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秩金融 | 汪福长副教授:书生意气长
回忆起丈夫汪福长副教授的点点滴滴,李德凤记得最深的,便是“敲门游戏”。
下班后,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家门口,开始敲门,一边敲一边用俏皮的音调向门里大声问:“汪老师在家吗?有美女来拜访哟,快开门啊。哈哈哈哈。”接着,脸上透着几许无奈又几许宠爱神情的汪福长打开门,将她让进屋内,然后,转身走进书房,继续看书。
“为什么这么敲门呢?因为他成天看书写稿子,大脑有点太沉迷了,我得想办法把他拉出来一下,调节下他的思维,放松下他的心情。”李德凤说。
如今,汪家书房的灯依旧亮着,陈设一如往昔,只是书房的男主人已经离去多时。
兜兜转转回母校
1960年,从湖北当阳考入湖北大学财政金融系(金融学院前身)的李德凤,遇到了从汉川农村来校报到的同班同学汪福长。两个年轻的人就这样从素不相识,开始不一样的人生故事。
“老汪这个人,性格内向,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是我们班学习成绩的前几名。我呢,成绩中等,但我性格活泼,很多同学都喜欢跟我一块玩啊学习啥的。”李德凤说。
一个内向一个活泼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李德凤笑着说:“先是班级分组,俩人分到一个小组,因为我们家庭出身都差不多的,我家是城市平民,上学的时候我们都是吃助学金,学习的时候,我们在图书馆里经常碰到。星期天我们都出去搞勤工俭学,一起做临时工。我们经常在一起,一起劳动一起学习,这样接触就多起来了。真正改变我对他看法的,是大二那年,我生了一场重病。我住院之后,饭菜都是老汪从食堂给我打来,然后帮我换洗衣服,尤其是不顾旁边人的目光,帮我打洗脚水泡脚。我这人大大咧咧的,但那一段时间,真正感受到了他的细致用心。他还怕我耽误课程,每次将课堂笔记写的工工整整供我复习,我有不懂的地方,他就耐心给我解答。”
两颗年轻的心,就这样慢慢接近并迸发出了爱的火花。毕业那年,两年确立了恋爱关系。
随后,两人一起被分配到河南会计学校当教员。在那里,他们结婚,生子,然后一起下放到河南郾城的农村插队,又一起招入河南舞阳钢铁厂。在舞钢,汪福长先做财务工作,后来他将这个岗位让给妻子,自己转去做资料员。
夫妻二人就这样随着时代的洪流奔涌,顽强地生活着。
1978年,汪福长接到了同学的来信,信中说,现在恢复教育了,学校要重新开学了,急缺各方面人才,尤其是教师,你们是不是能够回来?
夫妻二人一合计,能回老家就很好,能从事教育工作是好上加好。于是,他们就跟学校联系,写了申请。申请最终转到了系主任谭寿清的手中,作为他们俩人的老师,谭寿清教授很了解这两个学生的水平,系里经开会研究后,向夫妻二人开出了调令。
1979年春节后,阔别武汉十五年的汪福长夫妇回到母校。还没来得及洗去路途的辛劳,就迅速进入了教书育人的角色。
全心投入教学事
幸福的喜悦还未散去,家庭与工作的矛盾就开始凸显了。夫妻二人都是教师,汪福长一边授课一笔做科研,李德凤一边教学一边做辅导员,家中孩子嗷嗷待哺,工作任务重事情多,两头奔忙常常令夫妻俩身心疲惫。
李德凤主动提出,自己退出教学岗位,让汪福长能心无旁骛地教学做研究。
“这也是我个人的一点私心吧。两个小孩都很小,家里需要有人经常过来照顾,我这个做母亲的于心不忍。作为妻子而言,我看着以前的同学刘晓丽、方正生,都已经评了中级职称了,我和老汪才起步。我们心里也急啊。我想,我们都要拼命的加油才行啊。我跟老汪说,我们家先保你一个,你要赶上同学们的步伐,他也有这个意思。最后我就跟系里申请,调到资料室工作去了,因为搞资料也是专业的一部分,不算离专业太远。”
系里面经过通盘考虑,最终答应了李德凤的请求,只是跟她提了一个条件,当两年的辅导员,李德凤做了1979级、1980级两年级的辅导员。
目睹了妻子为家庭的付出,感受着院系的通情达理,汪福长唯有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和更加刻苦的拼劲,去教学去科研,为教育事业尽其所能。
李德凤说:“他每天要自己写教学大纲每天都搞到深夜。”“他对同学非常的关心,他课讲完了以后,有时候见学生上自习,他都会跑出去看看,去专业教室那里去转悠,同学问的话就尽量的跟别人解答。”“学生的论文,他改得非常的认真,看完了以后哪一段哪个地方需要修改的,他都写得清清楚楚。”
汪福长爱护学生,学生们爱戴这位亲切的汪老师。有一次,系里面要评选优秀党员,征求学生们的意见,结果,很多同学选汪福长当优秀党员。其实,汪福长不是党员,但同学们就把它认定是个党员了,因为他平常都是以党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表现更像一个党员。那天投票结果出来后,汪福长兴奋地跑回家去,对李德凤激动地说,“我太高兴了,我在学生的心目中已经过关了。”
累累硕果辛劳成
汪福长不善言语,而喜欢将科研成果诉诸笔端。他在教学的同时,也开始了向科研高峰攀登的历程。
在金融学院的金融学科简史中,这样记录汪福长的科研成绩的:20世纪80年代中期,汪福长的研究集中在储蓄、通货、利率和货币流通等方面,对当时的储蓄现状和特点,判断货币流通是否正常的标志,如何理解通货、利率单位以及利率调整方案等问题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较早就开始了对股份制的研究,表达了他对股息、股份公司等问题的看法。20世纪80年代末期至90年代初期,汪福长的利息、利率理论在这一时期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与发展。同时,他对于股票和证券市场也进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与思考。20世纪90年代上半期,汪福长开始将研究重心置于国债问题。他的科研,一直不离开时代的主题,同时又具有超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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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德凤的描述中,汪福长科研工作的场景渐渐清晰起来:低矮的平房,四处漏雨,在小套间的汪福长不顾雨水漏在锅碗瓢盆中叮当作响的声音,全身心地看着桌上一摞摞厚厚的资料,手边的笔记本已经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这时,桌子突然发出啪地一声响,哦,原来四个桌腿因为地面的潮湿,早已沤烂了一层,表面那层正在脱落呢。
汪福长发表在各类期刊上的论文,李德凤都精心收藏着,虽历经多年岁月洗礼,依旧如新,尤其是一本《财政研究》杂志,收藏的颇为细心,“1997年第6期《财政研究》上发表的文章《论国债的利率设计》,是老汪的最后一篇论文。杂志是在六月出刊的,但老汪已经在五月份去世了。”
“老汪最后得病了,我觉得主要是营养跟不上,因为他太劳累了,每一天基本上都是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他去世的时候还没有退休,才58岁,如果不是这个疾病的话,我感觉它之后还可以做出更大的理论贡献和研究的学术成果。这应该是可惜的事。”李德凤说。
至今难忘动人情
提及汪福长生病住院的事,李德凤说:“我至今难忘老汪生病期间,学院和学生们对老汪的那份感情,这让我感佩至今。”
“系里的领导、老师经常去医院看望老汪。岳正坤老师从开始到最后,有空就陪在老汪那里,颜嘉川老师也一直陪着,他们两个去的最多,其他老师基本上都去看过他。
“老汪带的那些研究生,我真是非常感谢他们。他们搞了个轮流值班制,每天一下课,第一时间来我家里,都是跑着来的,要把我弄好的饭给老汪送去。他们自己出钱坐麻木三轮车去省人民医院,因为等公交来不及了。送完饭菜后,他们自己再回来吃饭。
“有个硕士研究生郑建明,老汪生病的时候,他就负责接送过。他后来博士毕业到北京外贸学院当了老师。2007年他回母校来开理论研讨会期间,专门到我家里来,拜祭他的汪老师,在遗像那里鞠躬,非常虔诚。临走的时候,他还给我留了1000块钱,我当时都感动的流泪,当时老汪去世十年了啊。
“老汪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年了,但是学院在荣休教师的光荣榜上面,一直是把汪福长的名字放在上面,每逢大的庆祝节点和典礼,老汪的名字也一直在这个上面。这种念念不忘的人情味,让我倍感珍惜,也感激不尽。”
一爱痴绝到永恒
汪福长和李德凤一直相爱甚笃,但他们之间也发生过争吵,因为职称评选。
汪福长是个典型的书生,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和骄傲。在他评选教授的关键时刻,李德凤建议他去评委面前多刷下脸熟,最不济也可以将资料分发给评委们看看,增加了解吧。
但汪福长反对这一点:你这是走后门,我不会找的。我凭我的能力,我能上就上。不能上,我继续努力就是了。
李德凤说:我现在以同学的身份跟你说话,这个不是开后门,只是让你能更好地与人相处。难道有错吗?你不去做,我帮你去做吧。
汪福长说,你不要管我的事。那天,他发了很大的脾气,李德凤选择了沉默。孩子站出来安慰妈妈,李德凤说:“你爸爸就是这样的人,对他多理解就好。”
1997年5月,汪福长自知时日无多,对妻子、孩子进行了后事交待。
他对孩子说:你们做事,不能搞投机取巧的事情。对长辈要尊敬,同志之间要互相的帮助,我们家都是从农村上来的,对人不要太过于苛刻,对别人该帮助的就要帮助,要多多团结周围的人,你帮我我帮你,不能光顾着搞自己的东西。我不在了以后,你们多照顾妈妈,老二最好跟妈妈住在一起,老二爱做学术,住在武昌的可能性大,住得近方便照顾,老大你在汉口上班,有点远,就先顾着你的小家庭吧。但是,你们要互相照顾。
他对妻子说:一定要帮老二成家,你跟老二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你百年以后,房子可以留给老二,但你要帮老大在汉口买房子,做父母的得一碗水端平。还有,你跟我性格不一样,你是开放型的、爱热闹的人,我走以后,你把孩子们都照顾好,等孙子大了,你可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再找一个老伴好好的陪着你玩。
李德凤哭诉:照顾孩子的事,我一定答应你。但找别的男人的事,你不要想了,我们同学夫妻30多年,今生就认你这一个,不会再跟别人的。
如今,两个儿子也算各有所成,足以告慰父亲。而李德凤则以激烈的方式,宣誓着她对汪福长的爱恋,在很多次婉拒了同事亲友给她介绍老伴的好意后,她在公开场合对着所有人发了脾气,终于止住好心人的热心肠。
退休后的李德凤,唱唱歌跳跳舞,日子过的惬意,尤其是做资料管理员的职业习惯,她将汪福长所有的资料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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