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俄调查罗生门：特朗普究竟有没有“指导”科恩向国会撒谎？| 彦子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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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主播：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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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去的这几天，美国政坛、媒体可真是因为Buzzfeed的一篇报道而炸了锅。本周四，一直在调查莫斯科特朗普大厦事件的Buzzfeed两位记者杰森·里奥普德（Jason Leopold）和安东尼·科米尔（Anthony Cormier）独家揭露，两名接近穆勒调查的联邦官员透露，“科恩在调查中，向特别检察官穆勒指证，大选之后，特朗普授意他在就通俄们调查的参议院和众议院作证时撒谎，目的是限制通俄门调查。”
(BuzzFeed报道截屏)
这也可以说是目前为止，特朗普在通俄门调查中遭到的最严重指控，也就是总统特朗普直接授意下属在通俄调查中作伪证，是赤裸裸的干扰司法。
这篇文章发表24小时之后，也就是周五晚间，穆勒团队发言人彼得·卡尔(Peter Carr)罕见发出声明——要知道，在整个调查过程中，除了法庭文件，穆勒团队从未对任何报道或是特朗普的威胁做过回应。
穆勒团队的回应只有短短一段话，直接翻译就是：Buzzfeed文章中，就科恩国会作证撒谎事件，对他向穆勒团队特别声明的描述，以及穆勒办公室获得的文件和证词性质的描述，不准确。
很快，Buzzfeed的主编本·史密斯（Ben Smith）出面接受访问，表示编辑部相信自己的记者和发表的调查文章，并要求穆勒团队澄清，究竟哪里不准确。
是的，穆勒的这段声明使用的措辞是“不准确”。但是，不准确和完全错误，无中生有的区别大家还是知道的。
事实上，Buzzfeed这篇文章中的内容，一部分在之前科恩向法庭认罪的文件中已经发布过了。《彦子追踪》的第47和48两期连续报道了科恩在国会撒谎事件。
而在说到科恩证词的时候，Buzzfeed文章是这么写的：“通过对特朗普公司多名证人的问话，以及检获的公司内部邮件、短信，以及其他文件，特别检察官办公室掌握了特朗普指导科恩向国会撒谎的情况。而科恩在接受穆勒团队问话时，证实了这一点。”
文章还进一步补充：“科恩拒绝就这篇文章进行评论。但熟悉科恩作证的司法界人士表示，科恩已经确认，特朗普指导他对国会撒谎，而且，向穆勒团队提供了自己就“莫斯科项目”向特朗普和他的子女，伊万卡以及小特朗普，汇报的细节。”
在看了大量报道之后，我的分析是，首先，穆勒团队认为Buzzfeed报道不准确的地方应该集中在，报道太直接笃定，肯定地说“特朗普指导科恩说谎”。
要知道，报道涉及的问题如果属实的话，将是特朗普在授意科恩就“风暴姐”封口费问题上撒谎之后，又一个实锤证据，特朗普违法，干扰司法和鼓励证人作伪证 —— 事关重大，准确性、有证据是非常重要的。
果然，民主党国会议员在报道出台后，立即反应，如果报道是真的，穆勒团队应该把证据交给国会，那就可以开始弹劾程序了。
我估计，穆勒办公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有意思的是，在报道发表之前，Buzzfeed按照惯例，要求穆勒团队就此作出评论，但穆勒团队拒绝了。
而在报道产生爆炸性的影响之后，穆勒团队必须作出决定。如果事件持续发酵，他们处置起来就更困难，也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调查。所以，最终，穆勒团队选择冷处理。
检察官对案件的认定与媒体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比如穆勒团队如果承认了这篇报道，那么他就需要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第二，特朗普有可能授意科恩说谎吗？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因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测试出你对特朗普人品的判断。要我说，当然有可能。
特朗普授意科恩在风暴姐封口费问题上撒谎；特朗普在空军一号亲自操刀，为自己的儿子撰写虚假声明，说2016年6月那次在纽约特朗普大厦与俄国律师会面，是商讨“领养俄国孤儿的事情”。
甚至在是否通俄的问题上，特朗普和他的团队也从一开始的，“猎杀女巫”，“无中生有”，而进化到现在的“特朗普团队通俄了，但是，总统个人没有”。
(图片截屏自Twitter)
按照大保守派、特朗普的白宫高级顾问凯莉安·康威的丈夫乔治·康威的说法，特朗普是个“病理性撒谎者”，根本不应该抱怨媒体的不准确报道。
科恩的法律顾问蓝尼·戴维斯在穆勒团队发表声明之后接受访问，被问到科恩是否说过，特朗普指导他对国会撒谎？
他的回答是：我们能说的是，这篇报道不是我们牵头，它自有其价值。我们不做评论，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还补充说，科恩与穆勒团队会面7次，谈了70个小时。穆勒对科恩的合作满意。
在特朗普是否指导科恩对国会说谎问题上，穆勒团队或许还在收集证据，公布事件真相的时机还不成熟。
第三，如果“指导/授意/教唆”这些词太直接，那么特朗普和科恩是“同谋”这个词还是准确的。
因为在2017年，科恩作证公开之后，特朗普就应该很清楚，科恩在国会面前说了谎。而特朗普的大儿子小特朗普也在几乎同一时期，国会作证时，说谎称，自己对“莫斯科项目”了解很少。
如此看来，特朗普一家都是科恩作伪证的同谋，是不是？
第四，Buzzfeed的报道或许存在“不准确”，但是，主流媒体只需要提醒自己在以后的报道中，更加严谨，而不必要大惊小怪，更不要惊慌失措。
穆勒团队以信息绝不外泄，做到了对案子守口如瓶著称。但媒体又不能对这样一桩世纪大案不予报道，所以要通过各种其他渠道找到信息源。
主流媒体记者会不会犯错？当然会，《纽约时报》、CNN都曾因为犯过错误而道歉、更正、甚至开除记者。
但是，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啊。谁不会犯错误呢？
这两年，面对特朗普赤裸裸的谎言或抹黑，大叫“媒体是人民的敌人”，主流媒体受到了挑战。如何应对，对每一个媒体和记者都是考验。
两年前，Buzzfeed曾因为全文发表了前英国情报机俄国部门负责人斯蒂尔的“特朗普档案”摘要而受到质疑，俄国银行还把他们告上了法庭。但两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
在调查水门事件的时候，《华盛顿邮报》的记者也曾因为发表未经证实的信息而受到指责，但最终，事实证明他们的调查结果是正确的。
Buzzfeed这篇最新报道中，揭示了更多特朗普的“莫斯科项目”的内情。
首先，大选期间，特朗普了解科恩与俄国政府联系，建造莫斯科特朗普大厦。也就是说，特朗普知道，科恩在和克林姆林宫官员联络，要俄国政府在资金以及土地使用方面进行帮助。
莫斯科特朗普大厦设计模拟图（Provided to BuzzFeed News）
Buzzfeed此前曾报道，特朗普方面答应，一旦项目实施，普京可以获得特朗普大厦总值5000万美元的顶层公寓。
在2016年6月，特朗普赢得共和党提名之前，科恩前后至少10次向特朗普、特朗普的两名成年子女，目前担任白宫高级顾问的伊万卡以及依然负责特朗普公司生意的小特朗普，汇报“莫斯科项目”的进展情况。
在科恩认罪的消息出现之后，特朗普以及他的两名子女都和他拉开距离，表示他们和这个“莫斯科项目”都不熟，意思是都是科恩个人行为。
不过，Buzzfeed这篇文章显示，伊万卡一直热心这个项目，还曾计划要在莫斯科的特朗普大厦开一个Spa，温泉按摩院。
两名记者甚至阅读到了伊万卡和科恩的邮件往来。伊万卡希望科恩与一位有俄国政府高层关系的俄国运动员联络，促使特朗普大厦动工。但科恩否决了这个提议，结果，还惹得伊万卡"凤颜大怒“。
特朗普鼓励科恩作一个计划，让自己在竞选期间前往俄国与普京见面。
特朗普对普京一直是粉丝一枚，幻想自己成了总统候选人之后，终于可以实现和偶像见面的愿望了。
当时的计划是，科恩代表特朗普前往圣彼得堡的国际经济论坛，在那里与俄国政府高官以及富豪见面。而科恩告诉萨特尔，特朗普会在2016年7月，共和党提名大会之后前往俄国。
这里产生了另一个疑问：为什么科恩和特朗普没有去俄国？我的大胆猜测是，特朗普在最初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可以赢得选举。他参选的心态无非是觉得这是个曝光的好机会，促销自家产品，还记得每次竞选活动上，现场都摆满了特朗普的产品，比如酒和香肠。
去年年末，当Buzzfeed关于莫斯科特朗普大厦的报道出现之后，特朗普在镜头前表示，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当选，所以，我继续想着在莫斯科建个大厦也很正常啊。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俄国骇客的帮助下，特朗普的竞选势头越来越好，居然有望得到共和党提名 ——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可能是前克格勃普京叫停了特朗普访俄的行程 —— 扶植一个俄国的傀儡更加重要。
而那栋特朗普朝思暮想的莫斯科大厦，是普京吊在特朗普眼前的胡萝卜。
自从科恩选择认罪、与检方合作以来，媒体就猜测，科恩会曝猛料，因为他“是那个知道尸体埋在哪里的人”。
而现在，可以确信，为了自保，科恩正在把他参与过的犯罪行动一个个揭露出来。
他在国会参众两院就“莫斯科项目”撒谎的重点是，第一，把与俄国生意谈判停止的时间点从2016年6月提前到了1月份 —— 是为了表明，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初选之后，就再没有和俄国联系了；第二点，这个莫斯科项目谈判过程中，特朗普和他的两名子女一直是了解的。
但我相信，还有很多细节和内容是公众，甚至媒体目前都不知道的。
我觉得，比起来大家一窝蜂讨论Buzzfeed报告的准确程度，还不如关注一下特朗普对科恩事件的反应。最近一段时间，特朗普赤膊上阵，推特上多次威胁科恩的家人。比如，他威胁说要调查科恩的家人，比如他有钱的岳父。
科恩的法律顾问蓝尼·戴维斯周四晚间说，因为受到特朗普不断威胁，科恩在考虑是否在国会公开作证。
科恩原定的作证日期是2月7日，被很多媒体称为“世纪作证”。
在我看到的报道中，尽管有不少民主党人士认为应该立即展开弹劾，但是，自从民主党掌握了国会，议会多数党领袖佩洛西从来就不轻易说出这个词。即便在星期四Buzzfeed报道之后，佩洛西也只是表示，将会展开调查，如果属实，就可以启动弹劾。
是的，这点上，她比其他一些民主党人沉得住气。
还是那句话，弹劾与否要看穆勒调查，或者国会调查，是不是能够找到特朗普违法的确凿证据。
弹劾是一个政治程序，这与穆勒的犯罪调查还是有区别的。在得到穆勒报告之后，还要看得到的证据是否能说服特朗普所在的共和党议员 —— 最终弹劾是要两党合作才能完成，而目前的共和党，比起水门事件时期，其实更把党派利益放在第一位。
而现在，民主党众议院是时候开始行使自己的职责，对通俄门展开自己的调查。或许，不断曝出特朗普和他家人在通俄，他们的家族生意，以及税务方面的丑闻，比弹劾程序的威力还要大，对特朗普的破坏力也更大呢？
但我相信，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相关阅读：
https://www.buzzfeednews.com/article/jasonleopold/trump-russia-cohen-moscow-tower-mueller-investig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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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彦子（资深媒体人/翻译）
编辑：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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