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小火山
红树林基金会（MCF）
守护深圳湾项目-科学保育项目官员
鸟类撞击玻璃对于关注鸟类与自然的朋友来说，是一个并不鲜见的话题。每到迁徙季节，鸟类撞击玻璃而导致伤亡的事情时有发生。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我通过对工作所在地——福田红树林生态公园的办公室的外墙玻璃，进行了改造和监测，终于成功将鸟类撞击死亡的“事故数字”归零。今天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希望给更多的朋友提供经验参考。
要解决鸟类撞击玻璃的问题，就必须先了解它们为什么会撞玻璃。答案是：鸟类发现不了玻璃的存在，从而导致行为上的误判，最终悲剧发生。在城市环境中，一般以玻璃幕墙为主要杀手。玻璃幕墙映射了外界的绿植或蓝天，让鸟类以为前方就是自由，谁知道黄泉没有回头路。
在一些景区中，也会选择透明玻璃作为栈道的围栏或装饰，这同样是导致鸟类撞击死亡的主要原因。透明的玻璃将前后的环境连成一片，在鸟类的视觉中等同隐形。山西某公园2020年初，就发生过因为玻璃栈道导致的棕头鸦雀撞击事件，还在网络上引发了广泛关注。发生过撞击的山西某公园。摄影 / phoenixs，供图 / 刑小天▲
了解到了原因，我们就着手开始准备。
首先，我们对建筑体的鸟撞数据进行了收集和分析。从 2019 年 10 月到 2020 年 6 月、从秋季迁徙季到春季迁徙季，我们对建筑体的鸟类撞击的位置和种类进行了记录和收集。一共记录了 11 次鸟类撞击事件，共有 9 种鸟在玻璃上发生撞击。
“受害”鸟名单东方大苇莺（ Acrocephalus orientalis ）
树鹨（ Anthus trivialis ）
红耳鹎（ Pycnonotus jocosus ）
黑脸噪鹛（ pterorhinus perspicillatus ）
长尾缝叶莺（Orthotomus sutorius ）
纯色山鹪莺（ Prinia inornata ）
矛斑蝗莺（ Locustella lanceolata ）
八声杜鹃（ Cacomantis merulinus ）
黑背紫水鸡（ Porphyrio indicus ）
通过这些撞击的位置和数据信息，我们发现建筑体两侧的玻璃幕墙，其撞击数量是不一样的：大部分撞击事件是发生在建筑内侧的玻璃幕墙，而外侧玻璃幕墙仅仅发生了 2 起撞击事件。
▲可以看到，内侧玻璃距离绿地非常近，而外侧玻璃面前比较空旷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差别呢？原因就在于玻璃幕墙和植被的距离上。
外侧玻璃幕墙面对的是一个水泥地面的大广场，反射到玻璃幕墙看上去灰扑扑的，而最近的绿植有 7 米以上的距离；加上建筑整体高度并不高，不会和蓝天白云“相互呼应”，也就减少了对鸟儿的“吸引力”。
但内侧玻璃幕墙就不同了——它的对面是一个小花园，玻璃距离花园绿植最近仅有约 2 米，绿植的映像可以非常清楚地被投射在玻璃上，加剧了鸟类视觉中的误差产生。
▲发生撞击的东方大苇莺和红耳鹎，非常幸运它们没有因为玻璃而牺牲。（非专业人士请勿模仿，操作不当可能造成鸟儿二次伤害哦，而且需要进行手部消毒！）第二步，我们对玻璃幕墙进行贴贴纸。对于内部玻璃幕墙，我们在1.5m以上的位置进行了点状贴纸粘贴。同时为了美观，我还邀请了我的朋友陈十二老师设计了一些公园常见动物的卡通形象，并制成贴纸。可能有的朋友会问了：为什么1.5m以下的不贴呢？因为1.5m以下的位置，在视觉上是水泥地面。而且大多数鸟类都是在这个高度以上的位置发生撞击。
窗户明洁固然很好，但也有导致鸟儿毙命的可能。贴上贴纸好多了▲第三步，持续对建筑体进行观察和监测。我们在公园的全体工作人员均对鸟类有非常高的敏感度，每次有鸟类撞击事件都会及时进行通报和拍照；日常工作中也会对建筑体进行巡逻和检查。从2020年7月玻璃幕墙贴上贴纸后到今年4月份，经过春秋迁徙季和越冬季的监测，至截稿时，鸟类撞击发生数量为零。我们的改造和监测工作起到了应有的效应。首先还是推荐大家使用贴贴纸这一招。同时任何能够在玻璃和鸟之间起到视觉阻碍的方法都是可以尝试的。很多朋友都知道贴贴纸，但是“怎么贴”，是有门道的。要起到阻挡鸟类视觉的作用，并不容易。我们采用的是贴点状贴纸+卡通贴纸的方法来达到效果，同时在贴纸参数设计上，我们参考台湾猛禽协会和美国康奈尔大学的经验：（1）点状贴纸直径为 1.5 cm，太大了对于人的审美来讲不美观，太小了起不到对鸟类的作用；（2）点与点之间横向间隔不超过 10 cm，10cm刚好是一只小型鸟类展翅时的长度。（3）点上下的距离约为 5 cm，太宽了容易让鸟类产生可以钻过去的错觉，太窄了对密集恐惧症不友好（真的）。如果觉得点状贴纸太麻烦，你也可以采用条状贴纸。竖贴需要注意左右间隔不要大于 10 cm，横贴则需要注意上下间隔不要大于 5 cm。当然，考虑到美观和风格，你也可以贴其他动物的贴纸。总之就是尽可能阻挡鸟类的视觉，但是千万别再自欺欺人地相信“贴猛禽就能吓跑小鸟从而防止鸟撞”诸如此类的鬼话。如果发现了一只因为撞击死亡的鸟类，你可以把情况通过互联网的方式报告给相关的研究人员，大量的鸟撞数据积累能够帮助科研人员开展更细致的鸟类撞击研究。昆山杜克大学李彬彬博士和四川成都鸟会的朱磊博士就在开展相关的调查研究。你可以扫描下方二维码提交撞击情况，今年秋季和明年春季也可以参与到昆山杜克大学的研究中提交数据。
国外对防止鸟撞具有非常丰富的经验。美国阿科皮安鸟类研究中心（Acopian Center for Ornithology）的科学家发明了一种鸟类防撞网（Acopian BirdSavers）来防止鸟类撞击玻璃，并且对防撞网进行了测试，相关的研究成果发表在《威尔逊鸟类杂志》（The Wilson Journal of Ornithology ）上。
鸟类防撞网其实就是将绳子编织成网悬挂在窗户外。由于风的吹动和适当的间隔，使得鸟类更容易发现玻璃的存在。通过测试，科学家们发现，绳间隔为10.8cm的防撞网发生鸟撞次数为总数的6%，绳间隔为8.6cm的防撞网发生鸟撞次数为总数的4%；而透明玻璃和紫外线玻璃发生鸟撞次数则分别占总数的62%和28%。总结就是：鸟类防撞网极大的降低了鸟类撞击玻璃的概率，但是并不能完全避免鸟撞。感兴趣的朋友，不妨动手试试——不管是贴贴纸，还是上网搜一下防撞网。
参考文献1. Why Birds Hit Windows—And How You Can Help Prevent It
https://www.allaboutbirds.org/news/why-birds-hit-windows-and-how-you-can-help-prevent-it/
2. Daniel Klem and Peter G. Saenger "Evaluat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Select Visual Signals to Prevent Bird-window Collisions," The Wilson Journal of Ornithology 125(2), 406-411, (1 June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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