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半 | 陪考的他们 何去何从
“高考考完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下一步,回归职场!”
“还有一年他就要高考了,这一年,我们夫妻坚持坚持。”
“高考终于结束了,我的婚姻也结束了,儿子对我说:’妈,你解脱了。’”
他们,是不同“境遇”的陪考家长。站在各自的“十字路口”,有人释怀,有人洒脱,但无人后悔。为了孩子,他们站成了松,化作了盾,日日夜夜的守候只为子女:向前走,不必回头。
01
不做“女强人”的她们
电视剧《正青春》中,有这样一段剧情:
打拼多年、好不容易突破职场“天花板”,舒婉婷成为公司第一位女性中国区总裁。但为了逃学、叛逆的儿子,在几经思虑之后,她最终下定决心,辞职、陪儿子去国外读书。
这是电视剧剧情,也是真实现象。
“我当然知道高考不能决定明天,但它能决定明年,孩子去哪儿报到。”李培说。
在重庆市渝北区棕榈泉附近的露天公园,李培左手拎着菜,右手提着粽子,穿着一身休闲的居家服与记者见面。这与三年前那个身着职业套装、脚踩恨天高、妆容精致的她,南辕北辙。
“你现在还会下厨了?”记者忍不住感叹。要知道,第一次见面时,李培是一家大型银行重庆分行的中层,曾笑言“这辈子只会煮鸡蛋面”。
“学的,为了娃娃读书。”李培随口一应,拨开额前汗湿的头发。
今年44岁的李培,家境殷实,为了陪女儿高考,她已辞职两年,每天事无巨细地照顾女儿饮食起居。这期间,李培特意去学习了甜点和中餐,还参加多个心理辅导培训班,只为与女儿“好好说话”。
如今,女儿参加完2024年高考,已和同学相约去毕业旅行。
“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但我好像失去了很多。”李培感叹着,回顾着陪考的不易。
2021年,李培的女儿考上了南开中学。但因夫妻工作太忙,女儿成绩起伏不定,老师数次谈话。
每次听到女儿因学习压力大,躲在被窝偷偷抹眼泪时,李培心如刀割。与丈夫商量后,她辞去年薪超30万的工作,投身陪读“大军”。对此,李培说:“至少能让女儿感觉,妈妈一直都在,她不是孤军奋战。”
“看似简单,但做这个决定,我都哭了一个星期。”李培说,丈夫的生意不能停,背后也关系许多家庭的“饭碗”。权衡之下,只有她放弃。那段时间,李培时常PUA自己:你在职场上“搏命”,说到底也是为了孩子、为了家。那么,作为母亲,又有什么不能放弃?”
母亲就是,只要孩子需要,什么都能放弃的角色。
和李培一样,刘娟礼也是一名全职陪读母亲。此前,她经营着一家连锁美容机构,年入几十万不成问题。“关门”的理由很简单,儿子“一摸考试”成绩总分378,三本线都没上。
孩子早出晚归,你又不能帮他学,为什么还是要全职陪读?
刘娟礼苦笑着:“家里的亲子关系,一塌糊涂。”陪读的真正目的,是修复亲子关系,回归家庭。“至少,让自己有耐心和时间,去听孩子讲话。”
然而陪读期间,只要孩子成绩下降一点点,她们都会立刻“反省”——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说得不对,甚至自我否定。
“据我所知,许多陪读家长都有这样的焦虑。”刘娟礼说,久而久之,她也想开了。陪读不单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想让你再陪我一年。看你吃我做的饭,愿意和我分享成长的快乐和烦恼。陪你,首先受益的是我,然后是你。”
也许,离职陪读的她们,始终都在疗愈,都在自问“对不对”“值不值”“有没有必要”,但当记者问到“后不后悔”,两位母亲都选择了:不后悔。
“还回职场吗?”记者问。
“回!”她们答得斩钉截铁。
02
“精打细算”的家庭
“要什么,妹妹?”江北区三洞桥的儿童娱乐区平台,只要不下雨,每个周末,李皎洁都会来此摆摊,补贴家用。
“矿泉水多少钱?”
“3元,谢谢妹妹,不好意思,比外面多1元。我们也是找点劳动钱,背上来还是很累。”李皎洁一边收钱,一边解释。
挖沙的铲子一套10元,飞机一个20元……她无数次热情地回答顾客,又无数次被拒绝。
多收一两元钱,就是她能赚到的全部。
“生意好,周末一天能净赚100多元,一个月也有400多。”李皎洁说,这些钱够她一个月生活费。而工作日做钟点保姆,就是她供女儿在中心城区读高三的主要经济来源,每月4800元。
女儿没选择住校,于是就每个月还有1200元的房租。女儿要回家吃饭,40多岁的她也不能做月薪过万的住家月嫂。
培训费、生活费、教辅费……每一笔都是钱。在雇主家,性格爽朗的李皎洁,不敢大声说话,每天都埋头干活。洗菜要接着水,因为雇主节约;每天都要趴着擦完两层楼的地板,因为合约里规定的工作范畴……一整天下来,常常累得直不起腰。
“孩子能到中心城区来读书,我们就不能拖累她。她爸爸在石柱开车,我就来陪读,不苦。”明晃晃的大太阳下,李皎洁擦着汗,笑得一脸满足。聊天十句,有八句都是在聊孩子。
2025年6月,李皎洁的女儿将走进高考考场,她说,到那一天,她就解放了。
“一中、三中小区房住家安静,提包入住,一个月3200元,押一付三。”2024年高考刚结束,在某房产中介工作的刘晨,便忙碌了起来。不仅是退房的陪读家长多了,找房的家长也多了。
聊到陪读,刘晨说的最多的,便是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比如这个时间点,来租沙坪坝欣阳广场附近的,几乎是清一水的高考陪读家长。”有经济宽裕的,也有拮据的。“有的一间房500元一个月,也要考虑几天,和我10元10元的磨。”
刘晨印象中,一位家长说:“馒头1元一个,10元够我吃一个星期早饭了,小伙子,再少点嘛。”瞬间刘晨心软了,一个月减了14元房租,虽然不多,也够家长凑两周的馒头。
刘晨的儿子明年也将参加高考。夫妻两人都在上班,孩子成绩一有波动,两人都整夜失眠。但叛逆期的儿子,也让夫妻两人不便细问:“只能通过报班辅导等方式来维持成绩。”
当问起补课费,刘晨说得隐晦:“几个‘W’吧。”但神情中都透露出,这是笔不小的开支。诚如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上班可一点都不敢怠慢,再大的委屈都得熬着。”
“我们只是苦一阵子,那是娃娃的一辈子。”这是每年高考考场外,许多家长都提到的一句话。
03
按下“暂停键”的自我
记者曾问过一位高三班主任这样的问题:“据你所知,高考结束后就离婚的家长多吗?”
这位老师笑了笑说:“多哦!几乎每一届都有。”
韩思月就是其中之一,她也是一位初中数学教师。去年9月,送儿子到四川某大学报到后,她毅然和丈夫走进民政局离婚。
“漫长的冷静期后,我终于‘自由’了。”说起这件事,正在梳妆镜前编着头发、准备跳舞的韩思月,满脸轻松。她直言,离婚后才找到了生活,人的状态也不一样了。
“等到高考后离婚,就是为了不影响孩子。”回忆起那段日子,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丈夫时常不归家,除了繁重的教学任务,陪伴孩子的重任也落在韩思月一人肩上。
为了不让孩子看出情绪,难过时,她只能躲在卫生间里流泪。然后立刻收拾好情绪,孩子可能随时会找她问问题。
再往后,韩思月便不愿细说了,一句“我忘了”概括所有。但孩子高考后才离婚,是他们夫妻最后心照不宣的默契。
拿到离婚证后,儿子在电话里的一句“妈妈,你终于解脱了”,让韩思月笑着哭了很久。她说:“我的付出,儿子看到了,他明白,也长大了,高考那一年的隐忍都值得。”
近年来,“高考后离婚潮”成为互联网上的热词。曾有媒体报道,湖北襄阳某民政局工作人员称,随着高考结束,每月离婚登记达到了300多对,呈上升趋势。
对此,有家长认为,孩子已经年满18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是“掩盖”就能瞒住;也有家长表示,“休战”是父母对孩子良苦用心的付出,没有对错之别。
根据重庆市教育考试院数据,2024年,全市普通高校招生报名35.4万人,比去年增加1.7万人。除高职分类考试招生、保送生等已录取考生和体育单招、残疾单招等考生外,应参加统一高考的考生20.3万人,比去年增加0.9万人。全市共设置考区39个,考点106个,考场6861个。
每一个考试,考场外都有着成百上千、默默守望等待的父母。他们或席地而坐,或靠墙站立,无论是炎炎烈日,还是冷雨纷纷。他们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看向同一个地方。
不可否认,高考“陪考”已成为一种现象。对此,社会各界态度不一,但有一点一定是共识:一切都是父母的选择,目之所及皆是爱。
他们用行动告诉子女,没有满分的顺境,也没有零分的逆境。无论怎样,背后永远有父母这坚实的“后盾”。
相信,每一位走进高考考场的莘莘学子,随着成长也会渐渐明白,你此时的不断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己成长的速度,超过父母老去的速度。
终有一天,你也可以强大到站在他们身后,一如他们当初站在你身后那样。
推荐阅读
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技能大赛将于6月24日至26日在渝举行
市域铁路璧铜线预计9月不载客试运行 铜梁至璧山半小时可达 车厢内设USB充电口
近期热门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