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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小说】楚歌:2046 (完)

2016-05-24 楚歌 忆乡坊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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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和同事何塞共同执行这项任务。他是墨西哥裔,黑头发,黑眼睛,高鼻梁。我们乘坐的是希望号太空飞船。一切顺利到达空间站。

 

我们开始着手修复系统。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找出了系统的问题所在。我们的系统里装有三种不同的宇宙定时信号发生器射频信号发生器、扫描信号发生器和脉冲信号发生器。三种不同的发生器每隔一小时轮流向浩瀚的宇宙发出信息,然后监视,收集哪怕是极其微弱的反馈,以期收到遥远星球智慧生物的回应。遗憾的是迄今为止还从未收到过一丁点的信息。这次问题出在那个射频信号发生器上。它发出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影响了我们的计算机系统,频率干扰了主机向地球发出的信息。以致计算机系统无法和地球地面站正常沟通,视频无法正常进行。这个问题非常微妙,我费了好些力气才找出来。问题找到了,剩下来的就简单,需要做的就是换一个射频信号发生器。第二天我和何塞就把射频信号发生器换好了,空间站又可以和地面站正常视频交流了,地面站大厅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和何塞坐希望号太空飞船返航。

飞船启动正常。

 

大约飞行了半个小时后,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冲击,我觉得整个身体都贴到了飞船墙壁上!速度之快,令我眩晕。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我看到了何塞。他躺在地面上。我摸了一下,还好,有心跳,我马上把他扶起,过了一阵,他也醒了过来。

 

计算机和通信系统上显示雪花屏。我们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信息,我们和地球失联了。

飞船还在飞行,它是自动飞行系统操纵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飞船着陆。我们已经飞了20个小时了。我担心我们是在逆着地球的方向飞,我们离地球越来越远了。”何塞说。

 

可是我们在哪呢?我看着飞船外的茫茫宇宙。我从小喜欢天文,这一次到了不知名的外太空,心里有的只是恐惧。很多的时候,我们说自己喜欢什么不过是叶公好龙。

我们还在太阳系吗?周围有什么行星吗?我们发射了一些光波,根据光波返回的时间,我们探测到前面2个小时左右的地方有坚硬岩石。

我们决定不管那么多,先把飞船着陆下来再说。

      过了两个小时,我们冲进了那颗不知名的星球的大气层,它的大气层很稀薄,球体表面非常亮。我们找到了一大片平地,把飞船停了下来。

 

何塞守在飞船里以防万一。我带着氧气罩在外面拍了照片,采集了各种数据。我们把数据输入到超级计算机里。数据显示99%可能我们位于27亿公里的海王星的一颗卫星上,应该是第一颗卫星海卫一。这颗卫星密度大,三分之二是岩石,三分之一是冰。我们是停在海卫一南半球的平原上。海王星本身是冰巨行星,表面是冷冻气体冰,根本难以着陆。

 

“看来我们是遭遇了非常罕见的宇宙风。我们从空间站到这大致是22个小时。宇宙风是超大质量的黑洞吹出的风。那么这股风是以大约12%的光速移动,即每小时12800万公里,这相当于一个27级的飓风。”何塞说。何塞是普林斯顿毕业的天体物理学家。是个天才。

 “照我们飞船的速度,回到地球要多久?”我问何塞。

5年。”

“飞船上的供给最多能撑多久?”

“2个月。”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想起了玲珑,那么,我很快就要和玲珑在另一个世界相见了吗?然后我又想起了瑞琪,那么,我要和可爱的姑娘永别了吗?然后,我又想起我最喜欢吃的香草冰激淋,以后还能吃到吗?不可思议,这样的时候我居然还能想着吃的。

 

      2.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问何塞,也是问自己。

“虫洞!”我和何塞同时说出了这个词。

“是的,除非我们能找到虫洞。”何塞说。

“对,我大学时候做过一个模拟星际旅行的项目就用到虫洞。” 虫洞是宇宙中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的狭窄通道。是星球之间旅行的捷径。

“但是,如何能找到一条虫洞呢?”何塞脸色严峻。

“我记得土星附近在10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个神秘的虫洞。不知道那个虫洞还在吗?”我问。

“如果在,10年过去了,位置也移动了。再说我们从这里飞到土星就要2年。”何塞说。

我们是宇宙风吹过来的,宇宙风源自黑洞,那么我们周围也许能找到黑洞。找到黑洞,也许能找到虫洞。”我说。

“黑洞是一种天体,它的引力场强大得就连光也不能逃脱出来。怎么去找呢?何塞一边说一边在思索着。

我想起了太空船里那个有一些问题的射频信号发生器,“也许我们可以用射频信号发生器发射信号,如果周围有黑洞,信号会被吞噬,我们可以根据信号消失的时间,和信号穿行的速度计算黑洞的大致距离。

“这个主意不错。”何塞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们用这个办法测出海卫一东北大约5千公里的地方有一个黑洞。现在的问题是呢?因为有些黑洞是没有出口的。

 

“理论上也不难,纯粹的黑洞是相对比较滞重的,而且引力极大,靠近它的东西马上就会被吞噬。而有出口的黑洞,也就是虫洞,旋转速度极快,就像海上的漩涡,稍纵即逝。而且,有虫洞的黑洞如果没有负能量物质做引打开洞门,根本进不去。” 何塞说。

 

我们把飞船开到黑洞附近。我们的太空船里有一个小小的太空舱。何塞决定坐这个太空舱去黑洞更靠近的地方做一些测量,采集一些数据。我们把太空舱用超柔可收缩索系在飞船上。

 

“万一,万一,我靠得太近,你就马上开飞船,这样我就不会被黑洞吞噬。我会非常小心的。”何塞说。

 我握着何塞的手,“没有万一,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点了点头。

何塞顺利返回,飞船回到海卫一后,我们开始对数据进行分析,何塞脸色露出了笑,“不错。是一个虫洞!”

但是到哪里找负能量物质?

我们陷入了僵局。

 

时间在流逝,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心里的绝望一天比一天多,“可爱的姑娘啊,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那天我们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我跑到飞船外,我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不远的地方从地面上喷出了高达几千米的喷泉。而且,我感觉到一种压迫,头有点晕,我马上回到飞船。

 

何塞听了我的描述,心里一动,马上拿出质量仪,穿好厚厚的宇航服出去了。他坐上我们的太空舱往喷泉的方向开去--我们的太空舱是多功能可变换的,在陆地上就变成一辆车。

 

他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太神奇了,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喷泉里有高达80%的负能量物质。我得想想是怎么回事。”

 

他开始在超级计算机里搜索。

“海卫一地底下居然有一层液态水!这喷泉的水就是来自地下5千公里的地层。而且,十有八九这是间歇泉,会定时喷发,因为地下热量过大。但是,为什么会是负能量物质?这太神奇了。他惊呼。

“海卫一的公转方向与海王星的自转方向相反,而且其倾角非常大,逆行的卫星不可能与其行星同时在太阳星云中产生,因此海卫一是后来被海王星捕获的”我说。

“太对了!你提醒了我。”何塞拍手,他继续搜寻,“是的,海卫一是被海王星捕获的是太阳系的尽头所在。它的起源是太阳原行星盘上的碎片。原行星盘主要成分是氫分子的分子云。当分子云大小达到临界质量或是密度,就会因为自身重量塌陷而产生负能量。”

“也有一种可能是在宇宙迁徙的漫长过程中熵变,产生了负能量。要知道太阳系尽头原来是空无一物,就是零能量。”我一边在计算机上搜索,一边说。

“对,也有这种可能。不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找到负能量物质了!”何塞说。

 “可是,怎么才能把这些负能量移到5千公里之外的虫洞?”

“你忘了海王星有太阳系最强烈的风,测量到的风速高达每小时2100公里。”何塞笑了。

“你真的是天才。”我拍着他的肩膀,我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现在就是要确定这个喷泉是不是定时喷出。然后,只能等待海王星的风起了。

我和何塞同时开始计算在虫洞旅行的时间和路径。

“虫洞也是不停变换的,我们现在计算出大致时间,到时候要微调。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等待了。”何塞说。

 “中国有句古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点头。

 

谢天谢地,温泉在一周后差不多的时候又喷发了。我和何塞早做好了准备,喷泉一开始,我们就开始计算喷泉被风吹动的方向,如果是往虫洞方向,我们就可以飞过去。很遗憾,这一次不是,看来我们又得等一周了。好在喷泉喷的时间很长,有一个多小时,应该产生了很多的负能量。

 

等待是漫长的。然而我们别无选择。

 

      3.

 

我打开了我的Papaya,看瑞琪拍摄的电影。

“这是你的女朋友?”何塞问。

“是…嗯,应该说还不是。”我在想,玲珑是我的女朋女,可是这个电影里的人是瑞琪,她算不算我的女朋友?

“到底怎么回事?”何塞问。

我把玲珑和瑞琪的故事跟他细细说来。

 

“太遗憾了。这21年里,你一直以为玲珑是活着的吗?”

“我总觉得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一直这么以为。我想和她再一次牵手,哪怕只有一天。”我看着三维电影里的她。

“你知道虫洞里的时间空间扭曲,如果精确计算,我们可以回到过去或者未来的任何一点吧。”何塞看着我。

“当然知道。”我看着他,从想到虫洞那天起,我就想到过这个。但是,我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出。如果飞船上只有我一个人,我一定会冒这个险,我一定要回到2050年,找到玲珑。

他不再说话。

 

我们一直在等待,一个月过去了,终于有一次喷发的时候风向接近虫洞方向,我们马上开出飞船,我们等候在虫洞旁边,等待洞口张开,但是,风向突然转向,洞口一直是小浪花,我们失望而归。

 

又是两个星期过去了,终于又有了一次机会,风把喷泉里的负物质源源不断吹到虫洞口,我们看着虫洞神秘的口慢慢张开,从小漩涡到大漩涡,慢慢张开,里面白色的光芒四射,眼看就要大到飞船的机身大了,我们的飞船就要往里面冲了,漩涡又突然开始变小,马上又变成小浪花,大概是风力减小。我们两个心情沉重。

 

只剩下最后两周时间了,如果这两周内没有合适的风向和风力把喷泉里的负物质吹到虫洞口,我们将弹尽粮绝,葬生在这个星球。我们主要缺乏的是氧气的供给。

一周后的那次喷泉,风向没有朝着虫洞的方向。

我们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我们开始写遗书。

我先写了一封给我的父母,我在信最后说,“不必牵挂我,也许有一天,我们在某个时空,又会再一次相见。

我给瑞琪也写了一封信,我在信最后说,“瑞琪,我始终没有勇气承认,但是在这一刻,我知道,我也是爱你的,正如我也爱着玲珑,你相信一个人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吗?

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收到我放在Papaya的这封信。

 

何塞有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我答应儿子去参加他的高中毕业典礼。我答应女儿去她的芭蕾汇演。”何塞脸色沉重,“我总是失信,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还有我的太太,我总挑她的刺,觉得她这也做得不好,那也做得不好,我只希望我有机会再一次拥抱她。”

“让我们祈祷奇迹吧。”我说。

 

喷泉的前一天,我一个人走在海卫一的大地上做地表测量,我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像是一种奇怪的语言,我顺着那个声音,看到一排排黑色的东西在不远处的山脊移动,那是什么,是做梦吗,我揉了揉眼睛,那排黑色的东西马上又消失了。是我看走眼了吗?

 

我回到飞船,想让何塞也去看看,何塞显然没有心思,“明天的这个时候也许我们都不存在了。”

“是啊,就算发现外星人对我们也毫无意义了。”我也意兴阑珊。

起风了。那天夜里风很大。

喷泉如期喷出。

风向朝着虫洞的方向。

 

我们飞向虫洞,漩涡在一点点长大,长,长,长,长到直径足够飞船进入!我们的飞船毫不迟疑地全速进入!要知道虫洞打开的时间非常短。

我们进入了虫洞!!

我和何塞相拥喜极而泣!

 

然后,我看到了我毕生无法忘怀的景象。我周围缀满了一片片亮片般的通道,亮片之外是一圈一圈橙红色的光圈,而光圈之外是云层般乳黄色的柔云,似乎就要渗进光圈,但是却似动非动,似静非静。这三层不同物质,不同颜色的东西却非常和谐的揉和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神奇的虫洞。

 

“我们在虫洞里时间很快,我再问一次,你愿意去看玲珑吗?即便这意味着你可能被滞留在那个时代--我不能保证能把你捞回。你好像也喜欢瑞琪?”何塞开口了。

“是的,我愿意。”我回答的时候心里有一丝痛,如果,我真的被滞留在那个时代,那么,我就见不到瑞琪了吗?

“我已经想好了,我会把飞船停在虫洞等你,你一个人坐太空舱去2050年的巴西,你有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我在虫洞的10分种,我不能等太久,因为我们的氧气供给不够。10分钟以后,我就得走了,那么你就滞留在2050了。而且,再说一遍,我不能保证能把太空舱抓回。”

“你愿意吗?”何塞又问了我一次。

“我愿意。”我回答。

“好吧。我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何塞说。

“请说。”

“我的爷爷奶奶是来自危地马拉的非法移民,他们在美国生下了我的父亲。我父亲14岁那天放学回家发现父亲母亲都不见了。原来他们被移民局发现遣返回国了。我父亲一个人在美国长大,这之间的艰辛,父亲很少提起。我知道他很不容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奶奶。我想拜托你去2050年的危地马拉,找到他们,帮我给他们录像,照一些相片带回来。我好想见见他们。”何塞说着,眼睛有些潮湿。

“没有问题,只要我能回到虫洞。”我握着他的手。

“保重。”他握着我的手。

 

      4.

 

2050年6月1号那一点。

 

何塞停下飞船,超柔可收缩纳米钛合金索的一头是飞船,另外一头是一个像八爪鱼一样的端口,端口的几条金索紧紧吸着我在的太空舱,何塞操纵航行系统把太空舱推出去,我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然后我看到了周围巨大的白莲花状的星云,花瓣一瓣瓣张开,颜色越来越炙热,热得发白,灿然若水晶一般,慢慢的,变成了一丝一缕烟灰般的白,钛合金索越放越长,到了白洞洞口,端口一松,太空舱顶部脱离,太空舱冲出了白洞,那个蓝色的星球近在咫尺。我回到了地球上空!

 

太空舱在接近地球上空20千米的平流层自动转换,就像一个变形金刚一样,它把收缩的轮子升出来,咔嚓嚓,它从圆球变成一辆小型飞机。我在飞机里俯视里约热内卢,雄伟的伊瓜苏瀑布和高高的基督山。有一刻,我怀疑我是不是要降落在旧金山了,都是有山有海的海滨城市,都是蔚蓝色和翠绿色交织在一起的美丽城市。

 

飞机降停在里约热内卢郊区的一家农场。然后,咔嚓嚓,机翼收起,又迅速转变成一辆汽车。

 

我开着车子从甘蔗田跑出来的时候,看到后面一群孩子跟着车跑,他们原来是在踢足球,显然被我这辆奇异的车子惊到了,都追了过来。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可爱的小苹果一样的脸蛋,我看到有一个孩子的衣服上印着2050。 “Hello, 2050!”我露出一丝微笑,我的脚下一加速,孩子们被远远地甩在了车后。

 

近在眼前。

我在很远处就看到了基督山,那是里约热内卢最有名的坐标。高达30米,位于科科瓦多山顶。进入市区,车子开不动了,街上好多人穿着盛装,车子旁边过来一个带着海盗面具的人,我用蹩脚的葡萄牙语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圣灵节游行啊,你不知道吗?”他注意地看了一眼我的车。还好,我事先就把宇航服换下来了。

Papaya给我指示一条不堵的路,我很快找到了联合国卫生组织在巴西的总部。

 

“你要找玲珑?”门口一个黑眼睛的巴西姑娘用不太熟练的英语问我。

“是的。”我的心在砰砰做跳,我就要见到玲珑了吗?

“很不巧,她去巴伊亚州的首府萨尔瓦多了。那里是30年前Zika病毒的高发区,很多病人。”巴西姑娘说。

“噢。”我失望极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刻也不想耽搁,“那我去那找她。

“从这到萨尔瓦多坐飞机就要近2个小时,你可能买不到今天的机票,她后天就回来了,不如等等?”姑娘好心建议。

“噢,我有办法,你只需告诉我她的地址。”我笑了。

“好吧,你是她的什么人?”她问我。

我刚想说男朋友,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40多岁的人了,“我是她的一个亲戚。”我找了个借口。

车子开出里约热内卢不久,我找到一块空地,咔嚓嚓,车子又转变成一辆小型飞机。我向着巴西东北部的萨尔瓦多飞去。

 

一个小时后,我到达萨尔瓦多市郊玲珑所在的医院。我下了车,我觉得我的心马上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我一步一步走进去,一步一惊心,然后,我就看到了她,那个我思念了21年的姑娘。

 

她坐在那,低着头看着监视病人的机器,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她美丽的脸上多了一层圣洁的光芒。我一直站在那,仔细地看着她,眼睛有一些湿润,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了头,看见了我,她的目光非常柔和,“你好,你找谁?”

 

我的心一沉,她不认识我了吗?

“我叫方毅书。”我低声说。

“方毅书,我记得这个名字,你是我在斯坦福的同学。”她说,“可是,你的样子…”

还好,她没有把我从她的记忆中完全删去。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我一时不知从和说起,一个来自未来的人,一个她曾经爱过的人。

“好,你等我把这些事忙完。”她低下头,继续她的工作。

 

      5.

 

我们坐在萨尔瓦多旧城区的一家餐馆里。一路开过来,若不是周围好多小辫子的黑人面孔,我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欧洲,很多欧洲风格的建筑和教堂。

 

“告诉我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图像识别系统都没有认出你。”她笑着说。

“因为我来自2070年。我42岁了。”我直白地说。玲珑吃惊地看着我,好像看着一个外星人。我把飞船遭遇宇宙风,我们迫降海卫一,如何等待海王星的飓风把负能量吹进虫洞,进入虫洞,又冒险回到2050的事和她一一说起。

 

她吃惊了好久,“怪不得你的这辆车这么古怪,一般的车我看两眼就能识别出品牌。”

“你为什么要冒险回到2050年?”玲珑又问我。

“因为…我一定要再见你一面。我放不下你。”我看着她的眼睛。

“放不下?”玲珑重复着。她好像还不太明白这个词。

“就是…我爱你…”我迟疑地说出这句话。

“爱我?”她重复着我的话。

“是的,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黑色巧克力,我知道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我知道你所有乐器里最喜欢大提琴,大提琴里你最喜欢《》那一曲。”我一口气说了一堆。

玲珑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我,“是的,你说的都是对的。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

“因为…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我缓慢但坚定地把这句话说出来,“我有你好多相片。”

 “恋人?我的相片?” 玲珑呆住了。

我把Papaya里的三维相片调出来,一个一个的玲珑站在我们面前,玲珑入神地看着。

“是的,是我,你居然有我这么多相片。我们真的是一对恋人吗?”她喃喃地说。

“我还有我们的合影。”我把合影也调了出来。那个年轻的我站立了起来。

“是的,这是你。”玲珑说,“我的识别系统能认出你。我们有这么多合影,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

 “不,你有的,你曾经那么认真地爱过我。但是你把爱情程序删掉了。”我痛心地说。

我把玲珑去巴西之前写给我的信从Papaya里调出来,给她看。

 

她认真地看信,“好傻的女孩子。”她一边看,一边喃喃地说,“问世间情为何物。我为情所伤,不惜把爱情删掉,而你为了我,不惜跑到2050。”她的眼里含了泪,我知道,我曾经在她脑袋里装了怜悯和同情心。

 

“那么,你相信我了。”我欣喜地说。

“是的,我相信你,你有一双诚实的眼睛。”她认真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除了那些因为同情而流下的泪水,她毫无反应,是的,她的脑袋里已经没有爱情这个程序了。我突然无比沮丧。这和我在梦里见到她又有何区别呢?我意识到,我要的不只是来看她一眼,我要的更是她的心,我要她再一次爱上我--我是个贪心的人。

 

餐厅里响起一种类似排箫的音乐,我猛然想起上一次听到类似的墨西哥音乐是在哈佛校园里,我蓦然回首,看到站在桃树下的瑞琪。瑞琪,是的,玲珑会有一个妹妹瑞琪,因为眼前的玲珑会在一个月后离世!我的心一惊,我差点忘记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你在想什么?”她的眼睛一眨,我脸上的神情一定没有躲过她的扫描。

“玲珑,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2050年。”我突然握住她的手。

“你怎么了?”她看着我。突然,她的脸色也一变,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我回头,有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我们走。”玲珑轻声说。

“可是我们还没吃东西呢。”我说。

“走吧。”玲珑果断地说。

     

      6.

 

我们坐进我的车。

“我们今晚就回里约热内卢吧。”玲珑说。

“为什么,你不是后天才要回去吗?”我吃惊地问。

“嗯,以后我再跟你说。我们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玲珑平静地说。

我不再说什么,车子开出市区后,咔嚓嚓变成飞机,我们飞离了萨尔瓦多。

 

“现在,我百分之百相信你了。我们现在的技术还不能这么顺利的转换汽车和飞机。”玲珑说。“告诉我,2070年我的父母如何?”

“他们很好,他们住在台北。”我说,

“台北?他们为什么要离开美国?”玲珑问。

“我也不清楚。”我打了个马虎眼,我还不想告诉玲珑,她会有一个妹妹瑞琪,因为那样我就得说到玲珑的离世。

“你在里约热内卢有住处吗?

“没有。”

“不如住在我的客厅。我有一个小公寓。你没有身份,住在外面不安全。”玲珑说。

 

我在玲珑公寓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整天,我实在是太累了。我醒过来后,想起了何塞托付我的事。

“我得去一趟危地马拉。”我对玲珑说,我把何塞的故事告诉她。

“我陪你去。你不会说西班牙语。而且,我这几天有空。”玲珑说。

“那太好了。”我只想分分秒秒和她在一起,哪怕她对我没有爱情。

 

何塞的爷爷奶奶住在危地马拉上维拉帕斯省的首府的那天正好下着小雨。天色有些灰暗。从飞机上俯瞰那个有很多玛雅古遗迹的古老国度,我有点恍惚我们是处在哪个时代了。

 

我们根据何塞给出的地址找到离科万城很偏远的一个地方,房间里出来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这不可能是何塞的爷爷,因为何塞的爷爷是1976年出生的,那么他现在应该是74岁。玲珑用西班牙语问他知不知道原来住在这的人搬到哪里去了。但是他显然一点也不懂西班牙语,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玲珑眼睛一眨,“我想起来了,危地马拉一些偏远地方的人不懂西班牙语,还是用古老的玛雅语言。可惜我也不懂玛雅语。但是我可以试着现学。你帮忙给我输入玛雅语。”我从机器里下载了玛雅语言的基本语法,输入玲珑的头脑。玲珑连比带画和他进行了一些简单交流,他告诉我们何塞的爷爷搬到另外一个村落了,并把新的地址告诉我们。

 

我们找到了这个地方。

门开了,我看到一张脸,我依稀看到何塞的影子。这个人懂西班牙语,他甚至懂一点简单的英语。

“你是叫迪艾戈吗?你有一个儿子叫路易斯吗?”玲珑用西班牙语问他。根据他的回答,我们确定他就是何塞的爷爷迪艾戈。何塞的奶奶几年前过世了。

 “路易斯那年只有14岁。我们被遣返的时候他还在上学,他一个人在异乡无依无靠,可怜的孩子。我们分开好多年20年后他才又回来过一次。” 迪艾戈的眼眶湿润,他是2016年被遣返回危地马拉的。

“路易斯在美国很好,你的孙子何塞今年25岁了,他刚从普林斯顿毕业,他非常优秀。”我没有告诉他我来自2070,何塞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是的,我知道,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这个孙子。”迪艾戈说。

我们给迪艾戈拍摄了一个录像,并照了很多相片。

 

我们挥手作别。我回过头,看到老人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们,我悲从心起,“世间比死别更难的是生离。”玲珑默默地点头。

我们的车子开出迪艾戈家不远,准备转换起飞时,玲珑看了一眼后视镜,“我们后面有一辆车子一直跟着我们。你先把它甩掉再转换。”

我把车子速度调到最大。

 

      7.

 

车子转换成飞机在云端的时候,我问玲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跟踪我们?

玲珑不做声。

 

第二天玲珑陪我去附近一家理发店,“你的头发实在太长了。”玲珑说。

理发店的小伙子非常热情,最后他说,“欢迎下次再来。”

还会有下一次吗?我在心里想。我和玲珑走路回去,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辆车,直接向人行道的我们冲过来!玲珑反应极快,她拉着我迅速闪到一边,然后拉着我狂跑。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司机喝醉酒了吗?”回到玲珑公寓,我还心魂未定。

“我也不清楚。也许你能帮助我,你来自2070。”玲珑说。

 “现在,请你告诉我,我的父母是什么时候搬到台北的?为什么?”她直视着我。

2051年,因为…3个星期后的你…会遇到车祸,你的父母非常难过,就搬离了美国。”我艰难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我早该想到,不然你为什么要到2050年找我。”玲珑木然。我默不做声。

“你是说车祸?我怀疑是有人要谋杀我。”玲珑严肃地说。

“谋杀?你确定?为什么?”我神情紧张。

“我还没搞清楚。这件事情很蹊跷。已经有一个月了。总是有人跟踪我。我非常敏感,很早就注意到了。今天又发生了这件事。”玲珑说。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反跟踪。等待下一个跟踪你的人出现。”我说。玲珑点头。

 

果然两天之后玲珑去联合国卫生组织的路上又被跟踪了。我按计划,远远地跟着那个跟踪的人。他是个小个子的墨西哥人。那个人看着玲珑进了大门后就走了。我一直跟着那个小个子。他进了一家咖啡店,那里有另外一个白人在等着他。我远远地用Papaya把他们拍摄了下来。

 

“可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隔得太远。”回到玲珑公寓,我把录像放给玲珑看。玲珑仔细地看着录像,我也跟着看,“唉,没什么用,他们的脸太模糊。”

“停,就停在这。”玲珑突然说。我停住了录像。

“放大,那个白人衬衣的袖口处。”玲珑说。我把那个地方放大,出现了一个图形,是一个方矩和圆规相向而立的图形。

“这像是某个组织的标志。”我说。

“是的,让我想想!”玲珑眼睛在眨着。

“这是共济会的标志!”过了片刻,玲珑说。

 

我们马上搜出共济会的信息。共济会,成立于18世纪的西欧,是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秘密组织,有不为人知的统治世界的秘密计划。实际上,他们一直操纵着很多经济政治大事,历届的美国总统大选,他们几乎都有插足,基本上最后都是他们钦定的候选人当选。比如2008年,就是他们和希拉里达成秘密协定,让她退出,支持奥巴马当选,交换条件就是让她在2016年当选。共济会知名的成员有乔治华盛顿,邱吉尔,李嘉诚等。

 

“为什么这么一个强大的秘密组织要谋杀我?”玲珑陷入了沉思。我也陷入了沉思。为什么?

 

8.

 

我们都坐在那思索。突然我的Papaya上出现了瑞琪拍摄的微电影。原来那个跟踪录像放完了,它自动跳到下一个录像。

“斯坦福校园,这是谁?”玲珑问,“是我吗?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拍过这个录像。”

“这是你的妹妹瑞琪。”我之前一直没有提起瑞琪,我心情复杂。

“啊,我的妹妹?她是哪一年生的?”玲珑眼睛里闪着好奇。

“2052年。”

“她长得像我。比我好看。”玲珑看着电影里的瑞琪,“她出生在哪?”

“台北。你父母在2050年你去世之后从谷歌辞职,去了台北。”

“那谷歌的LLL项目怎么办?”玲珑问。

“停止了。”我说。我突然灵光一闪,“你提醒了我。”我想起了我和GoogleBrain负责人的对话。“玲珑是仅存的超人类的半人半机器的实例。玲珑去世后就停止了类似的项目。因为美国国内反对超人类人工智能的研究。”

 

那么,一定是共济会恐惧玲珑这样超人类智能的机器人,害怕会给人类社会造成不可控制的影响而先发制人谋杀了玲珑!

“他们一定是怕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先除了后患。”我说出了我的推论。

玲珑看着我,“你知道我不会,是吗?”她的眼睛湿润。

“当然不会。”我紧紧地抱住她,“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我还有多久的生命?”她抬头问我。

“2周。距离7月1号还有两周。”我回答。

“我们只有两周的时间了。毅书,请帮我把爱情程序装回来。你为了我不惜回到2050,让我在死之前再爱你一次。”她坚定地看着我。

我抱着她,心如刀绞,“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一起离开2050。”

 

玲珑hack了谷歌的网站--她的智能实在是太强大了,我有些明白共济会的担心了。我进入了谷歌内部网站,把爱情程序传送过来,装入了玲珑的脑袋。

“一一。”第二天,她醒来后,温柔地看着床前的我。21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过来,我激动地抱着她。是她,是那个恋爱中的玲珑。

“我的时间不多了。”她目光里更多的是哀愁,“我请了假。我要每分钟都陪着你。

 

那天我和她爬到里约热内卢的面包山。山上葱翠入目,远处是尼泰罗伊大桥,如一条飞龙一般,跨在海上,一边是浩瀚如烟的大西洋,一边是海湾。我们相拥着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致。仿佛又回到了金门桥北山。昨日重现,那些美好的时光啊。

 

“毅书,我好想回旧金山再看看爸爸妈妈。”玲珑说。

“我陪你去。”我心里有点凄凉,我觉得玲珑好像是在完成一个一个生前遗愿。

 

我们坐太空舱飞机回到旧金山。2050年的旧金山。

我把车开到她家附近,在外面等着她,玲珑一个人回家。第二天,我远远看见她出来。当飞机飞到云端的时候,玲珑终于忍不住大哭,“这真的是永别吗?”

“不,我说过,我们一起从虫洞离开2050。”我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

“我们能改变时光的走向吗?”玲珑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要试一试。”我说。

“妹妹和我很像吗?” 她突然问我。

“又像又不像。”我说,“都是聪明美丽。你是纯静,她是活泼。

 “你是不是也喜欢瑞琪?”玲珑看着我。

我不做声了。玲珑看着外面的云朵。

 

那几天玲珑一直在机器上忙着。

“六月三十号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回到虫洞。”我跟她说。但是她总说还有这样那样的事,她回了好几趟联合国卫生组织,她说有几个病人的事情她要交代清楚。

 

六月三十号的晚上。

 

“今晚必须走。”我坚决地说。

“先喝杯酒吧。”玲珑倒了两杯酒,  “这是卡莎萨酒,是巴西人最喜欢喝的酒。”她递给我一杯金黄色的酒,我闻到那酒里青草的味道。房间里响起了音乐。忧伤又高亢。是韦伯的歌剧《猫》里的主题曲《memory》。突然玲珑把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她在我面前一览无余,我的呼吸厚重起来。

“来吧,”她轻轻地说,“我要给你一份完整的爱情。”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房间里还在回响着那首歌:

Memory, all alone in themoonlight
I can dream of the old days
Life was beautiful then
I remember the time I knew what happiness was
Let the memory live again”

 

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身边,我听到窗外刺耳的救护车的声音。我跑到外面,外面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我问周围的一个人。

“好像是车祸,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给撞飞了。还是个东方姑娘。”

 

我觉得我不能呼吸了。

 

我的Papaya突然说话了,是玲珑标准的北京口音。


原谅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2050,原谅我昨晚给你下了迷药。我们的力量太弱小,就算是躲过了2050,共济会也会追到未来,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再说,如果真的回到未来,你该选择谁,是我还是瑞琪。我不知道改变时光的走向意味着什么。

 

生和死都是偶然,一切俱为常,一切俱为无常。死亡对于我,一半是程序销毁,也或许是我死过一次,我已不那么惧死,虽然离开你还是让我难过得不能呼吸。我已经把我头脑里所有的记忆都复制下来,放在你的Papaya里面。看到那些记忆,就像看到我一样。我相信,爱是超越生死,超越时空的。好好地爱瑞琪吧,我会一直祝福你们。

 

永远爱你的玲珑。

 

“玲珑!”我站在里约热内卢的街头泪如雨下。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9.

 

我孤独地开着太空舱飞机在巴西上空转了一圈又一圈,7月1号就要过去了,何塞还在虫洞等着我。2050的世界已经没有我最爱的人了。 “Goodbye,2050。”我按动了上升健。

 

飞机上升到20千米的地方切换成圆形的太空舱,太空舱慢慢上升,在白洞洞口和纳米钛合金索系对接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问题。八爪鱼端口怎么也吸不住太空舱。

 

“我说过,我不能保证能把你拽回来。”何塞非常沮丧。

我突然想到白洞是把所有的能量往外推。排斥力太大,所以吸不住太空舱。如果是从上空往下坠会不会就能接住了?

“何塞,你把端口换个方向,朝上!” 我把太空舱继续上升,然后超速下坠,太空舱牢牢地落在了八爪鱼的端口里。何塞操作太空飞船把超柔合金索一点点收回。我终于又回到了炫目奇妙的虫洞。

 

何塞一刻也不停歇马上开启飞船,“再过1秒钟我就要开走了。你也太准时了!”

飞船在虫洞里全速飞行。然后,我们的希望号冲出了白洞,重新回到了地球!

我们的氧气几乎就要用尽了,打开太空飞船舱口的那一刻,我晕了过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我父母的脸,他们已是白发苍苍。

“怎么回事?”我才意识到我们在虫洞里短暂的穿越,地球上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这是哪一年?”我问。

2086年。16年过去了。”我父亲说。我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美丽依旧,只是更多了几分丰韵和额头一些细微的皱纹。

“玲珑!”我失声说。

“不,我是瑞琪。”她走过来,嘴角微笑着。是的,玲珑留在了2050。我好像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你们出去走走吧。”父亲说。

 

   我和瑞琪走在温柔的春风里,又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空气里有桃花的清香。

我告诉了瑞琪我的2050之旅。

“姐姐是个真正懂得爱的人。”瑞琪留着泪,“你说你有她所有的记忆?”

      “是的。在Papaya里。”

 

      我和瑞琪在一个星期以后又见面了。

      “你结婚了吗?”我有意无意地问。

“当然。难道要我为你守身如玉吗?”瑞琪说。

我哑然失笑—-她说话总是这么有趣,但是,她已经是别人的了,我心里有一丝酸楚。

 

“不过我的结婚证在一年前过期了。”她又说。

      “过期?”我有点诧异。

      “是的,这是2075年后的一项新政策。结婚证都是5年有效。5年后夫妻自行决定要不要续约。”

      “啊!”我开心地笑了,“这是21世纪最伟大的政策。”

      “毅书,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决定把玲珑的记忆移植到我的大脑里。”瑞琪看着我,认真地说。

      “这样做对你有风险。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看着她。

      “是的,这样姐姐的记忆就会通过我的身体重新回来,那段记忆里我的意识就是玲珑。”她说。

      “可是,你就失去自己了。”我说。

      “我想好了,姐姐10岁之前的记忆没有了,用我的记忆,10岁到22岁是姐姐的,22岁之后又是我的。不过是删掉我12年的记忆。”

      “可是,那是你最美好的12年啊。”

      “是的,是有一点点遗憾。我最美好的记忆是从我18岁认识你开始的,我从小就崇拜宇航员。”她看着我。

      “瑞琪!”我看着她,“你不嫌我老?”

      “你现在只比我大八岁好不好。”她笑了。

我也笑了,“你为什么是这么可爱的一个人?”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可爱?”“也许老天就是让我来偿还姐姐欠你的这段情吧。”

     

    手术后瑞琪好像一点也没有属于玲珑的记忆。我有一些失望。

 

那天我和瑞琪去金门大桥的北山看日落。

“好冷。”她说。

“我去车里给你拿件衣服。”我往车子的方向走。

 “一一!”她站在那,冲着我的背影喊。我如电击一般站住了,是的,她是玲珑,那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昵称。我转过身,把她紧紧地抱住。

“二!是你,是你!那是你给我起的绰号。”我的眼眶湿润。

“是的,一和二,你和我,一和二永远都在一起。”她的眼睛熟悉地一眨,眼眶早已湿润。

“那么,你是玲珑还是瑞琪?”我问。

“我是瑞琪,也是玲珑,以后,你就叫我琪玲,淇淋,你不是最喜欢香草冰淇淋吗?”她微笑。

“如此啊,这样好。”我把她更紧地拥在怀里。

“太奢侈了,我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地同时拥有你们两个。”我喃喃地说。

“因为你是一个疯子加傻子,爱情就是一种信仰,而只有疯子傻子才会信仰爱情。” 她笑了。

我也笑了。天色渐黑。

“你不觉得有些饿了吗? ”琪玲问,“说说看,你想吃什么?”

“香草冰淇淋。”我低下头。

“坏人…”琪玲呢喃着。

那是一个长达40年之久的

 

10.

 

我会一直记得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我和琪玲相拥站在金门大桥的北山,彼时星光灿烂,空气里有一种既遥远又熟悉的香气。我们俯瞰金门大桥,潮水般的寂静欢喜和忧伤依次涌上心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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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楚歌: 毕业于北京大学,留学美国,获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计算机硕士,业余喜欢码字,喜欢有趣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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