处,天慢慢黑下来,喇嘛庙的火光亮起来,他觉得那边是人间。而他在这边坐着,无法靠近。
跟那时候比起来,现在的三叔看上去不那么孤独了,这大概是剧组的功劳。谈起剧组他总是显得很开心。除了写剧本之外,他也参与了一部分选角工作,还负责在剧组“倒茶水”。演员们常找他聊自己看了原著后的感觉,三叔也会告诉他们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写。
最聊得来的应该是导演,两个人一起喝酒,会从剧本,聊到最近的段子,再聊到小时候的事。他们讨论最多的事情,是关于所谓的CP感。他们很害怕故意形成这种CP感。有这么多男人在一起,一定会有些互动。如果强行把互动往诡异的方向去做,无论是往哪个方向,看着都很别扭。最后,他把问题留给了导演,“相信导演会有自己的办法”。
镜头前的温暖和镜头后是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进组的三叔一下体会到了拍戏的艰难。《盗墓笔记》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开拍,拍摄平均温度都在零下,有时候还需要下水,人可能一天都是湿的。
为了弥补大家这么辛苦的拍戏,三叔很认真的说想写个马尔代夫的故事,演员们都穿着比基尼、游泳裤去冒险。大家听了之后都沉默了,导演说:“好啊,我可以在北京找个水池,搭一个马尔代夫的景,如果现在开始筹备,那明年冬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下水拍戏。”
三叔那时候才明白“镜头前的温暖和镜头后是完全不一样的,不是写一个马尔代夫的故事,就真的能去马尔代夫。”
电影开拍前,剧本就已经很完整了,景都是按照剧本搭建,所以没办法让他现场再改编。有一次,三叔写了一场戏是有个人从梁上飞下来,非常帅,之后还有一系列事情连续发生。导演看了之后说:“非常好,但是我们没有梁。”
什么事都有遗憾,一旦剧本完成,能改动的也就台词、演员的表演、镜头的摆放。就算新的想法很多,但没办法做到。
她们开心就好,同时也证明我是有价值的...
从写作到现在拍电影,三叔一直在寻找一种认同感。
这种认同感,最初来自于腐女这个群体。三叔还在写书的时候,腐女们就会私下里找他聊天,说这个是怎么样,那个是怎么样,给他普及了很多知识。因为她们,三叔还给自己定了个写书的原则叫做“你们开心就好”。
对他而言,一本书是不是有价值,不在于写了什么东西,而在于作者。一个有价值的作者,写的东西一定是有价值的。而书的价值就是可以让更多人能够从书里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开心就好,同时也证明了我是有价值的,这本身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最后几句
其实反反复复这么多年,有时候连三叔自己都觉得身体里像住着两个小人。一个想搞出全中国最牛的IP;一个想就那么呆着,再也不想写了。两个小人有处得很坏的时候,不过就现在看来,他们相处得很融洽。
经历了这么多,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和自己和平共处的秘诀。
“人一辈子能活多少天是固定的,你每一天都开心的话,最后就是赚的。比如今天吃碗面,我就会觉得开心,就会觉得很值得。一碗面才15块钱,有些人开心一天是要花很多很多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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