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我从北京辞职,去最南边面朝大海|谷雨影像
摄影&撰文|郝文辉
编辑|史提芬车 周安
出品|腾讯新闻
9月初,我离开工作了5年的互联网公司,不再是在职摄影师。时下一部叫“三十而已”的电视剧正火,我却没觉得“而已”。马上三十了,立没立住,却把自己混成了无业游民。总有人在辞职后选择一段颇有意义的旅行,背上背包去远方流浪,做一件很长时间想做却没有空做的事情,然后修养身心准备迎接下一份新工作。
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如此而已。
我曾在日本最南端的岛屿拍海,巨浪拍击礁石的场面让人为之颤栗,海南的海却很安静。即使受台风影响层层卷来的白浪怒涛,也在海和椰林之间宽厚的白沙滩上被抚顺气息,重归平静。也许来这里拍照,就是想在漫无目的的扫街和体验中松一口气吧。离职前常常出差,去过不少地方,但能真正抛开工作,没有负担的拍些自己想拍的东西,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海南的9月正是人少的时节,琼海博鳌镇上的外地游客也并不多。在离镇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公共海滩,是当地人晚饭后遛娃、散心和吹风的好地方。
孩子们戏水玩闹,大人们坐在一旁谈天说地,颇有乐趣。天色暗下来后,海边卖东西的小摊搭了起来,灯光照射在海面,浪花一层一层推向岸边。即便受到台风影响而波浪汹涌时,仍旧有人守在这里陪孩子嬉戏吹风。对于当地人来说,海岸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同样的夜晚,在我生活的北京,人们正被困在水泥森林和车水马龙里,随着红绿灯的闪烁紧张却缓慢地移动。这时候,我突然想,在这样的年龄踩一脚刹车,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海是一种复杂的感觉,不只拘泥在我们一下就想到的水、浪花、和船只上,它还包含着当地独有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对于吃货来说,也许杂粮店的腌粉和老爸茶,夜市的清补凉,甚至是新鲜的槟榔青,都是海的一部分。以前出差时,和海南的交集仅限于海边的度假酒店,匆匆打卡便折返回去。离职后,住进村镇的旅租民宿,在黄土高原生长20多年的西北人,才有机会真正走近大海。
不过,沉溺美好是一件危险的事。虽然一路看到提示禁止或小心游泳的标示,我却没把敬畏之心留给海洋。在皇后湾游泳的时候,从浅滩下水,却没有原路返回,差点要了我这个游泳菜鸟的小命。
下午3点,阳光暴晒,海岸上很少有人,大呼救命都没人能听到。挣扎到体力透支的时候,才踩到沙滩,拣回小命。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分清极好和极差运气的区别。当天晚上睡觉时,还有莫名的水从鼻孔中流出来。这是拍照之外的意外体验,也是30岁人生中头一次接近死亡。
2020年,可能许多人都不好过吧。不到一年前,谁也不会想到突然而至的疫情,几个月前,我也从没想到会在今年这样的大环境下按下人生的暂停键。好比沉溺在海边的美好当中,总觉得眼前都是理所应当,却很少考虑规划未来,准备应对风险的方法。等到巨浪袭来,躲避不及。
在青旅认识的小伙带我去他常去的酒吧喝几杯。年轻帅气的老板亲自招呼,没过多久又换上一身阿拉伯王子的行头,给自己画一脸大胡子,跟一位年轻漂亮的驻唱妹子轮流上台唱歌,然而台下并没有几桌客人。朋友叫来了他刚结识的一位北京哥们儿。他俩一个做房地产中介,一个正要下海经商,在三亚开一家练手的酒吧。听他们聊新酒吧的设计方案和经营模式,再看看四周的氛围,大家心里都清楚:难。
午夜来临,几对被荷尔蒙气息包裹着的年轻男女,成了来酒吧照顾生意的主要客人。老板招呼着这些单身男女坐到一起,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他约我明天一定要过来坐坐,我却在第二天一大早逃似地离开了大东海。
离职后的旅行让人认识些充满故事的人,无论年龄大小,都是一次能够从他人看到自己的思考过程。
在南山寺海上观音像拍摄时,当我看到导游把细化的“规矩”传输给游客,要求他们注意禁忌事项,如何正确许愿,再到撑开双手脸贴佛脚念念有词的众人,总觉得这一片不大的空间,根本撑不起众生的欲望。很多人在拜佛,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拜什么,为什么要拜。只知道人云亦云,人做亦做。人海潮流,也是难以抵抗、令人生畏的存在。
时间是一种幻觉。被无常裹挟的每个人却都情愿被这种虚无缥缈的刻度摆布其中。记录年龄成为人生阶段的打卡方式,尾数碰到5或者0的时候,可能会多一点“意义”,那一天的蛋糕或心境也可能变得更为别致,然而事实上它们可能并无差别。迎来30岁的2020年,于我是一个并没有“答案”的年份。是否仍然留在北京?是否继续从事这份职业?婚姻、事业、房产,总会被家人推波助澜地加入到新阶段应该落实的人生规划中。
在30岁按下人生的暂停键,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