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卫星:校长要唤醒老师的梦想
对话缘起
从江苏到深圳,他作为“网红校长”被人熟知。但他自嘲是“陪嫁”来深的,带着他的教育梦想和新教育实验的资源。
他是典型的白羊座,直率、热情,还有点孩子气;他愿意表达,也喜欢交流,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身边的人。
他推崇用公益心做教育,自发建立的留守儿童公益群一直资助着陕西、安徽、贵州等地的留守儿童,并在暑假给孩子们送教。
他的校园无边界,无处不是课堂;他的圈子很大,朱永新、李镇西等教育专家,中科院院士、长江学者、儿童文学作家等纷纷受邀站上新安一实大讲坛。
袁卫星 深圳市宝安区新安中学(集团)第一实验学校校长,中学语文特级教师,中小学正高级教师,曾获全国教育改革创新先锋教师、江苏省人民教育家培养对象等称号,兼任中国陶行知研究会生命教育专家委员会常务理事、青春期教育专家委员会常务理事,新教育研究院新生命教育研究所执行所长,著有专著10余部。担任新安中学(集团)第一实验学校党总支书记、校长后,提出“从现在开始,办一所百年老校”的愿景,并以文化立校、课程育人、特色发展和质量取胜为办学思路,追求文化品味高端、名优教师集聚、教学质量优异、学生发展适切的办学目标。
南方教育时报:作为宝安区引进的知名校长,对“深爱人才,圳等你来”的人才政策,您有什么切身体会?从普通教师到名师,有没有捷径可走?
袁卫星:在宝安,从外地引进的专家和宝安本土培养的老师享同等的待遇。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政策,体现了对人才的内外无别。这个政策可以很好地鼓励广大教师在新手教师、成熟型教师、骨干教师、名师、专家型教师的成长途径上不断攀登。
在一线教学中,我们发现教师团队中有99%的老师只停留在“第一次发展”阶段,只能算是成熟的教师。教师的成长不能仅仅停留在做一个“熟练工”,要在实践中研究、在研究中实践,完成职业生涯的二次发展、三次发展……而这需要反思教学、学习理论、取经名家,得到专业的引领,否则,就会进入高原期,出现职业懈怠。
在教师发展过程中,写作是最重要的一环,写作可以把学习和实践串起来。我在30岁评上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荣誉和奖项。那几年我发表了很多文章,这源于我每天坚持写2000字的教育手记,一个月结成了一本《杏坛小札》。现在,我每天在朋友圈发“日有所记”,有的文章被教育部网站、中国教育报等媒体转发,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刚到新安中学(集团)第一实验学校时,我了解到学校老师的平均年龄不到35岁,我认为这是优势。因为这些老师教龄在10年左右,正处在教学经验成熟阶段,他们一定很迷茫——是继续往上走,还是就这样教书直到退休?
校长的作用就是唤醒老师。2018年7月适逢学校建校10周年,我发动教龄10年的老师一起摘下他们当年创校时种下的芒果,然后开“芒果会”(教师发展座谈会),老师们谈的最多的就是专业发展。我认为,做校长有两个关键词:一是方向,把握学校发展的方向,包括把握教师发展的方向。我不要求老师都直线成长,只希望他们保持一种向上发展的趋势;二是状态,状态大于方法,方法大于苦干,对师生来说状态是第一要紧的。
南方教育时报:您说,教书就像炒鸡蛋,是技术活。“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对繁忙的深圳教师来讲很难。老师们该怎么过“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袁卫星:“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是我的导师朱永新教授发起并倡导的新教育实验的核心理念——第一,教育就是生活;第二,教育同时是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第三,教育生活应该是幸福的,而不是痛苦的;第四,教育生活在追求幸福时还应该强调完整。
这对繁忙的深圳教师来讲,确实很难。但另一方面,教育正在转型。在“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指引下,教育正在由应试模式转向育人模式。2014年3月教育部颁布《关于全面深化课程改革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意见》,提出了三大目标、五大任务、十大措施。当下深圳启动的中考改革以及广东启动的高考改革,就是这一系列措施的部分内容。
此外,作为一线教师,教书要有诀窍。有一次,我和徒弟谈工作时说,教书就像是炒鸡蛋,是个技术活,有时候盐多了,有时候火候过了……一不留神,说不定这一届就被你炒焦了。因此,得先学技术,技术无它,但手熟耳。
再者,你甘心用一种方法炒鸡蛋,并重复30年?创新无它,只不过求乐趣而已。梁启超早就说过:“纯粹的教书能享受到一种乐趣,纯粹的做学问能享受到一种乐趣,边教书边做学问,能享受到两种甚至两种以上的乐趣。”这也正是第八次课改的时候,课程专家常说的“做一个研究的实践者、实践的研究者”。如何做到?朱永新教授总结说,一是专业阅读,二是专业写作,三是专业交往。
南方教育时报:深圳本土培养并引进了不少特级教师。特级教师和一般教师的课堂真的差别很大吗?
袁卫星:特级教师随着年龄、教龄的增长,越来越珍惜自己的课堂,更重视教和研的结合。教基于研才更科学,研源于教才有活力;善教者必是善研者,善研者也必是善教者。
我上语文课,备课前,一定会在中国知网上查询正式发表的课文相关内容(包括教材分析、教学设计、课堂实录等),然后结合自己的阅读经验和教学经验进行沉淀,在此基础上进行文本解读和教学设计。上课时,我常常用录音笔将教学过程录下来用于课后整理,有时还要调查学生感受,以便教学反思。时间长了,素材多了,也就有了所谓的“科研成果”。
尽管是校长,我还是觉得,生命的活力在课堂。课堂上,有我和学生生命的绽放、灵感的闪亮、情感的激荡、思维的碰撞,因此,我离不开课堂。
我现在教两个班的作文,给全年级学生上“电影课”。有老师请假,我就去代课。这个学期,我“跨界”上了一节历史课。课前,我告诉学生,我不是历史老师,希望大家用学到的历史知识教会我这节课的内容。于是,我把课件一张张翻出来,通过让学生解答一个个问题,完成了这节课。这给我很大启发——原来传统的课堂也可以尝试翻转课堂模式,老师可以向学生“示弱”,让学生在“教中学”。
南方教育时报:深圳教育改革在领跑吗?深圳和江苏的教育,比较明显的不同是什么?
袁卫星:深圳教育的规模大过苏州,而且现在还在继续发展,我觉得这是最大的不同。因此,在我看来,这就像一场马拉松,深圳教育处在第一方阵中是毫无疑问的,至于是否领跑,在没有到达终点前,我觉得意义不大。盘子大了,深圳教育在质的提升上还需有更大动作。
来深后,我遇到两个困惑,第一个是“如何缓解紧张的教育资源”。深圳教育是否可以两条腿走路?在量的方面,可以继续保持一种开放的姿态,但另一方面,在一些成熟的核心城区的学校,要差别化对待,鼓励学校追求质的提升。
第二个困惑是“如何提高深圳家长的认知”。家庭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我在《爸爸在这里》一书中记录了我在家庭中开设的“家庭课”和每年给女儿写的信等。其实,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孩子来说,学习上的督促、生活上的关心,固然是他们需要的,但是,灵魂上的陪伴、精神上的引领,也许更重要。所以,深圳教育必须要大力重视家庭教育。虽然目前已经有很多举措,但部分家长的认知水平还有待提高。比如,合适的教育才是最好的教育,初中之后的普职分流是必然的事,但有的家长不愿接受孩子读中职,我认为这是需要改变的。
南方教育时报:新高考改革方案出台后,生涯教育越来越受重视,您很早就说要“跳出学科看教育”,同时“透过教育‘育’生命”。这么多年的实践研究有没有成果可以推广?效果如何?
袁卫星:我是带着教育理想而来的,我想让“新教育实验”,尤其是我致力多年的“生命教育”在深圳校园落地。
生命教育,是有关生命的教育,是以人的生命为中心和原点,围绕人的自然生命(长度)、社会生命(宽度)和精神生命(高度)展开教育,旨在引导学生认识生命、珍惜生命、发展生命,拓展生命的长、宽、高,让有限生命实现最大的价值,让每个生命成为最好的自己。同时,我们还把生涯教育纳入生命教育中。
近10年,我和我的团队一直致力于生命教育的研究和实践。我们把生命教育课程化,编写了《课程指导纲要》,出版了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全套22本教材,旨在通过这门课程,帮助学生实现个体目标:健康的身体、积极的生活、有意义的人生。这项成果被列为2018年深圳市教育科学研究重大成果推广项目,我本人也由此获得了全国教育改革创新先锋教师的称号。目前,全国有150所学校成为这一课程的基地校,更多学校的师生正在使用这套教材开展生命教育实践。
他的话
◎我不要求老师都直线成长,只希望他们保持一种向上发展的趋势。
◎教书就像是炒鸡蛋,是个技术活。
◎老师可以向学生“示弱”,让学生在“教中学”。
责任编辑 于思嫄
新媒体编辑 吴淼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