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岛,我遇见了他们,个个独一无二 | 二湘空间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我们团的合照。看见没,照个像也一步跃上高处,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就是钢铁侠姑娘。前面的男士是我们的司机兼导游。
我的团友和导游
文/宋美娅
从爱丁堡出发去苏格兰高地天空岛,我们参加了一个旅游团,苏格兰本地的团。10月10日早上天麻麻亮便出门,兴致勃勃去往集合地点。
7点40分集合,我们7点12分站在车跟前。
驾驶室的门从里面推开,下来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看到我们他立刻露出微笑,他就是我们的司机兼导游。我们把行李箱放在汽车门口,他一个个放进后备箱。
和我们同时到达的还有3个人,后来知道他们是一对夫妻,和丈夫的姐姐,他们看起来六十岁左右,“从伦敦来”。
还有一对年轻人,俩人都很胖,他们从美国来。
上车还没有坐稳,一位细细的年轻女子踩着踏板进了汽车。看起来她30岁左右,金色的披肩长发,从两边鬓角各揪起一捋头发绕成小辫子夹在脑后。
姑娘上车后,司机导游讲了几句话,车启动,穿过爱丁堡市区,一个多小后到达苏格兰最大的城市格拉斯哥,在这里接上另一位年轻姑娘。
旅行团的人员到齐,10位旅客,一位司机兼导游,我们将在一起渡过此后的4天时间。说一说我的团友和导游。
钢铁侠战士
从格拉斯哥上来的姑娘,30岁左右,高鼻子,大眼睛,深眼窝,尖下巴,皮肤白晢,戴一幅金边眼镜,耳朵上好几个耳饰,高个子。4天里她上衣换过皮衣,羽绒服,体恤衫,全是黑色。裤子是膝盖破着洞的牛仔裤和不破洞的牛仔裤。头发染成灰白色,挽起一个高高丸子头,后面露出里面的黑发。她不爱说话,我英语不够与人交谈,没有跟她搭过一句话。
她沉静少言,行动快捷,独往独来。一座山峰,转眼间她就上到半山腰,迅捷似猎豹,有时候,我们还在山脚下,她都已经快到山顶了,我们转回到车上时,她也已经走来了。她的双腿健壮有力,迈步从大腿根发力,一步跨出一段路,步步向前,没有原地左右挪转的碎步子。峡谷里她跳跃在溪流两岸,刚还看见她在我们后面,一转头她却在我们前面,挺险峻的地方,她轻轻一跳就站在一块石头上。
天空岛天气变化快,雨来得猛烈,我们都赶快撑起雨伞,没有见她撑过伞,衣服上的帽子拉过来戴头上就完了。雨后地上都是水坑,我们见水坑跳过去绕过去,她不这样,嘎嘎往前走,仍然是一步跨出一段距离,步步向前,不管前头是不是水坑。她不怕把鞋踩湿?我看了下她的鞋,黑色高帮皮鞋,底子比较厚,踩在水里踏起水花,她的装束上没有任何所谓女性柔美的特点。我不知道她的国籍,自以为她像德国人,是不是我想到了德国战车这个词?但她英语很流利,哪国人不确定。看着她就想到“特警”、“海豹突击队”这样的词,一身不知功夫深浅的干练。
她用手机拍照,将近零度的气温,棉服脱了甩到石头上,就一件短袖体恤,在哗哗流淌的溪流边,卧在湿漉漉的地上,以她选的角度拍照。有一次我们从半山坡往下看一个城堡,前边有木栏杆围起,我们都是依着栏杆站立,我们刚撤开,她一步跃上去,脚踏在两个木板之间的缝隙,站得直直的端着手机往下拍,她身高1米7多,不可思议的敏捷,意想不到的矫健有力,我心下想,可是没有谁能PUA(精神控制)得了她。
也看到了她的另一面。我们的导游兼司机想建一个我们这个小集体的群,她从后面的座位迈出长长的腿,接过司机的手机,一会儿操作完毕。为了让车上放的音乐兼顾大家的喜好,“不要只放我喜欢听的“,司机兼导游发了一个小本本,让大家写上自己喜欢的乐曲,只有她写了好几个,她有自己喜欢的音乐。
尽管只有黑衣,她还是很美,面部线条如雕刻般清晰,身姿挺拔,腰细肩平腿长,动漫里钢铁侠女战士的真人版,飒、酷、帅。
2018年科学家在秘鲁一个9000年前的人类遗址中发现一个女性猎人的墓葬,进一步的研究发现,那时强健的狩猎者一半是女性。这个发现颠覆了原来以为的男性狩猎,女性采集的性别角色假设。女性本来天生强壮,是后来长久对女性身心的限制和规训,致使女性变得弱小,父权社会树立了对女性以柔弱为美的审美标准,这个标准又训导了人们对的身体塑造的取向。
现在的女孩子不管那一套了,称赞她们可不能只有年轻漂亮,还有勇敢、自信、健康、强健。
克里米亚姑娘
她踏进车门,大眼睛闪出几分羞怯,看了一眼我们,眼睑立刻垂下,长长的睫毛覆盖了羞怯。
她有点过于纤细,穿一件绿色束腰毛呢大衣,灰色紧身裤、运动鞋,绿呢子大衣的腰带束在腰间,细腰盈盈一握。她肩部瘦削,身板平薄,金色的长发披在绿衣服上,这组色彩再添她一分柔美。
这么一个细细的妹子一个人旅行,她随身背一个布袋子,超市买菜的那种布口袋。
我很快发现她很简朴。从爱丁堡上车她穿了那身衣服,以后的4天里再没见她穿过别的外衣。裤子也没有更换过,白色运动鞋已经半旧。天空岛温差大,随时起风下雨,下雨刮风更冷,旅行团发的邮件里特别提醒要带上御寒的衣服,穿防水的鞋。我们这个小团队,只有她没有增加过外套,她也没有戴过帽子,风吹来雨打来只是那一身衣服。
她是没有厚衣服吗?经济上不宽裕吗?她的饮食也比较简单,旅行的第一天中午我们同在一个餐厅用餐,她只点了一份鱼汤,鱼汤自带了两个小面包。如果是经济不宽裕,旅行可是个花钱的事,单从爱丁堡算起,这次旅行也要花一笔钱呢,她若是把这笔钱拿去买衣服,能置办些不错的衣服。
直到最后一天,我问她:“where are you from?“(你从哪里来?)她回答:”Crimea“,克里米亚?克里米亚不是在乌克兰嘛,它是乌克兰唯一的自治共和国。俄乌战争打了两年多,克里米亚虽说独立自治,但地缘上挨得太近,油库被炸之类的事多次发生,经济发展多少会受牵连。2022年俄乌战争前,克里米亚人均收入合3千元人民币左右,战争这两年应该不会增加什么。
这个克里米亚姑娘还是花着不少的钱来旅行,她在天空岛住在民宿,那位钢铁侠姑娘住青年旅社,民宿价格要比青年旅社高一些。司导师傅每天依次把我们送到各自的住宿地,每次眼见她单薄的身影在暮色中、在风雨中匆匆走进房门,都觉得她够坚强,一个人旅行,在这孤立的天空岛。人的坚强与否,与性别无关、与身材和气质无关。
关键是,她把或许并不多的钱,用来看世界,扩展眼界,丰富见识,用到了她的精神领域。
从天空岛返程的路上我们去尼斯湖,司机拿着个卡说,尼斯湖乘船一个人20磅,用他的卡18磅(一英磅约合9.3元人民币),我们车上只她一个人举手拿了卡,只有她花18英磅乘船游览尼斯湖,是不是去寻觅童年听说的水怪?反正她没有节约那18磅,多看了几眼这个世界。
她的声音我一直记得。第一天我们到达天空岛时天色近晚,司机逐一把我们送到各自的住处,第一个到达的是我们家,我们起身下车时,坐在我身后的克里米亚姑娘,清亮的声音响起:“See you tomorrow(明天见)”,全车的人都接着说see you tomorrow,我顿时心头一热,原本陌生的人一下子亲近起来,此后每天晚上大家分手时都会对每一个人这么说。
苏格兰高地 天空岛
英国和美国的小伙伴儿
如前所说,那3位六十岁左右的团友,是一对夫妻和丈夫的姐姐,他们是英国人。
和那位先生的第一次搭话是去洗手间。第一天去往天空岛途中在一个美丽的小镇休息,这里的洗手间收费50p英磅,刷卡,阐机门开。我女儿排在那位先生后面,他已经认识我女儿了,抱怨说太贵了,待他刷了卡,便回头小声对我女儿说,你先过你先过!摆手示意我女儿快点过阐机,我女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工作人员看见了,说,一次刷卡只能进一个人。等回到车上老头儿看见我们憨憨地笑,又跟我女儿说一串话,大意还是说太贵了。
这位大爷从来不在车上睡觉,盯着窗外的风景看,还会换座位找好的角度拍照、录小视频。我们笑说他不浪费一点旅行团的团费,全得看回来。
他的妻子,一位娴静的女士,上车后就查看她拍的照片,我坐在他们后面,从椅子间缝可以看到,每每惊叹她拍下的景色比现实中的还好,都是大片的效果,她必是有一双艺术家的眼睛,手机拍照技术也要好。
那位姐姐,出发时跟司机说,她有严重的旅行障碍,所以她坐在离车门最近的位置,可是一路上她都行动积极,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的障碍。
有一天傍晚,司导领着我们踏着泥泞的小路来到河边,河水哗哗流淌,河上是一座老桥,司导师傅说,这个地方的河水有神奇功能,把脸浸在河水里可以年轻10岁,一边说一边脱了棉背心,毛衣袖子撸到胳膊衬,然后跪在卵石上,上身俯下去,把脸埋进河水里。
他刚起身,那位60多岁的姐姐已经脱了棉衣,上衣只剩下一件吊带背心,她也跪在卵石上,双手撑在河底,上身尽力往前探,把脸埋在河水里,哗啦啦的河水冲涮着她的脸庞。这时的气温零度左右,我穿着羽绒服,她的前胸已经到河水里了。我们大声喊“一二三”,给她助力,她在喊到“六“的时候起身,抹一把脸上的水,哈哈笑起来,裤子、鞋都湿了,不在乎。
就是在这座老桥下,他们把脸埋进河水里。
然后,她弟弟,那位大爷上前来,也是这番操作,脱棉衣,脸埋在河水里。
从他们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们的快乐很单纯,心性简单,身心松驰,旅行就融入在大自然中,什么风啊雨啊,都没有耽搁他们的脚步,每一段行程他们都走在前面。
一转脸,胖胖的美国姑娘也脱了外衣,圆圆的臂膀直接在冷风的吹拂中了,她身大体重,起落都费劲,不在乎,圆乎乎的脸毫不犹豫地埋进流淌的河水里。他们不会当真相信在河水里浸一会儿脸就能年轻10岁,主打一个胸襟开放,自由随性,快乐不计代价。
美国这对情侣最安静,那个小伙子都没有发过声,他们俩的事务都是女孩子发言。
司机兼导游
爱丁堡的清晨他从车上下来,穿一件灰色拧花编织的毛衣,深灰色棉背心,搭配一条桔黄色调的方格毛呢裙,赤腿,白色棉线长袜,袜子腰外侧掖了一个深蓝色的小小布条装饰,裙子那里露出腰间挂了一个带吊穗的小皮口袋。着短裙是苏格兰男士的正式服装。
我们的司机兼导游,像一位即将登台的演员,穿好了服装,头发修理整齐,汽车一启动,便开始了他的专场演出。
音乐起,他介绍爱丁堡是苏格兰首府,苏格兰第二大城市,第一大城市是格拉斯哥,就是我们要去的下一站,行程一个小时,在那里将有另一位团友加入。
男中音,浑厚磁性,艺术朗诵般,非常好听,只是苏格兰口音的英语更听不懂。此后几天里,每天一上车,音乐响起,一路的无限风光、地区历史,在他的配音讲解中徐徐展现。音乐是挑选过的,根据途经景点的故事情节,出现小提琴的欢快,或大提琴的低沉,醉心的独白,语调抑扬顿挫,急缓快慢,我们坐在车厢里只能看到他坐在驾驶椅的背影,感觉他是在舞台的追光里。大叔有过数百场这样的演出了吧。
他把自己的角色饰演得很细致。每到景点要下车,他先下,站在车门口扶着车门,看我们一个个下去;上车,扶着车门,看着我们上车,仪式感充足,绅士那样,但并不张扬,默默地,不留心都不易查觉。每天早上按时来接,大家到齐,面向我们介绍今天的行程安排。一个景点结束上车,他一双大眼睛看着,伸手把我们清点一遍,尽管刚刚看我们上车,然后说下一个景点到哪里,行车多少分钟。
有一次我甚至猜测大叔有神奇的功能,一天上午9点左右,车停了,我们跟着大伙走到一个地点,迎面看到天空灰黛色的云层裂开,从里面射出万道光束,喷向半空,明亮耀眼,深色的云层飘移,金色光束越来越多,金光投向亘古不变的山峦,倒影在静静的水面上,天地都在圣光中闪亮,如同天门开裂,创世之初。
不一会儿灰黛色的云层飘回来,这些光束收了回去,天门关闭,山峦依然沉默。我暗暗惊叹,司导师傅怎么就知道这一刻会出现如此奇观,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雨天也不行,云层不开也不行,他怎么就知道呢?
金光投向亘古不变的山峦
有几次他带着我们去景点,站在他指点的位置确实能看到更惊艳的景色,
但他从没有带我们购物,没带我们去过任何非要花钱不可的地方,城堡只介绍,告诉停多长时间,不管你买不买票。只有第一天傍晚,我们马上要进入天空岛了,他说,我们住的小镇没有超市,在一个超市门停靠一下,我们确实需要补充一些食物,感觉他很贴心。
第4天我们返程,司导大叔又穿上了苏格兰方格子裙,长袜子腰上有蓝色布条装饰,腰间佩带上有吊穗的小皮口袋。晚上到爱丁堡我们团就结束了,他着礼仪服装在这里迎接我们,也着礼仪服装在这里和我们分别。
他们就是我天空岛旅行的团友和导游,个个独一无二。
当然,你我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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