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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买不到口服补液盐,必要时也可以自己配制
很少有人意识到,这种神奇的只需要一定比例的糖、盐还有水的治疗方案的背后,竟然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曲折过往。
这个故事的开端,要从 60多年前一批致力于寻找有效的治疗霍乱样腹泻的年轻研究者说起。
霍乱是一种由霍乱弧菌引起的急性腹泻性疾病,一般明显腹痛,每日大便数次,甚至难以计量,严重者每天可多达 8000ml 以上。
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里有过一段对瘟疫流行的描写,很可能写的就是霍乱,当时的郎中对此束手无策,因为喝进去的药汤都会呕吐出来。
近代以来,人类历史上共有数次霍乱的大流行,每次流行均造成大量死亡,如此凶险的疾病,简直就是大自然对人类的一种无情杀戮……
受到霍乱袭扰程度最重、时间最长的地区是印度和孟加拉的恒河三角洲地区,人类历史上的历次霍乱大流行大都是从这里传播过去的,也许不算意外的是,有关霍乱的研究也始于此地。
霍乱弧菌的分离最早是在 1883 年由 Robert Koch 和他的同事在加尔各答完成的,这为科学家们终止这一杀戮拉开了序幕。
1962 年一批年轻的美国学者来到恒河三角洲,他们决心找到一种治疗霍乱相关腹泻的有效方法,6年后,他们取得了成功,发明了口服补液这一简单而有效的疗法。
据估计,如果口服补液能够得到有效推广,那么仅这一项简单的措施每年就可挽救数百万儿童的性命。
20 世纪上半叶,现代医学关于腹泻的科学研究可以粗略地分为两个分支,其中一支专注于导致腹泻的病原,发展出了抗生素的治疗方法;另一支专注于解决腹泻导致的脱水,发展出了补液疗法。
当然,这两者之间的分野并非那么泾渭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1950 年瑞典医生 Selander 提倡以胡萝卜汤治疗腹泻,按照 Selander 的说法,“这是一个极其简单而可靠的方法,对小儿急性腹泻的治疗,远胜于迄今之前的一切疗法。”
现代人很难相信人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居然对霍乱样腹泻无计可施,不过,面对天灾,人类绝不会坐以待毙,总会自以为是地做一点儿什么,只是很多做法可能比无所作为更糟糕。
1972 年 Norman Howard-Jones 将早期人们治疗霍乱的方法描述如下:" 在 20 世纪之前的整个疾病治疗史上,再也没有比治疗霍乱更加荒诞的篇章了,那基本就是一种善意的杀人。”
以现代医学的观点来说,我们不怀疑 Selander 可能会取得部分治疗成功,胡萝卜汤其实不就是某种口服“补液”么?
但在当时 Selander 还没有能力阐明口服补液对腹泻有效的机制,而且当时学界对于腹泻的治疗方案也比较混乱,对口服补液可以治疗腹泻这一观念根本不认可,因为当时的医生认为,处于腹泻状态的患儿的胃肠道是不能吸收液体的,因此在治疗过程中需要对其进行禁食以使胃肠道有机会休息和恢复,除禁食以外,当时的治疗措施还包括静脉输液、输血等综合措施……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腹泻的患儿往往需要住院2个星期。 那个年代的患儿罹患腹泻后的病死率还较高,应该与这种粗糙的治疗手段和禁食导致的营养状态差有关。
总的来说,当时的医生还缺乏对腹泻病人病理生理方面的了解,还不明白水与电解质在人体内的转运途径。
20 世纪 40 年代,耶鲁大学的 Darrow 开创性地进行了有关人体内电解质方面的研究,并在科学界引起了反响,与此同时,腹泻时人体内的病理生理过程也被进一步认知,基于这些研究,Darrow 开始建议通过补充葡萄糖、钾及氯化钠等液体来纠正脱水。
1949 年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针对腹泻脱水患者的有效补液疗法,应该建立在准确理解人体体液组成成分及其病理变化的基础上”。
现在看来这句话平淡无奇,但在当时已是了不起的见识。
Darrow 认为,如果不知道人体在腹泻脱水时丢失了哪些成分就盲目治疗是不可取的。
Darrow 的静脉输液结合口服液体的治疗方案使中至重度脱水婴儿的病死率降至 5%以下。18年后,以 Darrow 的理论和实践为基础,经过改进和规范后的口服电解质和葡萄糖溶液就成为了后来广为人知的口服补液疗法。
更重要的是,Darrow 为日后的医学研究奠定了一个基础,即在临床研究阶段,不宜以瞎蒙的方式决定哪种治疗方式最有效。
在 Darrow 之前,其实也有医生凭经验尝试给腹泻病人使用过口服补液,有时候水里加盐,有时候加碳酸氢钠、糖或乳酸,但配比上没个准,治疗效果也就非常不稳定。
比如有人摄入的液体里盐与糖的浓度较大,其渗透压比人体液的渗透压还大,那么必然导致其脱水的程度进一步加重,根本达不到补液的效果。
当年的生理学研究成果在临床实践中的应用基本上仅局限于静脉输液疗法,对口服疗法的推动极其有限。
Darrow 的研究所以没能进一步直接导致现代口服补液疗法的出现,也和他的一个错误观念有关,因为他不认为口服补液疗法可以单独作为纠治脱水的良方,而只是静脉输液和恢复饮食之间的一个过渡手段。
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末路之难,殊可叹也。
1953 年牛津大学的生理学家 Fisher 和 Parsons 发现了大鼠小肠壁的葡萄糖转运机制,此前的科学家一直认为小肠壁上的许多细胞都是可以让葡萄糖透过的,但他俩的研究推翻了这一观点,他们发现葡萄糖只能通过小肠壁上的少数细胞才能被吸收,而其他细胞不具备这种转运功能,因此他们得出结论:小肠壁上存在允许葡萄糖透过的特殊结合部位——那些允许葡萄糖透过的细胞上存在相应的结合受体--这是阐明补液疗法机制中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
但遗憾的是,这两位研究者均未意识到他们的研究有着巨大的实践价值,作为纯粹的生理学家,他们的研究并没有涉及补液和人体试验。
但他们毕竟深化了 Darrow 的研究,并启发了其他研究者广泛研究肠管内的电解质转运机制,既然葡萄糖的吸收机制有这样的玄妙,电解质的吸收是不是也有其特别之处呢?
跟随他们的脚步,生理学家 Riklis 和 Quastel 在1958 年发表了有关糖吸收的重要结论,葡萄糖的吸收依赖于钠离子通道的存在,他们也开始探索有利于葡萄糖、水和钠吸收的最佳浓度。
随后更多的学者加入到相关研究之中,最终 Schultz、Curran、Zalusky 确立了葡萄糖-钠离子吸收的偶联机制。
一个不提倡用瞎蒙的方式解决临床问题的学者,却歪打正着地蒙对了方向,也算医学史上的黑色幽默吧。
和许多基础医学研究一样,Schultz 等人的研究成果并没有被应用到腹泻的治疗中去。
这时,霍乱的第7次世界大流行暴发了,几个美国的研究小组分赴埃及、印度、孟加拉国和菲律宾进行研究,这些研究者当中有些人非常年轻,甚至还没有完成住院医师的培训,正是这些人,找到了终结霍乱杀戮的利器,并对腹泻治疗的方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Phillps 医生对霍乱的研究始自1947年,在圣·拉萨医院医院里,应用 Phillps 多年以来总结改进的静脉输液疗法治疗的霍乱,病死率可低至3.4%(同时期没有条件接受此种治疗的乡村,病死率则高达 30%~40%)。
在进一步的研究中,Phillps 观察到,当给患者口服电解质液体时,如果加入葡萄糖,会极大地促进钠的吸收,这让 Phillps 非常惊讶,这不正是 Schultz 和 Curran 等科学家在实验室发现的事实么?
所不同的只是科学家在健康实验动物的肠道发现的这一现象,而 Phillps 则是在霍乱病人身上重现了这一机制。那么 Phillps 的临床探索是受到了 Schultz 等科学家的启发么? 医学科学会以这样明晰、线性的路径发展么?
据熟悉 Phillps 及其研究工作的研究者说,他当时是想找到一个可以减少钠但又能保持溶液等渗的方法,他选择葡萄糖只是为了维持液体的摩尔浓度,他的探索是独立进行的,与先前那些生理学家的动物实验并无关系。
进一步的研究证实,对于霍乱患者口服治疗是可行的,今天研究口服补液疗法的学者们仍然钦佩 Phillps 的发现,这一独立发现大大强化了此前动物实验发现葡萄糖-钠离子转运吸收偶联机制的价值,并且推翻了腹泻病人需应用饥饿疗法这一传统观念。
几年以后,已经有学者可以单独使用口服疗法治疗霍乱病人了,即使是对病情很重的病人口服疗法依然有效,有些医生已成功地将静脉输液的比率降低了 80%。
1968年4月,一篇发表在柳叶刀上的文章称:“ 通过口服含有葡萄糖和电解质的液体,可以将成人霍乱患者的静脉输液比率减少 3/4。”
随着后续研究的不断展开,非但证明了口服补液疗法在落后地区治疗霍乱一样有效,同时也证明了这一疗法也可应用于非霍乱样腹泻引起的脱水,随后,这一卓越的疗效也被证明同样适用于儿童患者。
这一主要由美国学者主导的、看似平常实则伟大的研究成熟于美国之外,20 世纪 70 年代,当这些学者想将这一成果在美国推广时,却意外遭到了冷遇。
因为很多美国医生认为口服补液这种如此简单的疗法不可能有那样卓越的疗效,他们觉得这种疗法仅适用于那些落后的发展中国家,美国可是发达的工业化国家哦,我们有静脉输液!
原来主导了医学界诸多进步的美国,也曾经有过盲目迷信输液的历史,这可真够讽刺的。
进入循证医学时代以来,更有力的证据证明,在多数时候(已因脱水出现休克的重症情况时当然必须首选静脉输液)对于腹泻的治疗,口服补液疗法与静脉输液疗法相比,在缩短病程的治疗效果上无显著差异,而且口服补液疗法还可降低不良反应的发生,减少住院时间。
很多网友问,买不到成品的 ORS III 可以自己配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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