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屋买画 ｜翁同龢与王翬《长江万里图》

“性命可轻，至宝是保。”

-翁同龢

书画是翁同龢的重要收藏门类。遵循晚清书画鉴藏的风尚，翁同龢收藏的几乎都是正统的文人画，主要有明代画家沈周、文徴明、陈淳、清代“四王”、恽寿平、金农等人的画作，尤其偏爱四王中的两位——王翚和王原祁。

故事要从140多年前开始讲起，1875年的一天，两代帝师翁同龢闲来无事，来到琉璃厂逛逛，看到一幅被称为清代“四王”之一的王翚画的《长江万里图》，粗粗一看，认为是仿江贯道笔法的，江贯道就是南宋著名画家江参，其《千里江山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江参 《千里江山图》（局部） 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虽然风格一时失误没看清，但是翁帝师被这幅画的尺幅深深震撼了，长五丈二尺（约16米），高一尺二寸（约0.4米）。

16米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三张《清明上河图》连起来还没有它长，足足接了12段纸。所以当时翁帝师就感叹道“天下奇观也”，当然东西好，价格自然也好，当时索要千金，完全超出了帝师的承受范围，翁同龢只能默默回家了。

江口城市，想系苏州府，包括今太仓、常熟、沙洲，其北岸为南通。有山邱、 城郭、村鎮、江岸。

大江风帆，镇江府地区，焦山岛独立江中，北为金山。长江水流变迁， 道光年间金山渐与南岸相接。金山寺有慈寿塔，隐见画中。

南岸山峰突出，其下有城，想即江宁府，今南京市。

注重北岸，山中有城，一塔矗立。此或为安庆府，今安庆市，其迎江寺中振风塔七层高耸。自南京至此，有马鞍山、当塗、芜湖、铜陵及贵池各城， 皆在江右。

亦注重北岸，但有山邱、支流、舟港等景，特点为皖水注入大江。

以高峰穿画纸上缘始，江中一山岛屹立，峰下有寺，想即启秀寺，俗称小姑庙者，而山即小孤（姑）山也。南岸一城，应即九江。

仍注重北岸。山岭间虽无城市，但有一长松萧寺。其左断岩临江，或系东坡赤壁。再左则平坡村舍，接一突出之木架平台，上建房屋，其后则城墙环山，民居稠密。如此城为黄州府（今黄岡），其地多竹，此平台可能为竹建。 

此为卷中精彩之一幕。自江中对立之两岛始，至江面开阔，与汉水合流， 南岸武昌府之蛇山头临大江，与其左之汉阳龟山隔江对峙，其右则汉口跨水相望。蛇山上绘黄鹤楼于右，胜象宝塔于左。

南岸山城想系岳州府，今岳阳。右山坡上应为岳阳楼。上顶一塔或代表慈氏塔。虽然楼、塔、城都是在洞庭湖畔，但湖水连江，画家就灵活运用景物了。 此段也是可航江面的终点。左面的远处布满了石滩，而近处虽然还有船只，到了下一段就没有“前途”了。

江面变窄了，南北两岸的山间，建了打樁子的平顶大桥，作后面崇山峻岭间栈道的开始。北岸有个大城，也许算是宜昌，三峡的起点。王翚施展他的想象力，把李白“蜀道难”的诗意刻画出来。这段的终结是江水的尽头， 但仍不到江源。

山间城门巍峩，山下小村还悬出酒旗。过了这一关，栈道越来越险，层岩叠嶂，飞瀑迭悬，终于一切泯入云雾。不禁掩卷惊叹：“长江之水天上来！”

没想到，翁家与这幅画的缘分极深，二十多天以后，博古斋竟然把这幅画送到了翁府上。直到这时翁同龢才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整幅作品，不仅看了，还把王翚本人以及徐昂发、王漱、罗天池的跋文都抄录了下来。

徐昂发：“今石谷此图， 峰峦起伏，城郭隐见，得江山千里绵络之致，定为真迹，入等无疑，亦可谓之妙矣；而语于笔墨纵逸之趣，恐未免有古今人不相及之叹耳！”

王澍：“此追踪燕文贵《长江万里图》， 经营结构，凡七阅月始成，乃其平生第一杰作。”

“今阅此卷，手泽尤新，而吾师音尘，邈不可即；俯仰泫然，不能已已。”

罗天池：“今睹此卷，笔力清劲， 根柢北宗，而润以南宗气韵。其中山川、云物、峻岭、平 沙、城郭隐见，竹木掩映，位置变化，不可端倪。”

“宇宙尤物，无以逾此。”

其中罗天池写道“宇宙尤物、无以逾此”，大概也道出了翁同龢的心声吧，第二天他就又来到琉璃厂，想跟店家讨价还价，以三百金买下，却被拒绝了，店家落下了狠话：没有四百金绝对不卖，于是翁同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店家把这幅画拿走了，但是估计翁同龢实在是太喜欢这件画了，最终决定把留着买房子的钱拿出来。房子以后还能有，但这件世间神物若是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无缘相见，于是花白金四百买下了这幅作品，还专门为它配了一个木匣，上刻有“长江之图疑有神，翁子得之忘其贫。典屋买画今几人，约不出门客莫嗔。”

在卷末，翁同龢也题字表达了对于此画的痴爱之情：每当燥热烦闷之时，打开此卷，就感觉清风拂面，尘虑都净，为了这件至宝，性命又算得什么？

翁同龢题跋

翁同龢去世后，此画一直保存在翁家，直到1911年，此画抵押给端方，端方去世后可能又入清末著名藏书家刘世珩之手，后归山西巨贾渠本翘之手，八年之后，终于由翁同龢之曾孙翁之廉赎回，自此再也不示人，立下铁规“不许出门一步”。

时间一晃到了1948年，翁同龢的五世孙翁万戈的亲生父母令人将此卷带往纽约，交给翁万戈。1977年，此卷随翁万戈夫妇来到美国莱溪居。翁万戈先生则对此幅秘藏家中一百余年、为王翚集大成之旷世之作做了相关的研究，对其绘画风格、地理探索、构图根据等各方面做了细致研究，并付梓出版。

莱溪居读王翬《长江万里图》

虞山派之祖，“画圣”王翚平生第一杰作

翁氏珍藏逾一百四十年

每就北窗明处，

时一展卷，

清风拂人，

尘虑都净。

“翁氏藏中国书画品鉴”之

莱溪居读王翚《长江万里图》

16米全卷高清大图展示

翁万戈先生为此画所写鉴赏研究性文章

王翚《长江万里图》之地里探索

王翚《长江万里图》之构图根据

王翚构图时的文字根据

历代流传之《长江万里图》

四篇专论

宋人《长江万里图》局部 美国佛利尔美术馆藏

宋人《蜀川胜概图》局部 美国佛利尔美术馆藏

明 沈周《长江万里图》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翁万戈摹（传）王蒙《长江万里图》局部

题签及自题

印鉴

著录

考释

收藏

题跋释文

-莱溪居品鉴-

《长江万里图》是中国山水画的第一课题。实际上见于著录的《江山无尽图》《江山图》《长江图》等等，几乎全是大江（即长江）的片段。现存最早的《长江万里图》《蜀川胜概图》（皆藏美国弗利尔美术馆），传许道宁《长江图》（藏台北故宫博物院），三者约作于十三世纪。王蒙《长江万里图》1348年作（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沈周《长江万里图》1489年作，都是真正的“长江万里图”。前三卷早年的画是长江从源到海，其后的画是从海到源。王翬《长江万里图》1699年自题：“而树石峰峦，参以巨然、叔明两家法。”巨然之画，今已不存。王翬在康熙丁巳嘉平（1677—1678）曾作其早年的《长江万里图》。方睿颐（1815—1889）在其《梦园书画录》中记琐景，但不及地域章法，称“通卷以粗笔摹写，曲尽江山诸景”，读后不知其为由源至海或由海至源，录王翬自题“仿巨然长江万里图”款后，方氏评曰：“此作虽师巨然，实得石田（沈周）苍润之致，若掩却后款，几疑其为石田精诣之作也。”王翬一生仿古，于明代仅存其《仿唐寅赤壁图》《秋树昏鸦图》（皆藏故宫博物院）等数幅，不见其仿任何其他明代画家之作，然以《长江万里图》而论，则其受沈周之影响相当深刻而毫不明显。1699年距其早年写长江时，已二十二年，正在《康熙南巡图》完成后，受赐“山水清晖”之誉，实际上他辞官还乡，等于“解放”。一路思索作终身的传世之作，那就是《长江万里图》。论语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其以七个月的精力，为充分表现自己的才能，聚精会神、无拘无束地创此巨制。他在《清晖画跋》中自称：“以元人笔墨，运宋人邱壑，而泽以唐人气韵，乃为大成。”《长江万里图》不愧为王翬“大成”之作。在清代正统山水画中，足称第一。而且画成，在第一收藏家张榕端装裱后，原装保存至今；由翁同龢得之，在翁家已逾一百四十年，则其经历及保存亦可称仅有！

-BOOK-

-翁氏藏中国书画品鉴-

莱溪居读王翚《长江万里图》

2018年1月

定价：188.00元

莱溪居读梁楷《道君像》

201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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