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吃心在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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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出一个思考题：英谚“You are what you eat”该怎么翻译才有韵味呢？“吃哪儿补哪儿”是不对的，“吃什么像什么”有点接近了，正而八经的说法可以是“饮食决定体质”，只是听起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要不可以这么说：“你就像你吃的东西一样秀色可餐”？啊，一阵烂漫气息立即迎面袭来。

其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才是这句话的本意。中国哲学素来相信“天人合一”，人和自然一体，和脚下的土地、呼吸的空气、天空的浮云一体。在这个长青智慧的指引下，中国文化的节气都是按着自然的季节来设置，而且每到一个节日都往往有相应的时令美食。通过把美食吃下肚，就体现了跟自然合一的宗旨，吃下自然，让自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比如正月十五要吃元宵，这个圆形不仅代表月亮，更代表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新生的太阳，蒸蒸日上，象征生机盎然以及生命的循环。家里的老人过寿要吃长条形的长寿面，一碗面条的形状就像生命之河的潺潺流水，是充满希冀和美感的象征。

春天还有一个特定食物叫做春卷，它的形状是圆柱形，结合了阴性的圆形和阳性的柱形，完美地诠释了阴阳生道、道生万物的创造性思维，所以春卷里包的东西一定要多要杂，以象征自然之母孕育的丰盈，也代表着对于来年家境殷实的美好期盼。

有可能，像古希腊人一样，古代中国人也痴迷于几何形状里蕴含的深意，称之为“形而上”，从形状里探究关于宇宙、关于自然、关于人生的启示，因此不同的食物有着特定的形状，不可乱了规矩。

端午节的粽子也有自己独特的形状，就是金字塔形，或者更精确地说是一个正四面体，每面都是三角形。包成长条形虫子一样的粽子，一定是不对的。但这个形体是什么意思呢？

晚春是一个令人惬意的时节，气温适中、雨水充盈，鲜花盛开、春心洋溢。然而这个季节却被说成是纪念死亡，纪念一个投水溺死的男人，实在令人心中疑窦。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屈原因为苦等楚怀王十八年而不得，投进了汨罗江，头上还带着花。这个人真是比王宝钏还惨，毕竟人家寒窑苦守十八年后还等来了夫君的回归。

传说在屈原投江以后，人们包了很多粽子丢进了江水里喂鱼，免得鱼们吃掉屈大夫的身体。但这个说法太牵强了，吃大米的鱼，还是头一次听说，而且还是费牙齿的粘米；再者，按这个理论，粽子应该包成虫子的形状才对，再画两只大眼睛。

端午节还有一个习俗是赛龙舟，但比赛是次要的，关键词是“龙”。实际上在南亚其他国家，传统上有着类似的习俗，而他们并没有屈原，粽子和龙舟都比这个故事更久远，本来并不是牵涉到忠君报国之类，而是都跟龙有关。

中国人自称龙的传人，但是按中国传说，人类的始祖要么是盘古所生、要么是女娲所造，龙并没有生过、造过任何一个人。实际上龙是代表生机、生命，代表自然的生生不息、永恒流转。在端午的故事里，江河就是龙的化身，它有着蜿蜒的形状、强大的孕育能力和巨大的摧毁能量。赛龙舟就是在自然的生命力量中沉浸，是与龙合一、与自然合一，端午庆祝的首先是生，而不是死。

那为什么是正四面体？这个形状结合了数字三（三角形）和四（四个面），是这两个数字的一体：它们分别代表天和地，代表超越和尘世的合一。吃掉一个粽子，就吃下了天地自然。

作者：周宇

本文首发于“美国华人”公众号(ChineseAmeric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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