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天，很短也很长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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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天，很短也很长
文/花絮
2023年6月28日晚上10点半。办完一切，安心送走一个特殊的生命。
就把它葬在家的楼梯口。我和女儿，似乎也为它找不到更好的栖息地了。
它叫跳跳。大概是天下最乖的一只鹦鹉了。跳跳在人间只有四个月。在花鸟市场看见跳跳的时候，家里刚走失一只养熟的鹦鹉，正是心情最糟糕头几天。走失的鹦鹉叫“杠杠”，取名“杠杠”是因其有一身倒挂单杠双杠的绝活。本来去花鸟市场是想看看，会不会有没有人捡到走失的杠杠拿到花鸟市场兜售。一圈寻找无果，却在卖鸟人的笼子碰见了长相高度接近杠杠的小鸟。这只小鸟头上和身上的羽毛还没长全，在一只挤满鸟的笼子里费力地啄取口粮。它随意抬头一瞥的瞬间，那种清澈无辜的眼神，令我就想带走它，好好喂养它，或许更是想弥补自己不小心飞失杠杠的复杂情绪。
把杠杠弄丢后，周遭地毯式的寻找，通过网络扩大信息寻求，全家精疲力竭找了的第三天，跳跳就这样被我的一家从嘈杂拥挤不堪的花鸟市场，带回了家。
2023年5月7日下午，我们小心翼翼地安置着这个新加入的家庭小成员，它因为刚断奶还小，又被卖鸟人剪了羽，所以它不会飞，只会短距离扑腾一下无力的翅膀，然后从我们手里往外不停想挣脱地跳走。正费心思取小鸟名的女儿说：就叫跳跳吧，望它一直活蹦乱跳的。
我们一家都决心好好待它，给它安定安全的一辈子。
从一进门开始，跳跳真的是很奇怪，对声音似乎没有反应，试了无数方法后，才发现，我们通过手机音乐放鹦鹉的叫声，跳跳会跟着叫唤，原来跳跳在思念花鸟市场里的同伴。不管这些同伴怎样吵闹吗，怎样跟自己抢夺食物，甚至是身上臭臭的味道都是来自同伴的粑粑。真的，跳跳就是这样乖，到了新环境不开口吵闹，在笼子里很安静，放出笼子也是总是跳到沙发上再跳到窗台上，然后隔着玻璃久久地向外张望，一只鸟飞过或者几声鸟鸣起，跳跳就会兴奋叫几声，然后在窗口来回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跳跳到家后，适逢我阳了。我就这样每天看着它或是安静这顺自己的羽毛或是凝视窗外的世界。那段日子，它就这样温顺乖巧的陪我渡过了。
其实跳跳进门的第一天，就发现它粑粑有问题。总是稀黄水不成型。它带着花鸟市场喂养的习惯，只吃麻籽和苹果。跟之前杠杠的口味不同。问了卖主，就说麻籽苹果就行了。为了小跳跳健康成长，每天供给新鲜的苹果麻籽。只是，它渐渐越吃越少。但同时，小家伙在到家两个星期的样子，喜欢蹲人的肩膀了，也特别喜欢看家人餐桌吃饭的时候，它也要加入，伸着小脑袋探向我们的饭碗，这种想共进家宴的渴望与喜好，一直持续到它离开我们的最后一天。
还有就是，跳跳认得笼子，也认得放笼子的固定地方。笼子是可以拎来拎去，但到了晚上，跳跳就知道从客厅找准房间，穿过几道步行区，然后等笼子、找笼子的进口，然后一二三，爬到我为它亲手制作的鸟榻上，最后就等人把遮光布披好笼子。隔着留的缝，可以清楚看到跳跳在榻上闭目养神，或是它把小小的脑袋歪着插着自己的小翅膀。安安静静睡觉，在我们家的52天，从来就这样不吵不闹。不管它的身体曾经多么不舒服过。
这样乖的跳跳，先生觉得它像个小呆子，认为要等它长大就会活泼起来。先生不断翻看视频，网上学习训练鹦鹉的方法。但女儿坚持断定：跳跳性格乖，性格好。从来不咬人，不吵人。除了喜欢钻人的头发。我基本同意女儿的看法。也更加心疼这个小东西。
就这样，我们认为跳跳俨然是家庭的一份子的事实不可撼动。纵使在半个月后，我们在抚摸跳跳时，发现跳跳的下腹部有个鼓出软软的东西。我们也不想跟卖家重新换一只回家。带着跳跳，找卖主咨询，卖主说没事。去宠物医院，医院说鸟太小，让观察。
跳跳开始吃东西越来越慢，越来越少。消瘦，出现了刀胸。大便从来没有正常过。屁屁上粑粑总是粘在羽毛上。我们跟它用淡盐水擦拭上消炎药的时候，它有些挣扎。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痛。
我们不知道如何让它舒服，让它康复。但见它总是那样乖。网上买了鹦鹉肠道消炎消化药，女儿化身为护士，强行用针管喂它，但它反抗归反抗。一场挣扎搏斗之后，丝毫不计我们强行用武力的仇，蹲在我们胸前，肩膀，特别是头发旁边，它紧紧依靠着。好像，它就这一点需求，靠靠你们就好。依偎着主人就好。
有一点点劲的时候，它会努力吃一点麻菜。咂摸一点点苹果。它想努力活下去。
但它的胸越来越刀。它在消瘦……显得下腹部的鼓包越来越大。卖主说小鸟可以通过运动增加免疫力。它不会飞就让它走路啊。我们就把它放在地上，用尽方法鼓励它走起来。它几乎不肯走，蹲在原地。但有时，还是会往笼子的固定方向吧嗒过去。那小小背影，很努力。
它不会洗澡，想给它洗了温水澡让它舒服一点的。谁知道它精神更差了。六月中，我们才注意到它不仅大便有问题，刀胸，囊肿，而且它的呼吸有问题。总是要么笼子里昏沉就是待在客厅沙发它最喜欢的一个站点，站在那里久久、久久发痴发呆。我们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我把网上买的墨鱼骨，谷子，鹦鹉粮，以及向鸟友求助得来的滋养丸，统统放在它面前，它盯着食物看半天，然后才定决心啄几口麻籽，放下嘴里磨半天才吃下一点点。它最喜欢的苹果，最后几天吃得微乎其微。
带去宠物医院，医生看看跳跳羸弱的小身板，再看看下腹部的囊肿，摇摇头。即便找到有开刀设备的专业医院，跳跳也是连最基本的麻醉都接受不了了。况且，拍的片子，跳跳已经感染了严重的肺炎。看看跳跳懵懂无知又无精打采的样子，选择给跳跳做了雾化。希望它能舒服一点。
第二天，跳跳在食物面前一口都吃不了。这近十天，都是靠葡萄糖强注射在维持。跳跳还是不吵不闹，有一点点劲儿，就是看看我们轻轻微微“叽叽”几声，然后就是依偎在我们身上，最喜欢是依偎在我们头发上，静静的，不吵不闹。哪怕我把音乐放得再大。甚至有一次参与网络读诗会，那么长的时间，跳跳就静静呆在我们身上，听我念好诗说完话，再回笼子睡觉。
6月27日，见跳跳一点点东西都喂不进去了。一家人大清早开车带跳跳找卖主，希望她有什么方法试一试。，卖主见我们，以为我们要赔钱，嗓门老大起来气势上凶起来。我看着她，眼泪淌出来，老板娘见我们不谈钱，态度温和起来，说愿意试一试，老板娘拿起专用喂食鹦鹉的针筒，把奶粉注射进跳跳的食囊。跳跳没反抗也没吐奶。我们只有忍痛把跳跳给老板娘喂养几天。
老板娘喂了奶，一天发两三个视频。视频中跳跳摇摇晃晃。凌乱的羽毛和抖索的腿，像风中随时断腰的草木。
6月28日我在上班。姑娘联系我。说下午一起去看看跳跳吧。利用中午时间，打车到很远的花鸟市场。中午的气温闷热的找不到词语形容。我们的心情更是无法言喻。跳跳趴在一个装刚出生的雏鸟的盒子里。因为它已经站不住了。看见我们，跳跳呆呆的眼神里似乎清澈了很多，它的眼睛里还是有亮亮的星星，亮亮的，照出我和姑娘的影子。姑娘说：妈妈我们陪陪它吧。我说好。跳跳在我手里很乖，我摸着它的胸，它的胸骨真像一把刀片啊，一个晚上下来，胸口两边的肉几乎掉没了……姑娘说跳跳喜欢老娘的头发。就把跳跳放在我肩膀上，跳跳用尽全部的力气，一头扎进我的头发，紧紧贴着。我的后颈它的小身体热热的，我和女儿眼眶里流出的泪珠子也是热热的。。
我们不停问卖鸟人：能救得过来吗？周边的卖主听闻，拿起小鸟，手上转悠端详一番，摇摇头走了。姑娘把跳跳放在手上，跳跳的小鼻孔里在不断冒着鼻涕，它的呼吸很困难。它连叽叽声都不叫，乖乖让姑娘擦着不停涌出的分泌物。它的眼神还是那么干净。
姑娘说：妈，下午请假，我带它再做一次雾化，它会舒服一点。我能不点头吗？还有什么话能比“让跳跳舒服一点”更能解忧？一路上，与姑娘嘟哝，两个人都达成默契，如果医生说没意义，我们就选择让它好好走行不行？
宠物医院对鸟没有什么办法。也建议我们找一个舒服方式送走跳跳。我们在作决定的时候，跳跳突然在姑娘手心使出很大的劲，拍着它剪过的翅膀窜出掌心，掉在地上。它是冒着受伤的危险，也想也要求生逃走吗？我和姑娘惊呆了。老板娘的电话来了，问我们在哪里？可能她被我们的样子有点触动了。她说把小鸟送给我，我喂药再试试，再试试。我哭着问，真的有希望吗？老板娘说你送过来呀。
又打的去花鸟市场。一路上，手上跳跳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每呼吸一口都觉得手上在小地震。到了花鸟市场。老板娘看见跳跳的样子也有点慌。跳跳开始炸毛，趴在盒子里身躯在抖。老板娘用手摸它，它就是一口。姑娘想摸摸它安抚。跳跳也是一碰它就是一口。它可以从来不咬人的呀。老板娘说，它是难受了……老板娘也默认了她的无助。
我和姑娘再也不犹豫，端着盒子，爬上打的车，直奔宠物医院。我和姑娘都不说话，我们都知道我们该送走它了。我们没有选择。我们放弃它的生命，但我们不能抛弃它。
宠物麻醉师把跳跳的遗体端出来还给我们，麻醉师说，它很弱，一点点麻醉就过去了。没有痛苦。我们心甘情愿地为“没有痛苦”支付了二百元。
把跳跳带回家，在笼子的地方放一放。在它喜欢窗台前放一放。在它喜欢站着的沙发靠垫位置放一放。在它喜欢吃东西的茶几上放一放。在让它渴望跟家人共进餐的桌上放一放。
用它常用的干净垫子包好密封好。放进木头盒子，彩纸剪一枚心，写上不舍。在靠近家的绿地，汗水湿透全身，终于为它刨了一个可以长眠的深坑。姑娘却犹豫说是不是火葬最最得起心思干净的跳跳？姑娘看看我手上的刨坑的血泡，还是把跳跳放进穴中填好了土。
我还是呜呜啦啦哭出一阵声音。姑娘也是。我们说好，我们就今天，陪完它。安排好它。也安排好自己的情绪。
吃过晚饭。下楼散散心。在葬下跳跳的地方，姑娘还是心无法安静。她支支吾吾说，觉得跳跳这样躺在地下，对跳跳对环境都不好。火葬吧，给跳跳一个干净。给家人一个宁静。姑娘哭着说：跳跳的要求多低啊。只要靠一靠我们就好。虽然我们没有带好它，但它的眼睛还是那么毫无怨由。火葬吧，让它的魂与魄，身与躯，都回归大自然吧。我静静看着女儿，轻轻点头。
网上有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善终服务点。电话过去联系好。把跳跳的盒子小心翼翼拿出来，我们带着跳跳，跟着前来完成宠物善终的服务车到达善终点。服务点在安静的夏夜中特别寂静，布置得像童话一样。接待的小哥哥小姐姐温存而凝重。他们给跳跳举办了一个告别仪式。当跳跳的小身体再一次被看见，姑娘还是哽咽不止。我是母亲，这回我居然能忍住不泪了。一来不能让女儿过于陷入悲伤，二来我觉得跳跳不再痛苦了。三来是服务的小哥哥小姐姐特别治愈，他们轻声细语又无比庄重。他们细心完成后，将跳跳的骨灰装在一个玻璃瓶中交由我们。并且说，跳跳很幸福，有爱它的家人。
我们把跳跳的洁白的骨灰撒在亲手挖出的穴中。把透明的玻璃瓶放在洁白身旁。跳跳曾经那么眺望着窗外，现在可以回归大自然了。而玻璃瓶是被穿透过的、跳跳还可以贴着的窗户……
跳跳这么小的生命，为了活着曾经多么努力，又多么安静得像一个天使。杠杠聪明调皮像一个小精灵，杠杠以生离的方式告诉我们什么是遗憾。而死别的跳跳，此刻让我们万衷体会到懂得珍惜拥有。
我扒扒手机算算日子。从来到走，跳跳陪伴了我们52天。这52天，它努力了。我们也努力了。
花絮，人生点点滴滴，如花絮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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