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民国人如何教育儿女读书写字

很多人到了工作之后才意识到，写的字拿不出手是个硬伤。

手机上不间断的网络推文和快餐文化也已经让我们越来越难看懂那些经典的文字。

这是社会环境造成的，还是在我们的成长教育中缺失了什么？

近代曲学三大家之一的姚华（姚茫父）在长子留学日本期间，给他写过很多信，这些信的内容除了日常生活的关照外，大篇幅地都在讲如何练书法，如何读古文，写文章等等。作为一个中国学生，只身在外求学，最为重要的还是读书写字的基本方法。这些被称为“家训”的文字，在信里不断被强调，从中我们也能看到一位严父的谆谆教诲。

举个例子，在下面的这封信中，姚华首先指出了儿子姚鋈在写信时用错的“以名为字”，并且告诫他在给长辈写信时要避免使用“勿”字，这个字包含有命令的语气。接下来，他又批评姚鋈写字“欹斜无力，殊不足观”，并用大段文字教育他习字之法。最后他又补写了一页告知其读《文选》的“入门方法”。《文选》是唐宋士人的必读书，姚华在信中开出了必读篇目，要求姚鋈“熟读万遍，无事背诵，不使或闲”。

姚鋈在日本读的是蚕桑学，而作为传统文人的姚华对他的要求是要提高综合素养。“书画文章在吾国为人身妆饰，有此三者，虽地犹齐人，无形中自高人一等。尔不可忽，至嘱至嘱！”

“谕鋈儿：

两禀均悉。书到一包，即送去。汝云二册，吾未知也。包是书店所封，汝眼见否？想必无误，吾当询之伯颜先生。

来禀尽称伯渊，以名为字，此等错误容易开罪，不可不审也。官费虽得，亦不足喜，尤宜慎用之。禀中屡用“勿”字，此字含使令意，所谓禁止词，不可施于长上，宜审！

作字宜平正方阔，方有长方、平方、横方不同，此三式汉隶具备，如《景君碑》是长方也，源出于秦篆，其流则为欧；如《华山碑》《礼器碑》《史晨碑》是横方也，为隶书之极平易而工丽者，是长方平方递变而成。钟太傅取之以为今体，而唐之褚虞循之。小欧《道因碑》笔遵乃祖，势仍元常。吾所为书，正取汉隶横方之势，用笔则杂采诸家。上自吉金贞卜，下至碑帖缣素，苟可兼资，无不取材。而金文中倒薤之法，吾作撇捺独取其意，此为今体中所未见者也。平方一式来自石鼓，汉隶中《韩仁》《尹宙》《夏承》各碑皆其正轨。而颜鲁公为嫡派子孙，东坡、子昂又变而远矣。更以金文求之，此三式仍无不备。惟汝不习见，亦不必言也。

华山碑

礼器碑

史晨碑

欧阳通《道因法师碑》

观汝所作，于此四字全未考究，欹斜无力，殊不足观，亟宜于此求之。前言横平竖直，已包于平正方阔之中，非两歧也。至于运笔，不外方圆刚柔，相间行之。院体书所以不高者，正坐不解此诀耳。凡此皆吾独悟之秘，尚有未尽，汝姑先求之，未能遽以悉授汝也。

印章即刻重光二字，须属刻工，试印时不可入炼金印泥。其刻法亦不必拘于汉印，以石大不合章法也。能与已刻名印相配更佳。

家中一切如常，他物亦无所需。余不一一。此问汝好。茫父，惟民四年十又一月二十又五日。明日太阳改岁，菉猗室。”

按：信中先生教导姚鋈不应“以名为字”，因“此等错误容易开罪，不可不审也”。又指出其来信中“屡用‘勿’字，此字含使令意，所谓禁止词不可施于长上，宜审！”细致而严厉。此信颇涉先生书学理念，详述自己书法师承，对于研究先生书法和书风的形成，至为重要。从中可窥茫父书法结体与笔法之渊源。

民国四年乙卯十一月廿五日（1915年12月31日）

按：廿八日（1 月3 日），前信未发，收到姚鋈寄来为黎伯颜所购第二包书，因补书一纸。

“前书未发，又得汝寄来一包，先后共二包，所寄书二册因明白矣。今又得汝贺年禀，正值祖父生日，汝可作画纪之。大姊暂不南旋，今年暑假可归来一晤也。大姑处有书通讯否？不可久阙。丙辰一之三日，茫父又书。”

按：接着又补书一纸，告知读《文选》的入门方法。

“汝云欲读《文选》从何读起，今姑授尔。先读孔文举《论盛孝章书》、魏文帝《与吴季重书》、曹子建《与杨德祖书》、杨德祖《答临淄侯笺》，以此四篇作骨， 再以司马迁《报任少卿书》恣肆之。熟读万遍，无事背诵，不使或闲，则其臭味， 久之自合。然后再以渐增，烂熟四五十篇，一生用不尽矣。菉猗室倚檠。”

以上内容节选自《如晤如语：茫父家书》

-BOOK-

《如晤如语：茫父家书》

姚华 著  杜鹏飞 点校

2018年3月

定价：158元

/ 内容简介 /

本书按照时间顺序，收录了自1913年12月17日至1922年2月，姚华（号茫父，1876—1930）写给长子姚鋈（1895—1969，我国著名蚕桑专家）的57通家书，信中除了反映时局的信息、家庭琐事、人物品评等家书中常见内容之外，更多的是姚华教儿子如何练书法、如何习画、如何读古文、如何写文章、如何撰对联、如何拟讣文、如何在信中称谓等等，一系列严父的谆谆教诲，故而被姚鋈自题为“家训”——堪称民国文人家庭教育的典范。这些书信的书写年代已经超过百年，能够妥善保存至今，实属不易，也最真实地反映了姚茫父这位“当代之通人，艺林之耆硕”的书法和文史造诣，故此书既呈现了信札的原样，也对每封书信做了释文点校。此外，本书还另附姚茫父与王伯群书信17通，后者为姚茫父在笔山书院讲学时期的门人，曾任国民政府交通部长。信中内容主要围绕《弗堂类稿》的编撰出版，也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 作者简介 /

姚华（1876—1930），初名学礼，后更名华，字重光，号茫父，别署莲花盦主，贵州贵筑（今贵阳）人。被时人誉为“当代之通人，艺林之耆硕”，在法学、古文字、音韵、诗文、戏曲理论、书画、金石颖拓、铜盒工艺、文物鉴定等多方面均有相当之造诣，与王国维、吴梅并称“近代曲学三大家”， 是与陈师曾齐名的民国初年北京画坛领袖。

光绪二十三年（1897）举人，三十年（1904）进士，授工部虞衡司主事，旋派游学日本东京法政大学习法政。1907年归国，调邮传部邮政司主事。入民国后，历任临时参议院议员、国会议员等职。后淡出政界，潜心教育、学问与艺术。先后任清华学堂中等科国文教员、北京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国立北京美术学校教授、私立京华美术专科学校创始校长等职。姚茫父是在民国北京学界、政界、教育界、戏曲界与美术界皆有重要贡献和影响的历史人物。

/ 点校 /

杜鹏飞，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常务副馆长，美术学院书法研究所客座研究员，清华大学教工书法协会长。热爱书画艺术，兼从事书法创作及民国书画史料集藏与研究，编辑《百年清华学人手迹选》、组织策划“竹简上的经典”清华简文献展、“尺素情怀”清华学人手札展、“刚毅坚卓”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北大清华南开云南师大四校书法巡展、清华百年书法展，“清风华翰”庆祝清华大学建校104周年师生书法展等艺术活动。2016年6月在青岛举办“书生本色”书法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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