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结束了《也许，也许，也许》在北京的最后一场演出和分享会，在北京呆了短短的4天之后，拖着箱子又离开家。这大概是我今年在北京家里停留的第35天。因为要换手机，我把手机留在相熟的店铺那里倒资料，然后去旁边的店里做艾炙。晚上8:20的飞机，大概还有4小时的时间，可以很从容地完成这一切。内心觉得这真是一个聪明的安排，因为从7月到现在，很少有这样可以完整的休息日。两小时之后回到手机边上，一堆未接电话，是上海同事的电话。这种情况并不多见。打过去，《一桌N椅》的演员之一，结束了下午场的演出之后，晕倒了。叫了120送到医院，现在正在检查、治疗当中。现场的同事有的在医院陪同，有的在跟上海大剧院紧急沟通如果晚上场及第二天的演出取消该如何处理的预案。
我听到时，他们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也并没有更多的意见可以给到他们。只能不断询问在医院陪同的同事，目前艺术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两场演出都几乎全满。从售票的角度来说，是件非常成功的事，前几天的演出反响也相当之好。但这个时刻，“全满”意味着你面临着最难的处境——因为无票可换。如果一旦取消，损失也将最大化。同样的情况在2017年表演艺术新天地也出现过一次，也是这个戏，这位演员，当时他是急性肾结石发作，痛到在舞台后面打滚。
2017年表演艺术新天地（图片来自卡比度乐队官网）我还记得我蹲在他身边，他的抽搐与痛苦，仿佛同样传递到我的身上。我安慰他，没事，你不要勉强，不要有压力，我们可以处理任何状况。
当时观众已经全部进场，等到最后一分钟，艺术家决定放弃。我出来跟观众解释整件事，然后团队为观众提供换戏、换票、退票等各种选择，一一道歉，直到把所有观众送走。短信把我从回忆的思绪中拉回来，前方的同事告诉我，演员感觉好一点了，他们决定还是继续晚上场的演出，但演出可能会推迟开始。8:20，飞机正常起飞。我没有在剧场，但心在剧场。
今天下午，《一桌N椅》最后一场演出，我站在过道看完的，非常享受，观众也是。演出结束，送走观众，我跟生病的那位演员好好地拥抱了一下，他仍然虚弱，但捏着拳头对我说：Yes, we did it！这部戏演到现在，是这部作品的第504场。其间，2017年表演艺术新天地那次，是他们唯一一次取消演出。那次，他们就说过：我们不想再有第二次了。9月中，我们和上海国际乒乓球联合会博物馆首次合作的“上海国际乒乓文化节”即将开始进场搭建、装台，上海大剧院的“小剧场国际戏剧演出季”也已经在进行中，全团在一种紧张的备战状态中。离进行搭建前两天，同事发来短信：“货运车出了车祸，宋老师已经带人去现场了。”我打给跟我们一起工作了二十多年的技术总监宋工，他在高速公路上，大雾，他带着兄弟们在去出事地点的路上，现场的具体损失情况不清楚，但司机的情况还好，只是腿部受了伤，生命安全没有问题。
同事后来发来了现场照片，整个车头完全挤扁了，路救的人员说，一般像撞成这样，司机都没了，但这次司机居然只是腿部受伤，太神奇了，非常罕见。可是，除了诸多设备受损之外，我们有一个重大损失。宋昭老师的琴在车上，这把他借给我们、每次演每次借、陪了我们7年、126场、也曾经陪他度过青春时光的琴，粉碎。
在后来见到了被包裹着的琴盒和“遗骸”，它像一个真正的生命，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极了《安德鲁与多莉尼》里最后的一幕，在葬礼上，安德鲁将琴弓放入琴盒里，合上盒盖，未来的儿媳在上面放上一枝白色的玫瑰，她的身体里有一个新的生命在孕育……
就在这之前不久，带了《安德鲁与多莉尼》很多年的临楠，还跟我商量过，说去贵阳的演出要不要在当地另外买一把二手的大提琴，这样可以省下大提琴的来回机票，而且以后可以不用再为借琴的事总是麻烦宋昭老师了。我想了很久，跟她商量，我知道我们自己买一把琴其实会更省事、我们现在也有能力承担这个预算了，但宋昭老师的这把琴，于《安德鲁与多莉尼》、于我们和他之间，是一个奇妙的缘分，我觉得只要这个戏在演，这把琴一直在，就是一个故事。如果我们从此不借了，这段缘分可能也就停止了。我想留住这段缘分。当琴碎了之后，我和临楠难过了很久，我们一边哭，一边检讨自己在这件事的过程中，是不是做了什么错的决定。然后又感慨还好司机没有出大事，不然我们肯定会更难过。感觉上，就好像是这把琴，用自己的命救了司机的命。我们第一时间告诉了宋昭老师这件事，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并且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赔偿宋昭老师的准备。《也许，也许，也许》在北京演出的第二场，宋昭老师的太太来看演出了，本来宋昭老师也要来的，因为临时要排练没能来。他的太太很美，我们之前也见过几次，她说这把琴是宋昭老师上大学时父母用了很多的积蓄买的一把古董琴，当时就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宋昭老师拉了很久，直到跟她结婚时，才定了一把新琴，这把琴就放在家里。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在2012年深夜发的一条“求助”微博传到了他那里，在完全不相识的情况下，宋昭决定把他的琴借给我们。当时以为只是这么一次，没想到《安德鲁与多莉尼》这个戏一直演，我们也就一直借、一直还，并因此而成为朋友。2019年的表演艺术新天地上，宋昭老师还在太平湖湖心岛的白色云朵下，演出了《夏日烟云》，那是梦境一样的夜晚。
她说，宋昭跟她商量了很久，觉得这把琴也不是任何金钱可以衡量的一个物件，所以他们也不想让我们做任何赔偿，只想让我们能继续把这件事做下去，如果还需要琴，他们还有琴，可以继续借给我们；如果还有像表演艺术新天地这样的实验和创新的艺术创作机会，他们还愿意继续支持。
北京人艺首都剧场四楼的实验剧场长廊里，《也许，也许，也许》的演出开始之前，人来人往。我看着她非常美的脸庞，我笑起来。
你知道，作为一个有点骄傲的人，我常常会觉得自己还是蛮优秀的。但人生路上，我总是有机会碰到那些，让我真心叹服的、比我要更优秀、更美好、更动人的人。我贪心地想要跟他们保持联结，跟他们再续缘分，还有什么，比跟这些优秀的、美好的、动人的人一起同路，更幸福呢？我们现在大概的计划是，把琴的“遗骸”移到一个盒子里好好安放，然后去修复那个贴了很多“记忆即时贴”的琴盒。我们会自己买一把琴（因为不能再更贪心了），然后用宋昭老师的这个琴盒，继续陪伴《安德鲁与多莉尼》未来的演出。这一轮《也许，也许，也许》的演出，在上海和杭州两站，团方的技术Sampo没能到场。因为10月8日之前，中国驻墨西哥大使馆不受理他的签证。Sampo是这个戏的技术，也是Gaby的人生伴侣，长达三周的巡演，巨大的情感付出，Gaby需要他的陪伴。我们都很理解，一方面焦急地等待签证的进展，并只能在确认签证OK之后再重新买机票，从墨西哥飞中国的机票，基本都在一万以上，很贵。但我们让Gaby放心，并且为她配备了很好的国内技术团队，上海和杭州的演出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团队也把她照顾得很好，她很开心。
在上海蔚来中心的分享会上，她在回答观众问题时，提到这可能是这个戏的最后一轮巡演了。在长达10年的演出之后，她有点想彻底结束这个戏。在场观众一片叹息。我当时不在场，后来见到她，问她这件事，她说是的，她一直在想要做这个决定，但是仍在考虑中。上海演出之后，我后来又去看了《也许，也许，也许》南京的第二场、杭州的第一场以及北京的全部三场，随着时间的推移，观众们似乎对这个戏的热情越来越巨大，几乎每个观众都做好了上场的准备，还有观众在演出结束后会跑去“质问”Gaby为什么不选“他”。更有意思的是，“演过”这部的“新郎”们似乎不约而同地跑来看了第二场，想看看其他的观众是怎么演绎这个角色的。
我和Gaby在北京的演出结束之后共同做了一场分享会，探讨关于默剧的表演和创作。现场意外地来了好几个没看过这部戏的观众，焦急而又热切地询问Gaby：听说你就要不演这部戏了，真的吗？我们还没有看过，能不能有机会再演呢？Gaby笑着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也笑着看她，然后我们一起转过头，看着那位观众，说：Yes！
整个巡演的过程中，我们为这次事交流过好几次，尤其是北京的最后一场结束后，她说真是感到非常温暖，这16场的巡演和中国观众的热情，彻底改变了她对这个戏的原本的想法。她没想到，在一个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国度、在从未到过的城市，会有那么多观众热情地投入这个作品。特别是北京的第二场，那是一个Sad Ending，最后是伴娘上场帮她脱下那件厚重的衣服，而且那个伴娘帮她把戒指从手上脱下来、大力地扔向某个角落，拥抱她，鼓励她，她们彼此，每个观众，包括站在观众席栏杆侧面的我，都泪光闪闪。这个戏的创作之初，是Gaby为了疗伤，她刚刚结束了一段伤心的恋情，《也许，也许，也许》是她帮助自己走出情伤的一个作品，这个戏从最初的三分钟、五分钟、半小时，成长到现在这样一个完整和神奇的魔力作品。这个戏在阿维尼翁演出时，她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Sampo。现在，她和他，日日夜夜地相互陪伴在一起，带着这个戏，走遍世界。
我们聊天时，Sampo说：对啊，你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呢？你看，你在这个戏演出时，每一次收获的都是爱和温暖，为什么不继续呢？我说：对啊，你可能觉得这个戏很小，但你不知道，这个戏感动了多少人，给了多少人温暖。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嫌它“小”，我希望这次的巡演，是这个戏新的开始；我希望这个小戏，能够让你有机会认识到，你可以做了不起的事，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演员！
在舞台上犀利而强大的Gaby，忽然转过脸，对Sampo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Sampo笑：怎么了，要赶在你的眼泪流下来之前是吗？现在，上海国际乒乓文化节已经顺利结束了，我们下半年演出季的12个戏，也已经顺利结束了4个：《安德鲁与多莉尼》《反转地心引力》《也许，也许，也许》和《一桌N椅》，接下来还有8个：《安提戈涅》《踢踏先锋》《我心深处》《虎生&虎生·童话》《小淘气》《空气动力秀》《和鸡一起活》《孤寂棉田》。我知道还会有很多状况，但也一定会伴随着满满的温暖与感动，这会让一切付出都变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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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今日这出悲剧题为
“安提戈纳”(Antígona)！
剧情梗概
僭位为王的克瑞翁，将波吕涅克斯视作城邦的叛徒，并勒令任其暴尸街头，不许安葬、不许任何人前往悼念。波吕涅克斯的妹妹安提戈涅无法接受这样一种不人性的结局，冒着石刑的危险，独自将她哥哥的尸体埋葬。克瑞翁得知后，判决安提戈涅死刑，安提戈涅放弃了忏悔求生的机会，坚持信念，最终自缢身亡，克瑞翁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后也相继自杀……这部戏剧作品描绘了在这个世界上真实而绝对存在的抗争……安提戈涅，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在全世界面前发出了一声呐喊！——《法国黑貂期刊》 一部令我们审视过去、展望未来同时与现代紧密融合的佳作。——《自由报》一条圆形剧场的跑道，异装癖男演员让人联想起奥利维亚·毕的“小刀小姐”，一场沙子与血的盛宴……演员们精湛的演技不乏诙谐幽默的成分，但深刻表现了一种永恒的抗争：我们有权力说不！——《普罗旺斯阿维尼翁》纯真剧团重拾索福克勒斯的经典剧目，并将其置于铺满红色沙子的圆形剧场中。带着洛尔迦的悲剧情怀与阿尔莫多瓦的电影手法, 充满着抗争和反叛的意味。说着脱口秀的特伊西亚斯，DJ，唱诗班，这是颠覆性的安提戈涅！让-夏尔·雷蒙德（导演）不落俗套的译作改编和舞台呈现。——《法国黑貂期刊》 除了充满活力的舞台表现外，幽默和音乐也是本剧的亮点。尤其是特伊西亚斯以占卜者的身份出现，让人忍俊不禁。在他的带领下重新审视安提戈涅的世界，被演员们丰盈的戏剧天赋感化，你一定会醉于其中，获得一种新的活力。——《普罗旺斯阿维尼翁》
现已开票丨《安提戈涅》双城热演
上海｜上海大剧院·小剧场 10月30日－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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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隆福剧场 11月5-6日（扫码购票）演出时长：80分钟
适宜年龄：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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