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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不管你信不信催眠术,反正高中物理书上的名人是信了

2017-02-13 国际商报e商讯

18世纪的法国,已经是科学昌明的时代:凡是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牛顿力学,拉瓦锡正在进行着改变世界的化学实验,库仑和伏特则为全人类发明“电“。

这时候,如果有个医生站出来说他发明了催眠术,可以通过控制人体的磁场来治疗各种疾病——你猜大家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正在进行催眠术的梅斯梅尔。/Mind Motivations

事实上,虽然存在质疑,但当时他的催眠术吸引了大批的忠实信徒,其中就包括许多科学家和知识精英。

这个医生叫弗兰茨·梅斯梅尔(Franz Mesmer),我们所称的催眠术最早就是以他的姓氏命名(mesmerism),直到后来有人用hypnosis一词代替了mesmerism。


后世一提到催眠术就想到摇晃的怀表,但在梅斯梅尔时代还没有用这种技术。/STAT News


梅斯梅尔可以说是西方历史上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他拿到过维也纳大学的医学博士,并且提出了诡异的“动物磁力论”,并一手开创了催眠术疗法,得到信徒们狂热的崇拜。

他的学说甚至对法国大革命造成重要影响,大革命时他的名声几乎可以和卢梭相比。

后来,尽管科学抛弃了他的理论,但梅斯梅尔的力量没有消逝,还有无数人在研习催眠术,其中包括大文豪巴尔扎克和雨果,以及后来改变人类历史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

催眠术也曾是正经科学

外国的催眠术就像中国的风水学,即使与现代科学路数不同,但总有人笃信不疑,甚至尝试用科学去证明它。可是,催眠术在西方历史上本来就是科学的产物。

我们现在回头看牛顿、拉瓦锡乃至法拉第,总会觉得这些科学巨人是充满理性、智慧并挺身和神学、迷信、愚昧作斗争的。

然而事实是,这些处在中世纪神学到近代科学的转折点的伟人们,对“科学”的理解比我们现在要暧昧得多了。

比如,牛顿除了研究统摄万物的力学定律,还喜欢搞搞炼金术,而且终其一生都不放弃对“第一推动力”——上帝的探寻。


1693年,曾传言牛顿的狗毁掉了他的炼金术论文。但也并没有毁掉牛顿对炼金术的热情。/TRACY R TWYMAN


而拉瓦锡通过实验证明了“燃素”是不存在的,被我们认为是科学的一大进步而津津乐道,然而却少有人注意到他提出来代替“燃素”的,是一些现在看来也很扯的概念,比如热质、以太甚至“火的灵魂”。

科学家尚且如此,普通民众对科学的理解就更加千奇百怪了。18世纪法国充满着对科学和进步的信仰,层出不穷的新发现、新发明,让这种信仰达到了狂热的地步。

当热气球的发明使人类第一次实现腾空飞行时,就有一阵“气球狂潮”——诗人们发表了成千上万歌颂热气球的诗歌,妇女们竞相争戴的“气球帽”,成了巴黎最时尚的装束。


身穿“气球衣”的人。/《催眠术与法国启蒙运动的终结》

在这种氛围中,梅斯梅尔的“动物磁力论”和催眠术粉墨登场了。

控制人体的“磁液”

梅斯梅尔出生在德国,25岁时开始在维也纳大学攻读医学博士。7年之后,他发表了他的博士论文,标题已经具备惊人的气魄:《论行星对人体的影响》。

1778年,梅斯梅尔来到巴黎,宣布自己发现了“磁液”,即一种流淌在所有动物的躯体中的液体。这种液体肉眼并不可见,它具有磁性,在身体中流动而控制着人体的健康与疾病。

梅斯梅尔很明显受了牛顿的影响,因为他还认为磁液是万有引力的承载介质。这就是“动物磁力论”。


一个证明“磁液”的实验。/Chasing Down Emma

在此基础上,梅斯梅尔大师又发明了控制人体磁液的催眠术。

怎么控制呢?道理很简单,就像我们能够用磁铁隔空移动磁铁一样,要控制磁液的运行,也是用带有磁性的物质。于是最开始,梅斯梅尔用的是磁液本身——也就是说,靠催眠师自己的身体的磁性。

在催眠的时候,催眠师会用手指抚摸患者身体,寻找“磁极”,找到之后才能加以控制。有时候,催眠师也会用铁棒代替手指。


正在进行催眠的梅斯梅尔。/Past Offences

到后来,梅斯梅尔还发明了更为先进的设备——“橡木桶”,即用一个橡木桶装满铁屑和某种“催眠液体”,通过连上绳子并把绳子缠绕在患者身上,来提高控制磁液的效率。

有时候,他还让患者们进行集体治疗,即一圈人围着木桶而坐,逐一感受梅斯梅尔的神奇疗法。他甚至还推出了“橡木桶”便携版,即一个小桶,可以让患者带回家自己用。


梅斯梅尔发明的橡木桶。/Pinterest

催眠术有没有用呢?历史上留下了一些记载,叙述了患者接受治疗后的神奇效果。通常,在接受催眠术之后,患者会表现出痉挛等反应,梅斯梅尔管它叫做“危象”——只有经历过危象之后,才能恢复健康。

据当时的报刊报道,有至少几百名法国人感受到了“危象”。

梅斯梅尔创办了一个社团,名为“巴黎和谐社”,专门给人提供催眠术的治疗。巴黎和谐社里有四个大橡木桶,根据当时流行的“平等、博爱”的精神,有一个桶是专门留给穷人免费使用的。


梅斯梅尔催眠术的宣传漫画。/Hypnosis Motivation Institute


可是据记载,这个桶极少使用,平时在和谐社里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些达官贵人、贵妇小姐,因为如果你想加入和谐社接受大师治疗,不好意思,你得先交100个金路易作为会费。

官方降温反给催眠术带来了春天

在那个狂热的年代,有人这样宣称发现了人体的终极奥秘,自然引起了剧烈的轰动。梅斯梅尔很快成为巴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并培养了一大批信徒,继续推广传授他的理论。

各种各样的“和谐社”开始遍地开花,这些社团大多采用了类似于共济会的秘密形式和神秘的入会仪式。例如在入会时,新会员需要背诵入会誓言,并且借助催眠术和司仪官达成某种神秘的“和谐”,之后,司仪官会一一拥抱他们,并对他们说:“去吧,触摸、治疗。”


遍地开花的“和谐社”也引来了画家的关注。/Wikimedia Commons

接受和拒斥催眠术的人都越来越多,比如伏尔泰的好朋友赛尔旺(A. J. M. Servan)就公开赞颂催眠术,而社会学家孔多塞(Marquis de Condorcet)则表达了怀疑。1784年,《布鲁塞尔报》甚至有文章在探讨:“催眠术会不会成为人类终极的唯一的普遍疗法?”

相关部门可沉不住气了。1784年,皇家科学委员会组织了一次针对催眠术的调查,调查委员包括几位著名的医生以及其他学科的科学家,比如大名鼎鼎的拉瓦锡,和美国的开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


皇家科学委员会的大合影。/My Studios

调查结果对梅斯梅尔非常不利。拉瓦锡用了实验的方法,证明了磁液并不存在,关于动物的磁力很可能是催眠师们的过度想象。

原本相关部门想控制一下太过火的催眠热,结果这下反而点燃了大规模的怒火。信奉催眠术的人们纷纷发表文章、传播宣传小册子,试图说明皇家委员会的调查是一场出于嫉妒心的诬蔑和陷害。

弄巧成拙之后,催眠术发展得更加迅速,1785年,也就是调查的第二年,皇家医药学会的一份报告显示,法国的所有具有一定规模的城镇都已经具备催眠场所。

形势开始发生变化,将催眠术推向始料未及的未来。

为了保卫催眠术而革命

请注意我们所讲的故事的年份:调查结果发表在1784年。在这一年的五年后,也就是1789年,巴黎人民就攻占了巴士底狱,法国大革命爆发。

可想而知,催眠术闹得沸沸扬扬的1784年,也正是革命思潮四处飘逸的年头。


法国大革命。/ThingLink

这种强烈的革命思潮正伴随着卢梭的史无前例的大胆著作而流传,而当时催眠术团体中的一位领袖尼古拉·贝尔加斯,除了是著名的催眠师之外,也是卢梭革命理论的忠实信徒。他在催眠术的理论中看到了卢梭的色彩和革命的潜能。

原来,梅斯梅尔的学说在被官方否定之后,他和他的信徒们在宣传时,将此归结为政府和当权者的阴谋——他们为了一己私利,不愿意看到普罗大众的得救,所以千方百计阻挠催眠术。

同时,推广催眠术的各种宣传小册子,都将梅斯梅尔塑造成一位为了拯救大众而反抗权威、牺牲自己的圣徒,并借此鼓吹反叛精神。

于是,原本只是一种“科学”理论、为了治病的催眠术,和卢梭式的民主革命精神相融合,变成了反抗权威、争取权利的象征。

后来在大革命中声名显赫的革命者布里索,就在宣传册中写道:“难道你们(学院院士们)没看到,例如说,催眠术是一种方法,可以让社会各阶级更加亲近,让富人更加人道,把他们变成穷人的真正父亲?”

在卢梭主义的启发下,布里索说他在催眠术中看到了许多“政治上”和“道德上”的意义。

因此,许多激进的革命者,本身也是催眠术的信奉者,例如让-路易·卡拉、罗兰夫妇、拉斐特、阿德里安·迪波尔等等。

催眠术就这样潜在地影响了法国大革命,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揭发政府通过禁止催眠术来谋害人民身体健康,比起宣传什么“平等、博爱”的王国,更加能够激起普通人的革命精神。


被推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也许应该怪催眠术。/Dans mon Eucalyptus perché


随着拿破仑加冕称帝,法国大革命最激烈动荡的部分结束,催眠术也失去了依托的力量,逐渐衰落。另外一方面,科学本身的进步也在挑战着“动物磁力论”,因此信奉催眠术的人越来越少。

但是,大革命结束后的19世纪,催眠术依然发挥着它独特而隐秘的作用。

许多文学家和诗人依然在研究催眠术,并且让磁液理论的神秘气质进入他们的文学作品中,从而促成了19世纪西方文学史最光辉的浪漫主义文学。

几位声名卓著的浪漫主义文学家,都是催眠术的信徒。例如写出《基督山伯爵》的大仲马,写出《人间喜剧》的巴尔扎克,以及在巴尔扎克的葬礼上致悼词的《悲惨世界》的作者——维克多·雨果。


热衷于催眠术治疗的弗洛伊德。/Frieze

19世纪末,催眠术又进入了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学说中,继续发挥着对思想的强大影响力。

即使到了21世纪,巴黎的街头上依然还会偶尔出现能够操控“磁液”的催眠师,在向路人兜售着他们的秘术。

参考文献:

(美)罗伯特·达恩顿著. 周小进译. 催眠术与法国启蒙运动的终结.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0

"Report of the Commissioners Charged by the King in the Examination of Animal Magnetism" (originally published 1784), English translation in Skeptic, the magazine of the Skeptic Society, Vol. 4, no. 3, 1996.

Darnton, Robert (1968). Mesmerism and the End of the Enlightenment in France.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Eckert H (1955). "An Unknown Portrait of Franz Anton Mesmer" [An Unknown Portrait of Franz Anton Mesmer]. Gesnerus (in German). 12 (1–2): 44–6.

Ellenberger, Henri (1970). The Discovery of the Unconscious. New York: Basic Books.

Fenton, Peter Robert (1996). Shaolin Nei Jin Qi Gong: Ancient Healing in the Modern World. York Beach: Samuel Weiser.

Forrest D (October 2002). "Mesmer". 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linical and Experimental Hypno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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