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佛山｜燎原路，大榕树下岁月静好
“我怀念佛山的宁静祥和，纯朴真诚。”在燎原路住了几十年，即使现在搬至福禄路，画家骆启泉依然念念不忘记忆中的老街、邻居、生活。他每天依然会到燎原路的云香小食店吃早餐，与老街坊打照面聊家常，即便没什么事情做，他也会在大榕树下慢慢踱步，“呼吸”那里的人烟味与人情味。
为了维系感情，骆启泉与燎原路平阳里的老街坊组建了Q 群。他时时在群里感叹说，当年爬榕树、邻里分食、屋不闭门的时光不再，在石屎森林里，人与人之间的纯朴真诚慢慢在消逝，唯有在熟悉的老街，才能感受到一丝岁月静好的安宁。
▲燎原路两侧大榕树郁郁葱葱，为来往车辆行人撑起一把绿色的大伞。
骆启泉曾经创作过佛山老城生活油画《锦华路》、《旧城一隅》等，他希望佛山老街在改造前，都能印在他的画卷里供后人话当年。未来，燎原路的画卷将会铺陈开来——朝气蓬勃的早上，葱郁的大榕树为来往的车辆行人遮挡艳阳，谧静的古建任围与喧闹的华安市场交相辉映，勤劳的人们开始一天的生活，上学的、卖肠粉的、补鞋的、扫地的……用双手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
“这里是一个小社会，百味杂陈，每个人在这里走向不同的人生轨迹，却又和谐共处，几十年成为一种习惯。”骆启泉时常在想燎原路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什么，“现在回望，也许挂念的是心里抹不掉的乡愁”。
燎原路于1959年建路，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命名。东连市东下路，西接福禄路，长690米。建路前，原为麒麟巷、对龙巷、太原坊、水巷正街、弼头正街。
这些老街里，不乏富商大贾，也有贫苦平民，都见证着各自的历史。
在华安市场旁，是佛山丝织业富商的大宅——任围。明清时期，桑基鱼塘是珠三角腹地的主要经济生活方式，华南商业重镇佛山自然成为中国丝织业的中心之一。18世纪后期至19世纪中期(清嘉庆、道光年间)，佛山出现了两位巨富，任伟和任应兄弟，二人做丝绸生意，发财后在家乡兴建了大型庄园任围，包括乐安里的任伟庄宅，西侧任映坊的任应庄宅。
走进任围，抬头一望均是岭南特色的镬耳屋，一些屋檐的灰塑依然精致如旧。质朴的古老大屋仿佛让时间停驻，让人暂时遗忘每天来往的喧闹人潮。
任氏后人任中枝经常从澳门回来打理任围里留下的一间祖屋，他在这里度过自己的青壮年，即使年近80岁，他也坚持两地奔走，“根在这里，不能丢”。
63岁的骆启泉小时候爱在这里窜门，踏着石板路与孩童抓迷藏，无忧无虑欢笑，忘却时间的流逝。与任氏大户人家相比，骆启泉童年与几户人挤住一起，虽然穷，但凡煲汤煲粥，大家共同分享，“那时的佛山很祥和，每家的钥匙肯定放在门前的花盆底下，下班回来打井水扫街，晚上拉草席到大街上睡，屋不闭门，大家守望相助，人与人交往很真诚。”
▲任映坊路牌旁边还挂着补鞋修雨伞的广告。
如若问起燎原路有什么醒目标志，大部分街坊肯定会说那两排为行人遮风挡雨的大榕树。
《广东省佛山市地名志》写道，燎原路于1963年及1979年经两次整修、扩建，路旁植有大榕树。
骆启泉说，大榕树应该是上世纪60年代末种下的，因为文革的口号是“备荒、备战、为人民”，全城都要建防空洞，“从燎原路、福贤路、人民路、祖庙路那一片的地下都建起了防空洞，应该是建好防空洞后再种榕树。”
骆启泉回忆，童年时经常与小伙伴爬到榕树上玩，摘树叶吹口哨，因为有参天榕树，小小孩童眼里的世界经常是绿油油、清凉透爽。
除了忘不了的榕树，还有仅在老一辈脑海中存在的“望火楼”。望火楼曾经是佛山最高的建筑，所在地是现在的福升大厦，是消防队用来观望整个佛山镇发生火灾的检测点。
年近80岁的伍兆滔说，望火楼高约20米，占地约16平方米，据说是聘请外国人建造的，中间是多层钢铁横梁结构，外形似今日的高压电铁塔。望火楼顶是一间几平方米的瞭望屋，有一条简便的铁梯上落，日夜有消防员值班瞭望。建国初期，佛山街道狭窄，除了几间当铺和茶楼稍高点外，尽是两三层房屋，高六七层楼的望火楼自然是最高的建筑。当塔上的观测员看到黑烟火警时，立即用铃声通知下面的消防员救火。
由于当时佛山每条街街口都有水井，未有汽车的年代，消防员就将两台手摇抽水机推向火场，用水井水救火，而各个居委会也有义务消防小组，用水枪应急处理火灾。
伍兆滔回忆，几十年前没有大型工厂，民居一般是砖杉木版结构，火水灯、柴、竹木等都易燃，但也容易被扑灭。到后来，出现汽车，佛山的消防车就用货车改装而成，喷上红色的漆，两排站有消防员，后面拉一个水箱装水，先解决燃眉之急。公私合营后有了工厂，防犯意识也很强，在入门处必摆放消防用具，“斧头、水桶、沙池是标配，水桶是半圆型的，方便挂在墙上，并涂成红色，绝对不会有人拿错。”伍兆滔笑说，小时候顽皮，每天放学后喜欢跟同学到望火楼，一有火灾出警，他们也跟着跑去看看怎样救火。
在老街坊简叔看来，佛山街的安静祥和除了有北帝的保佑眷顾外，消防设施和安全意识是最实质的保证。“望火楼不雄伟也不精致，但很醒目，来往行人都会看两眼，几十年来风风雨雨，成为老一代佛山人挥之不去的记忆。”
▲禅城区燎原路平阳里内，两位街坊正在修鞋，现在的年轻人掌握这门手艺、愿意做这行的已经不多，想修个鞋还挺难找。
人生步履不停，燎原路还有很多说不尽的故事。佛山市第二十五小学的前身是审美小学，校长许达辰在教育上是出了名的好；街口的孖井，是佛山唯一有双井口的井，没有自来水之前，整条街的生活用水都从那里来，每天打水、洗衣服、嬉闹，好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图景……
1979年，燎原路再一次扩建后，这里又成了佛山卖衣服鞋袜的一条商业街。街道两旁架起了铁棚，很多人抓住机遇渴望成就更好的未来。“有点像现在的灯光夜市，但只有白天才开，大家都领牌照做生意，没有走鬼，秩序很好。”简叔觉得，随着历史大潮的翻滚，机遇与希望并存，燎原路的市井生活，百业百味，有的飞黄腾达，有的平平凡凡，一辈子慢悠悠在大榕树下踱步，与岁月并肩而行。
当然，这些过去，年轻人是不知道的了。在人来人往的燎原路，大家关注的都是当下的生活。随便问起一位老人家，都能告诉你“华安市场的菜比普君市场的好，不过肉就稍贵”。随便转到哪条小巷，你就能看见补鞋、修雨伞、改衣服，甚至拉面毛的老行当。这些和亲情、乡愁、童年一起融入我们记忆的老技艺、老行当、老物件，正在慢慢淡出我们视野，还好的是，在燎原路还有街坊记得他们。老匠人用埋头专注的姿势，为街坊们修补着不完美的生活。
每逢下班时分，辉记糖水铺人潮涌动，街坊吃得有滋有味，也为生活补充一点甜意。在佛山商场还没林立的时候，福升商场与状元坊曾经是年轻人最爱去的场所，各类新潮奇异的小玩意，前卫缤纷的服装，别致的精美发夹、唇膏等等都可以在这里淘到。逛累了，还可以钻进小巷，喝粥，吃牛杂，尝煎饺……简单却又那么熟悉。
▲华安菜市场内，人潮熙熙攘攘。
虽然已然不再是商业中心，街道有一部分也正在改造，但这里有历史，有故事，有朝气，有梦想，有希望，几十年过去了，燎原路还在书写着自己的故事。
文图｜佛山日报记者何敏华、王澍
编辑｜王琦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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